第464章：恭迎太陽之神！

    夜，漸深。

    幽暗編織的天空，靜謐如詩，安逸如畫。

    幾隻翼展三十米的魔法鴨子，跟隨着鴨媽媽，晃晃悠悠飛向遠方。

    “轟隆隆——”

    一艘骨船劃破虛空，毀滅的波紋，震盪千里之外。

    它太龐大了，仿若亙古長存，永世不朽。

    巨獸的脊柱充當龍骨，巨蟲的蟲甲套作船殼。

    兩側，奇形怪狀的顱骨鱗次櫛比，猙獰的猙獰，陰邪的陰邪。

    曾經的榮耀與戰利品，就這麼明明白白的展示着，哪怕只是九牛一毛的小部份，足以讓旁觀者心跳如擂鼓。

    “那是什麼？一艘戰船？！”

    “這也太巨大了吧？像是直接用某個生靈的屍體雕鏤而成，些許的裝飾堪稱畫龍點睛……”

    地面，圍坐在篝火邊享受晚餐的冒險者團隊，一陣騷亂。

    他們人數衆多，受到驚動時，烏泱泱起身，烏糟糟驚呼，不見了平日的秩序，只有災難降臨時措手不及的慌亂。

    距離如此遙遠，史前暴躁猛獸的凶煞氣息，竟壓得他們呼吸困難！

    這要是到了近前處，豈不是一口氣都緩不過來，直接嗝屁了？！

    衆人驚懼難安。

    然而，骨船並非筆直朝着他們行駛。

    那艘龐大到不可思議的船隻，只是從頭頂的天幕划過去而已，自始至終都沒有在他們這裏停頓過額外的一秒鐘。

    “呼！安全了！”

    “我就說嘛，我們野兔傭兵團雖然在這片區域小有名氣，卻也不至於被這般大家夥盯上吧？”

    “能夠操控這種巨型船艦的勢力，絕對是聖階以上，我們何德何能，能夠引來這個層次的敵人？”

    冒險者團隊裏，一個青年小夥擦着額頭的冷汗，好一頓自我安慰。

    他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實際上被嚇得不輕，藏在戰衣下的手掌不住的發抖。

    “老大，看到船身上的徽章了嗎？”

    “一輪金色的太陽，下面是高高隆起的深紅丘陵，這是哪個家族的族徽？我搜遍記憶，居然毫無印象……”

    “我也不認識。”

    野兔傭兵團的團長，繃緊面色，口中喃喃道：

    “方圓億萬裏，上得了檯面的大小勢力，我都有耳聞。”

    “這絕對不是這片區域的至聖家族，駕馭戰船……說不定是跨越空間，從極遠方疾馳而來。”

    “前進的方向……讓我想想，難道瞄準的是天蟲領地？”

    “不對，天蟲只是一尊聖靈，佔據一隅之地，哪裏用得着這麼大的動靜，疑似一羣聖階強者親自出征……”

    “再往遠，冬無河、南山谷、太極洞、芬芳石脈……好像也沒有一等一的聖王家族，值得這般大動干戈啊？”

    “老大，這等存在，往往不能用正常的邏輯思維判斷。”

    青年傭兵回過神來，面色發怵道：

    “往最極端、往不可能的方向聯想，它的目的地有沒有可能是土神山？”

    “土神山？”

    聽聞兩人交談圍攏而來的傭兵團成員，下意識就想否定。

    開玩笑，那可是八山之一，是諸天萬界最高級別的洞天福地。

    那種地方，連封神也會覬覦，也只有封神才有資格佔領。

    旅途上突然碰到一艘來歷不明的戰船，猜測它劍指神聖之地——這個世界要不要這麼癲？誇大其詞也要有個限度吧！

    “不排除這種可能……”

    望着只剩下一個小黑點的戰船，團長艱難地咽着唾液：

    “沿途實在沒有其他的地方，值得聖人們大打出手。”

    “若去往的是土神山，反倒是合乎情理。”

    “畢竟，它是骨船，與亡靈之道有染……”

    有團員忍不住插話道：

    “可是，土神山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生機盎然的地方了……”

    “自從大荒神將其佔領後，那裏生靈塗炭，早就是人間絕境。”

    “這些年始終有神族觀望，就我聽說的，巨昆谷和木神山，一直都派遣使者駐紮在附近。”

    “但它們寥寥幾次的試探，翻不出任何的水花。”

    “是啊，那可是大荒神，荒之神祇，三惡之一，赫赫兇名在外！”

    另一人縮着脖子，無比敬畏道：

    “巨昆谷和木神山，好端端的去招惹，只會惹上麻煩！”

    “思來想去，也只能是「巨脈神蜓」或者「綠蘿仙」大人，一對一沒有把握戰勝大荒神。”

    “可土神山又是很大一塊肥肉，任憑大荒神糟蹋，無疑會埋下極大的禍端，不能真的置之不理……”

    聊到這裏，不少人神色一動，眼中盪漾奇異的神采：

    “難道有神族終於忍不住了？”

    “但凡劍指土神山，來的勢必是封神之胎！”

    “驚世之戰即將打響……臥槽，兄弟們，還坐着幹嘛？快去最近的城市販賣消息啊！管它真的假的，先把錢撈夠！”

    ……

    土神山，千里之外。

    夜寒君站在船頭上，身畔茫茫雲海，頗有幾分出塵之氣。

    另一邊，盤膝而坐的芒昊，手捧一盞茶湯，那出神的目光，心底似乎不太平靜。

    “少主，老朽早就說過，這一天會來的。”

    “雖然這一次不是我們自己出征，但我們與旱魃一族已經是手足之情，若能奪回故地，無愧於先祖音容。”

    忠心耿耿守護芒昊的陰老、陽老，一個興奮，一個沉穩。

    芒昊啞然一笑，再次確認道：

    “通知傳下去了嗎？旱魃一族並不需要我們幫襯，有我們提供座標和情報——足矣。”

    “這是封神之間的戰鬥，結果沒有敲定之前，族人不得回返。”

    “自然，老朽辦事，少主放寬心。”

    陰老低聲笑了笑，擡起頭，望着越來越接近的目的地，笑容又漸漸消失：

    “雖然旱魃族的至尊有得手的把握，老朽本不該胡亂操心。”

    “但這件事還是存在變數，大荒神有多強是一回事，巨昆谷和木神山會不會出手，又是另一回事。”

    “嘿嘿，祂們要出手早就出手了，何必等下去。”

    滅拳從船艙裏跳出來，雙手往船沿上一搭，老神在上，笑眯眯道：

    “木神山的「綠蘿仙」，執掌自然生命之道，和始祖的生機掠奪之道互相剋制。”

    “巨昆谷，他們在遠古宙還只是三大蟲系勢力之一。”

    “這些年熬着熬着，另外兩家不是死了就是歸併了，巨昆谷因此成爲蟲系眷靈的朝聖之地，自詡源頭，現代人瞧着當然沒什麼問題，但在我們的眼中，多少有點‘土包子翻身’的視覺衝擊感。”

    夜寒君想了想，參與話題道：

    “滅拳前輩，我聽聞木神山的綠蘿仙嚮往和平，祂是最不喜戰爭的藥之神靈，也只有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會參與封神之戰。”

    “但巨昆谷蟄伏了很多年，擁有的封神，很可能不止「巨脈神蜓」。”

    “祂們要是傾覆全力，仍舊是巨大的麻煩，我們還是小心爲妙。”

    “安啦安啦。”

    滅拳拍拍夜寒君的肩膀，笑聲爽朗：

    “連名字也不敢吐露出來的神祇，不是老得快死掉，就是身上一堆傷，狀態十分的惡劣。”

    “另外告訴你們一個祕密，遠古宙三大蟲系勢力之一的「蟲母神會」，就是始祖幹掉的。”

    “那時的巨昆谷還不夠強大，證道的第一代巨脈神蜓嚇壞了，直接封谷一個紀元，愣是不敢讓族人跑出去。”

    “現在的巨脈神蜓，估計就是祂某個孫子輩的後代，繼承老祖宗傳下來的神格。”

    “即便年輕力壯，聽到旱魃這兩個字，我不信祂敢擋我們的去路。”

    說着，滅拳眼前一亮，忽然哈哈大笑：

    “瞧瞧，說什麼來什麼。”

    “我們一路上都沒怎麼隱藏動靜，臨近山門前，木神山和巨昆谷坐不住了。”

    “兩位太陽深淵的神子，輪到你們上去打交道了，隨你們高調還是低調，反正沒人能阻礙我們進入土神山。”

    “譁……”

    一支飛梭衝上雲霄，穩穩停到骨船的前頭。

    飛梭上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俊俏，女的清純，顏值都很高。

    “敢問閣下哪裏人？如此大張旗鼓，可是爲了大荒神而來？”

    “撲棱棱……”

    另一側，三頭聖蟲撲騰着翅膀，快速跟來。

    爲首的大瓢蟲眸光發紅，看起來很兇。

    可它的蟲肢若有若無的正在發抖，動作雖然輕微，滅拳發現了，忍不住露出戲謔的笑容。

    “鏘！”

    夜寒君以劍雷子割開防禦幕布，浮身半空，如履平地。

    他一人擁有兩相，一邊是絲質白袍，祝福之光縈繞，搭配金色長髮，彷彿生來便是一教之皇。

    另一邊，長袍拖地，滿身鮮血魔咒，就連指尖也染着血，腹部的深淵漩渦、腳下的鮮花屍叢，無一不證明他剛從地獄中歸來，獄靈見之若不跪拜，亡魂見之若不匍匐，那便是天然的大不敬。

    “！”

    飛梭上的一男一女，如臨大敵。

    同爲聖人，這般儀態，這般氣場，足以道盡不同尋常之處。

    “竟真是旱魃一族！”

    爲首的大瓢蟲眼睛極尖，幕布破除的一瞬間，它馬上看到了滅拳的身影，然後猛地後仰脖子：

    “早就聽聞太陽深淵只是沉寂，還沒有真的絕滅。”

    “旱魃一族重新入世了？每個宙元的第二個紀元，果然是大爭的時代，難有生靈能夠忽視……”

    “諸位，我們爲大荒神而來，不想產生額外的衝突。”

    “繼續阻擋戰船的航行，要是惹出誤會，於你們很可能是災難。”

    夜寒君吐氣如雲，波瀾不驚。

    沒能及時辨認太陽與荒土圖騰的靈瑤、靈朔，後知後覺，瞳孔地震道：

    “遠古宙無敵十個紀元的太陽深淵？”

    “原來是你們，難怪敢一股腦的衝向土神山……”

    心思靈動的靈瑤，立即擺明立場，簡短敘述道：

    “我們並非想阻擋你們去路，土神山失陷，蒼生被毀，我們奉木神之令駐守這裏。”

    “但凡大荒神有外出作亂的跡象，又沒有其他神祇願意出手阻攔，只能是木神大人親自出手了……”

    “嗯……我們也是一樣的。”

    大瓢蟲旋轉着複眼，不管心裏有什麼小九九，口頭上異常乾脆：

    “尊貴的第三代巨脈神蜓大人，也很擔心大荒神不受約束，從而把災難推到更遠的地方。”

    “我等奉命鎮守這裏，充當大人們的眼鼻口耳，監測大荒神的動向。”

    “哦？”

    滅拳欺身而至，大大咧咧道：

    “那你們發現了什麼？要是願意與我們分享情報，我族會念着你們的好。”

    “半步封神？”

    靈瑤、靈朔，相視一眼，先是壓住眼底的駭然之色，隨後遲疑道：

    “大荒神一直在睡覺。”

    “祂擊殺了白骨神，興許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然後……土神山受災情況極爲嚴重，九成地貌都已裂開，內部的水分及一切的營養物質，全都被大荒神抽取，成爲祂能量的一部分……”

    “嘿嘿，綠蘿仙怎樣的性格，我不好妄斷。”

    “你們巨昆谷一開始的想法，應當是看看有沒有機會趕走大荒神，額外擁有一片至高領地吧？”

    滅拳三下五除二，揭穿大瓢蟲的想法，旁若無人道：

    “可你們又這麼慫，明明知道大荒神擊殺白骨神，不可能毫髮無傷。”

    “你們的頂頭上司還是不敢親征此地，稍稍拖延，土神山的自然生機全都被大荒神奪取，顧慮自然增多。”

    “所料不差，這個地方一兩個紀元內已經廢了。”

    “沒有相對應的價值，你們的核心任務應該是‘見機行事’，若有謀奪利益的機會，譬如和其他的神祇一起圍堵大荒神，斬其神魂、分其神屍，這樣一來，也許你們的老祖宗會有一兩分的興趣？”

    “前、前輩……您的意思是，你想與我們巨昆谷聯手？”

    大瓢蟲稍稍後撤十幾米，等到意識到這點距離對於一尊半步封神來說沒有區別，它又冷靜下來，小心翼翼商量道：

    “在下可以傳訊三代神蜓大人，祂老人家要是聽聞太陽深淵出世，一定會慎重考慮合作的可行性。”

    “免了。”

    滅拳擺擺手，不甚在意道：

    “你們是蟲，亦是老虎。”

    “回頭給我們一口，咋滴，讓我們反咬回去嗎？”

    “前輩說笑了……”

    大瓢蟲好歹也是至聖圓滿的聖蟲之王，聊了幾句話，滿頭的汗珠：

    “可是，前輩如果想憑一己之力，再加上始祖的寶物，不見得會有勝算……”

    “別試探了。”

    滅拳輕輕揮出一掌，大瓢蟲和它的跟班翻滾着飛出去數十裏，口中輕描淡寫道：

    “你真以爲，沒有封神，我們會來此地？”

    “嘭！”

    大瓢蟲墜落地面，灰頭土臉的，努力從坑裏爬出來。

    它顧不上狼狽，蟲臉全然是駭然和敬畏之色，愈發恭敬道：

    “不敗的天女魃尊下，親征土神山？”

    “是也！”

    滅拳用同樣的手法，驅趕靈瑤和靈朔，末了朝着船艦大吼一聲：

    “始祖，我們到了！”

    “土神山就在前面，我已經隱隱感應到大荒神的氣息！”

    “接下來，舞臺就是您的，我與族人、神子，還有這些外族聖靈，都會見證您復甦後的第一場神戰！”

    “轟！！”

    骨船破開一個小口子。

    一股清雅的荷葉香氣，瀰漫五臟六腑，無聲無息之間。

    “蹬蹬蹬！！”

    大瓢蟲——餘光往上一瞥，突然捂住雙眼，慘叫着低下頭來。

    它的兩個跟班膽子小，見大哥犯了忌諱，匆忙趴在地上，蟲翅外翻，蟲肢平躺，一整個不設防的姿態：

    “恭迎太陽之神！您是深淵的主宰，亦是活着的傳奇！”

    “吾等絕沒有冒犯之心，若有罪責，還請寬恕！”

    “嗤嗤嗤嗤——”

    骨船的飛行漸漸停止。

    灰黃籠罩的天空，萬雲消散，瞬時而已，蒼穹竟有碧波盪漾，與那婀娜的湖水如出一轍。

    在這般神異的景象與氛圍中，有一削肩細腰的身影，沐浴碧波之影，孤身立於天地之間。

    祂穿着一雙精雕細琢的蓮葉鞋，有幾分少女的活潑與可愛。

    往上是一襲青衣，像是煙雨中走來的江南女子，遠看朦朧，近看玲瓏，美膩而不失清秀。

    但，目光再往上……

    集合世間一切美好的軀體，脖子以上居然光禿禿的。

    祂沒有頭顱，脖頸疑似被某種利器斬斷的位置，依稀能看到一縷深青色的血跡，如同傷疤一樣，永久烙印在上面，始終無法抹除。

    太陽深淵不敗的主宰，旱魃一族至高的始祖……

    冥之封神——天女魃！

    這就是此時此刻祂對外展現的形態。

    當然，能看清的只有骨船上的自己人，骨船之外，管你是至聖圓滿還是半步封神，敢看一眼，輕則肉體重創，重則一命嗚呼。

    “真、真的是天女魃……”

    “祂遠古宙活了整整十個紀元，同時也無敵了十個紀元……”

    “如今又橫渡近古宙，硬生生活到新生宙，氣勢還這麼可怕，哪裏像是耄耋之年、神體衰敗的樣子……”

    “完了，有這樣一尊活着的不敗，諸天的最強者都要坐不住了，在天女魃的面前，從來沒有任何一尊封神之胎，膽敢說自己是最強的……”

    大瓢蟲——昏厥前的最後意識，滿載着難以言喻的絕望與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