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地上的血

    杜牧沒有理會衙役們的騷動，而是皺着眉看着李有德。

    李有德的雙眸已然重新修復完整，正茫然的轉動，嘴裏嗚咽，嘗試開口說話，卻由於被點了啞穴而只能抽動面部肌肉，吐不出一個字。

    但杜牧能看出來，他的雙眼沒有聚焦。

    對方現在，仍然是個瞎子。

    看着杜牧嚴肅的神情，周圍衙役面面相覷，也跟着緊張起來，全都盯着李有德。

    仔細觀察之下，他們也立刻意識到，對方的失明並沒有完全治好，只是眼球癒合了而已。

    “這……杜天師，這是？”趙信猶豫着開口了。

    劉柯也愣住了，跪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旁邊的衙役本來想把他趕緊攙扶起來的，這時候也停下了動作。

    畢竟之前劉柯的行爲確實不妥，一見別人能治好眼疾，就空口白牙的求人治病，哪怕是真正的醫館也沒有這樣的事情。

    而現在，目盲並沒有治好的情況下，劉柯起身，就顯得他人品更完蛋了。能治好就磕頭，不能治好就趕緊起來，實在過於勢利和丟人現眼了。

    杜牧也在沉思，到底是哪一步不對。

    自己如今的精神力無比龐大，在來衙門的路上，就在不斷解析自己的眼部構造，不說對一切細胞結構了然於胸，至少足夠建立起讓法力起效的清晰目標效果了。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修復好李有德的雙眼，並沒有消耗太多法力，說明自己的需求並不模糊，沒有產生額外浪費。

    可現實就是這樣，明明順理成章，可瞎子還是瞎子。

    爲了進行覆盤，杜牧直接擡手，又一次割開了李有德的雙眼，疼的對方癱瘓的肢體都開始顫動。

    杜牧不以爲意，再次修復好了他的雙眼。

    可那眼睛已然沒有任何神采，毫無聚焦，視線落不到任何人身上，只能驚恐的不斷轉動。

    衙役衆人現在大氣不敢喘，都緊張的看着杜牧施爲。

    “哎……”

    杜牧嘆息一聲，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裏。

    因爲他的內心當中，壓根就不希望治好對方。

    這是個丐幫，是個柺子，是個自稱善心爸爸的畜生。

    自己心中，完全的、徹底的、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幫助對方的意願。

    取而代之的，是厭惡，冷漠，嫌棄，即便對方已經渾身癱瘓，悽慘到了極致，杜牧也難以升起任何同情。

    就好像原著中，哈利對食死徒貝拉施展鑽心咒一樣，他明明命中了敵人，卻只是將對方絆倒，完全沒有一點痛苦在敵人身上出現。

    哈利的內心太過熾熱和善良了，以至於面對憎惡到極致的仇敵也無法違背內心的意願。

    杜牧正好相反……面對自己厭惡的人，想要對其產生同情幾乎是不可能的。

    兩輩子加起來，杜牧也從未和任何人有過所謂的‘重歸於好’，要麼是從一開始就是朋友，要麼老死不相往來。

    幸好……

    杜牧的視線轉移，落到了還跪在地上的劉柯身上。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道：“此丐幫匪類作孽太多，福源太淺，受不得道法加身。”

    “那就麻煩，帶我去見見您的令堂了……”

    ——

    既然已經知道問題的根源，那事情就好解決了。

    面對失明的老太太，杜牧甚至沒有先去破壞對方的眼球，直接施法，就在短短的時間內，讓老太太勉強重見光明。

    只不過，可能是意願依然不夠強烈，老太太只是能感受到了光線變化或者障礙物，卻沒辦法徹底恢復視力。

    即便如此，劉柯也是欣喜若狂，向杜牧連連感激。老太太雖然也很欣喜，可神情中卻仍帶着一絲哀愁。

    畢竟她失明的原因不是意外，而是無法面對孩子離世的憂思。

    杜牧也在簡單的閒聊中得知，其大兒子是出海捕魚，死在了風暴中。

    這件事，杜牧可管不了，那是閻王爺的範疇。

    重新回到武館後，杜牧看着偌大的演武場，嘆息一聲。

    沒想到，即便精神意志強化了那麼多，如果不懷有強烈的情緒和渴望，依然沒辦法治好一個簡單的失明。

    情感對霍格沃茲世界魔力的影響，真的太大了。

    面對那個陌生的老太太，杜牧還是有一些同情的，可這讓他更加難以分辨，自己究竟是因爲想要治好對方的情緒不到位，還是說自己的法力就是難以修復眼睛那麼精密的器官，已經達到法力能夠施展的效果上限了。

    杜牧正在沉思當中，班納從後院走了出來，看到杜牧也是一怔。

    他剛想開口，表示如果杜館主現在沒有時間，他自己回到墨西哥也是一樣的。

    反正時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墨西哥畢竟是美國境外，羅斯將軍不可能真旁若無人的在那裏地毯式搜索。

    這時候，就看杜牧忽然擡起手，在自己的右眼上一劃。

    頓時，血流如柱。

    班納愣住了，嘴裏想說的話也停住，有點難以理解杜牧在做什麼。

    杜牧面無表情，右眼即便被切割成兩半，也沒有閉合眼皮，而是眨也不眨，任由眼球的剖面暴露在光明中。

    這一次，沒有任何法力外溢而出。

    袖袍沒有無風自動，演武場內沒有颳起颶風。

    一切都彷彿自然而然，順理成章一樣……

    玻璃體、晶狀體、睫狀體，沒有絲毫的遺失，在法力的作用下，相互閉合，重爲一體。

    鞏膜、脈絡膜、視網膜的斷裂處緩緩閉合，將前者重新包裹。

    後房、前房、瞳孔、眼角膜、虹膜，在這個過程中，逐一修復。

    最終，重新鏈接上視神經。

    這一切的過程，在杜牧的感知中一清二楚。

    疼痛告訴他破損的位置，眼前的虛無的消失告訴他自己的工作何時結束。

    最終，杜牧的右眼重新變得靈動，透光，水潤，完整。

    只有從眼部流下的鮮血，證明了這一切過程的真實。

    杜牧微微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自己也不過是個自私的傢伙。

    當傷痛來到自己的身上時，那種蓬勃的情緒和慾望，根本壓抑不了一星半點。

    由於這次情感的比重太大……法力消耗，甚至比修復魚眼消耗的還要少。

    他看了看班納，感受到自己雙目的清晰，輕鬆道：“抱歉讓你久等了班納博士，事情快要忙完了，我再收個尾，我們就能去現代採購物資了。”

    他一邊走着，一邊道：“除了文具之外，我還有些別的東西想買。最近頭腦清醒了不少，我才想起比起高產種子，化肥才是提升產量最重要的東西。”

    “順便再買點現代的娛樂用品，孩子們也不能光學習不休息啊，會變成傻瓜的。也讓他們看看電影動畫，提升一下自己對現代氛圍的感知。”

    “嗯，果然還是按照現代學生培養他們吧，不然把他們教成符合這個時代的書呆子，我心裏會感覺不爽的……”

    杜牧就這麼說着閒聊般的話題，用袖袍擦掉臉上的血漬，彷彿散步一樣前往後院。

    班納卻在怔在原地，看着滴落在地上的鮮血，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