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最好的回答

    箭來勢雖快，到底不是出於厲害人物之手，還不等高燚做出反應，浮雲馬早已身子一偏，讓那羽箭射了個空。

    出手之人是一個重傷的董承士兵，但見到沒能得手，他不甘地發出一聲嘶吼，想要衝過來再動手，然而此刻高燚的親衛們也已經衝了過來，終結了此人的最後一點努力。

    現在的形勢十分有意思，本來是各自護衛着趙安和董承屍體的兩股士兵對峙並不時發生着小規模的戰鬥，高燚的加入則打破了這種對峙，像是三角形一樣兩兩咬合。

    “傳我的命令，把我們的人全部換下來！”高燚的目光實在難以從趙安的屍體上挪開，從那一灘慘不忍睹的畫面上挪開，他無法想象在他來之前這裏經過了怎樣的鏖戰，他也從來沒有見過趙安這個人，但是此時此刻他的身心都被極大地震撼着：沒有趙安的努力，董承很可能已經佔領這裏或者逃之夭夭了，正因爲趙安的努力，高家軍人才濟濟的將士之中一個寂寂無名的趙安，以生命爲代價，將西涼名將董承的生涯畫上了一個句號。

    沒有多餘的語言，所有的動作都十分利落乾脆，高燚的親衛們以不可遏制的姿態強勢橫在了兩撥護衛屍體的士兵們中間，將趙安士兵一方保護在後，而把鋒利的兵器對準了董承士兵一方。

    高燚厲喝着，聲音幾乎有些嘶啞：“我只說一遍，降者免死，不降格殺勿論！”

    良久，沒有任何迴應。

    “殺！”

    “殺！”

    “殺！”

    戰鬥沒有絲毫的懸念，對付這些殘兵敗將對於高燚的親衛們來說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但混戰之下難免意外，高燚的人還是有數十人出現了輕傷，這已經在高燚的預料之中，畢竟困獸的最後一擊，不可能是軟綿綿的撓癢癢。

    不多時，丁勇也率領着一千人馬趕來，看到此地慘象也是頗爲吃驚，他迅速命令士兵打掃戰場，而在看到高燚之時，也把一路上得到

    的情報和盤托出：“主公，曹仁已經退兵了，龐德等三位將軍依照主公計劃，並沒有直接追擊，而是始終和曹仁軍隊保持着一段距離，只等李通將軍徹底斷其後路再行圍殲！”

    高燚此刻正看着長平城內的一草一木發呆，他沒有理會丁勇，而是徑自一個人默默吹着哨子，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丁勇試探性地問道：“主公在煩惱什麼？”

    高燚擡起頭，眼睛有些複雜地看着丁勇問：“你認爲我應該高興嗎？”

    丁勇聽出了高燚語氣中有些不愉快，但還是堅持說道：“董承伏誅，此乃國之幸事，主公反而心情低落，屬下愚鈍，實在看不明白。”

    高燚忽然問道：“如果你是趙安，會怎麼做？”

    丁勇怔了一下，不過隨即想到這大約是高燚在考驗自己的忠心，便不假思索道：“以死拒敵！”

    如果是一般人，在聽到手下這樣回答，一定會十分受用，這樣的回答沒有任何問題，甚至堪稱完美。

    然而高燚再清楚不過，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的東西。

    高燚看着丁勇那種堅毅的臉龐，露出了看似滿意的微笑，隨後又繼續問道：“可是還有一個問題，所謂一將難求，如果將領就這樣戰死了，豈不是很可惜？”

    丁勇十分疑惑高燚這個問題的初衷，不過他只是一名部下，不可能也沒必要想這些無用的亂七八糟，他把胸膛挺得筆直，語氣濃重嘹亮：“戰死是一種光榮！”

    高燚知道再說下去沒有用的，有些東西不是三言兩語三年兩載就可以改變的，他只是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讓自己的人死的越少越好。

    他甚至心底隱隱希望趙安在董承帶兵來時能夠帶兵撤退，不過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董承雖然對曹操沒什麼用處了，但是一旦真的離開，還是會有不少麻煩，趙安作爲高家軍一個無名下輩阻止這一切，這是以極小代價換取了極大利

    益。

    可是高燚還是無法真心高興得起來。

    因爲他把手下這些人，真正地在當做人，而不是利用工具。

    雖然說服着自己要接受，但是高燚從來都無法釋然。

    “好樣的！”對於丁勇的表忠心，高燚還是要表示自己的鼓勵的，他先是肯定了丁勇的話，又補充了一句道，“不過我也希望，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不要犧牲自己的生命，你不只是爲我一個人而活，你有你的妻子，父母，孩子，他們都是你的後盾，都是你活着的意義，撫恤金這種東西，我希望他們永遠都用不到，你比你自己瞭解的自己更重要，我這話不是單對你一個人說的，也是對麾下每一個將士說的，不管他們位高位低，不管他們年老年幼，不管他們是精兵還是雜兵！”

    高燚越說越激動，他不能不想起歷年戰爭以來死掉的無數可貴的將士，尤其是廖情之死不遠，彷彿就是昨天。

    丁勇以及在此的士兵們卻是大爲觸動，他們一向知道高燚視將士如摯友、如親人，但並不是十分地相信，一個再怎麼偉大，也會有自己的私心，總會以各種各樣的名義爲自己博取利益、名譽、金錢、地位，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真正偉大的人，只會有看起來偉大的手段而已。

    可是這一次，丁勇是實實在在地被觸動到了，他們不得不相信了世界上當真有這樣的人存在，高燚就是這樣的人，高燚從前的種種事蹟他們由於不是親兵所以難以看到所以不信，但是現在又有什麼理由不信？

    一個士兵最重要的是忠誠，可以爲此而死。

    一個主公卻敢於否定這一切，而是把士兵們當人看，不是工具。

    他就不怕手下將士們被鼓動起來然後叛變嗎？

    事實已經給了最好的答案。

    把將士當人看的高家軍之中，從未發生過這種事情。

    “主公知遇之恩，我等肝腦塗地，不能報答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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