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深海巨怪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劍指魔界秋成字數:17215更新時間:24/06/27 04:44:32
    夏宇龍思索着回道……

    跳入深潭中後,狂獅越潛越深,夏宇龍趴在它背上不敢鬆手,漸漸地陷入了昏迷。

    夏宇龍依稀記得,狂獅猛地抖動了身子,把他給甩開了,狂獅自個兒往潭底下游去。

    他越睡越沉,渾渾噩噩之中,聽見了仙兒的哭喊聲,還有小機靈念的佛國慈語。

    就這樣,他從昏迷中驚醒過來。

    向潭底看去時,只見狂獅的身子越來越小,他使出全身氣力,追了上去,又騎到它的背上。

    狂獅不但沒有咬夏宇龍,反而變得十分溫馴起來……

    聽到這裏,寒門孤火總算明白其中的原委了。

    他輕嘆一聲,點了點頭,看着夏宇龍,說道:“真是後生可畏啊,狂獅終究還是看人認主,駕馭不了它的,它又豈會將之放在眼裏,萬事貴在堅持,臭小子這點比爺爺好得多了。”

    夏宇龍笑了笑,說道:“我哪有這麼大的能耐,當時在水下我已經陷入了昏迷,定是仙兒和小機靈在岸上喚醒了我,否則我真有可能回不來了……”

    話音未落,大鬍子搶着說道:“是咧是咧,仙兒呼喊着你的名字,哥哥、哥哥,我不能沒有你啊,你也不能沒有我啊,仙兒心碎啊,你快回來吧,快回來吧……”

    他越說越帶勁了,完全沒有理會張仙情緒變化。

    還學着她輕揉雙眼,哭泣的樣子,繼續說道:“不知道我這般傷心地哭泣,有沒有感動上天呢,哥哥啊,你還沒看見我與胡大哥成親呢,我們已經定了……”

    “住口!”張仙嚷了起來,她又急又怒,豈能容忍大鬍子這一通胡扯,“死……胖子,我有說那些話嗎?你又在添油加醋了,是,我承認,那……那時候我真的很擔心哥哥,更是哭得稀里嘩啦的,哥哥是天底下我最愛的人,妹妹愛哥哥難道有錯嗎?像你這副嘴臉,天底下的女人死絕了,都不會愛你,再多嘴我……我一劍殺了你……”

    只聽得“呲”的一聲,張仙利劍出鞘,劍尖直抵大鬍子喉嚨。

    她雙眼佈滿了血絲,很顯然,大鬍子的話已觸碰到了她的底線,她已無法再忍受了。

    大鬍子雙手高舉,一副無辜又無奈的樣子。

    他矗立於原地一動不動,心中卻是歡喜得要緊。

    對於張仙的盛怒容顏,他卻發現了另外一種美,而且還是莫大的享受,或許是太深愛她的緣故。

    “對,刺進去,刺進去,這小子說話總是這麼不中聽,刺進去,替爺爺出口惡氣!”

    寒門孤火在一旁拍手叫好,煽風點火起來。

    眼見劍尖就要從大鬍子的喉嚨刺了進去……

    夏宇龍抓住了張仙的手,輕聲道:“仙兒,不可胡來,胡大哥嘴上圖個痛快,咱又不是不知道,你越是這般,他越是高興,快把劍收起來,聽話!”

    “嗯!”張仙跺了跺腳,撒起嬌來,“哥哥每次都向着死胖子,這廝嘴賤得很,之前的事我已不再計較,可是他總是狗改不了吃死,我今天非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她狠狠地瞪了大鬍子一眼,又道:“你看什麼看,看你眼睛這般賊,今天我得刺瞎你一隻眼睛不可……”

    說着,提劍便要向大鬍子的臉上刺去。

    “胡鬧!”夏宇龍奪了張仙手中的劍,“當”的一聲入了鞘。

    就在此時,海面上發出“嘩啦”一聲巨響,狂獅從海底猛然竄出。

    又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狂獅的四腿已穩穩落在了甲板上。

    整個帆船往水裏沉了片刻,而後又緩緩地浮了上來,

    狂獅矗立於原地,悶頭發出幾聲低吼,猛地晃動着身子,將身上的水珠搖得四處飛濺。

    夏宇龍又喜又氣,壓在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下了。

    他搶上前來,揉搓着狂獅的鬃毛,嗔道:“你這不聽話的獅王,讓我們好不擔心,還不快去給爺爺道歉!”

    看到狂獅歸來,張仙把先前的不快,都給拋到腦後去了。

    她俯下身來,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你是不是在巨洞中呆得膩歪了,到處跑去玩了?”

    看着張仙高興,大鬍子也樂了……

    他嘿嘿笑道:“是咧是咧,別說小動物天生貪玩了,有時候就連我們也是愛玩的,無聊的時候,也得給自己找找樂子不是!”

    小機靈走上前來,撥動手中的佛珠,接話道:“阿彌陀佛,識得癲狂語,歸來是重生,他日化煙塵,和睦在歷歷,甚好甚好。”

    船上的人只有寒門孤火一言不發,狂獅歸來,他自然爲之高興,但他嘟着嘴,仍處於氣憤難堪之中。

    狂獅在夏宇龍和張仙身旁撒嬌片刻,便向小機靈身前走來,撲通一聲四腳跪地……

    它凝視着小機靈,眼神滿是虔誠和無辜。

    在場的人都爲之驚呆了。

    小機靈伸出食指,在狂獅的眉心輕輕一點。

    狂獅低吼幾聲,從它的頭頂溢出了一股妖黑之氣。

    它猛地搖着頭,一副狂躁不安的樣子。

    小機靈展開右掌,放置於狂獅的頭頂上,左掌慢條斯理地拂過它的頭頂,將那股妖黑之氣全都收入了袖中。

    片刻,狂獅又發出一陣哀嚎,兩隻眼角滲出了幾滴眼淚。

    小機靈替它拭去淚水,說道:“阿彌陀佛,天涯渺茫是歸路,冥冥恍恍念舊主,日落西方何所思,前程大道是坦途。”

    狂獅一臉憨憨地趴在小機靈身前,吐出幾聲鼻息,點了點頭,安靜而虔誠地凝視着小機靈。

    大鬍子不可思議地嚷道:“小和尚,真有你的,想不到你還有這等本事呢,今後我可得向你學習了!”

    “哥哥,我還道小和尚每天只會打坐唸經,想不到他還能感化猛獸,我們算是大開眼界了!”

    張仙看着一臉驚異的夏宇龍也說道。

    小機靈佛慈般地感化狂獅,更堅定了夏宇龍先前的猜測。

    原來他在深潭裏,恍如隔世般醒來,果真是得到了小機靈的幫助和頓化。

    他又驚又喜,不由得感慨道:“小機靈睿智聰明,乃佛界神童也,以後還請小師父多多指教……”

    說着,他雙手合十,對着小機靈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

    “哦……我也是……”

    張仙着急地跟隨夏宇龍行了躬身禮。

    大鬍子和寒門孤火一臉茫然地也照做了樣子。

    小機靈頷首微笑,一一回了禮……

    說道:“哥哥、姐姐,你們都太客氣了,我哪是什麼神童,只是從小就遁入了空門,多讀了幾年佛經,對某些事情有自個兒的看法罷了。”

    大鬍子嘖嘖嘆道:“不過,想想小和尚的身世其實挺悲慘的,一出孃胎,就被爹爹媽媽遺棄在破廟前,還差點被野狼給叼了去……”

    話到此處,他長嘆一聲,又道:“自小與師父一起長大,念不好經還時常被師父責罰,不識人間煙火,這麼大了連爹爹媽媽都沒見上一面,其實也怪可憐的,天生就是佛童的命啊!”

    大鬍子的一席話,聽得夏宇龍他們三人心裏都頗爲沉重,他們無不唏噓長嘆,同命相憐之感油然而生。

    帆船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片刻,張仙走上前來,替小機靈整理了凌亂的衣襟……

    紅着眼嗔道:“傻孩子,你咋什麼都與這胖子說,你不知道他嘴賤麼,他的嘴把不了風,什麼都要說出來,沒有那事兒他也會說出來,哪會顧及到他人的感受,聽姐姐的話,以後少與他來往。”

    小機靈笑了笑,正要開口說話……

    大鬍子卻搶先說道:“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嘛,上天對每個人都不會這般絕情,這不給了小和尚佛家的智慧了嘛!”

    他向寒門孤火拋去一個眼色,問道:“老爺爺,您說呢?”

    寒門孤火一臉委屈,他正專注着小機靈身旁的狂獅,哪有心思去搭理大鬍子。

    小機靈自然能看出寒門孤火的心思,他看着夏宇龍問道:“哥哥,待我將感化了的狂獅贈予老爺爺如何?”

    夏宇龍心下大喜,笑道:“那是最好不過了!”

    張仙也拍手叫好,笑嘻嘻地道:“本來就是爺爺的,我一百個贊同!”

    “好,妙極妙極。”大鬍子也豎起了大拇指,但心中卻仍舊有些不痛快。

    小機靈雙手合十,默唸佛經片刻……

    伸出右手,將食指又輕輕地點在了狂獅的額頭上:“阿彌陀佛,萬世蒼生皆有靈,佛國苦海思舊主,浩難劫數終歸去,一脈傳承續人新……”

    他凝視前方,又緩緩地道:“你的靈性與佛性就此相伴相生,印堂上已佛光普照,寒門老爺爺已是你的新主,你一定要好生待他,去吧!”

    狂獅點了點頭,低吟着走向寒門孤火,趴下身子,將頭靠在了他的腳上,撒起嬌來。

    寒門孤火又驚又喜又怯,癲狂地笑了幾聲,說道:“好了,好了,別鬧了,別鬧了,我知道你認親了,今後別再調皮就是了……”

    此時的他倒是有些不習慣了,他扔下狂獅,癲癲癡癡地笑着向船頭跑去。

    狂獅卻不依不饒,屁顛屁顛地緊追於寒門孤火身後,他們很快就嬉戲玩鬧起來。

    經過這番磨合,帆船上的氛圍變得越來越融洽,人人皆大歡喜。

    他們把所有的不快和煩惱都拋在了腦後,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輕鬆愉快的笑容。

    在船上他們時而追逐嬉鬧、時而醉聞海風、時而憑欄遠顧、時而又趣逗憨魚,盡情地享受這難得的閒情逸致。

    帆船離東海岸越來越遠,岸上的延綿青山,早已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自深空中俯瞰,帆船猶如一張金紅色的葉片,點綴於一望無際幽藍色的幕布之中,又如一隻千足蟲,爬行於廣袤無垠藍色沙海之上。

    偏西的太陽正投影在深海之中,呈現出一海兩日的絕佳美景。

    赫然間,落日四周殘雲翻滾,西邊的天際上一片緋紅,看得夏宇龍他們好不沉醉其中。

    這便是“四覽蒼穹連碧海,風展細波一葉舟,紅日西沉映兩天,絕美雲霞姍姍來”。

    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

    夏宇龍他們在帆船的頂樓上又生起了一堆篝火。

    五人圍坐於篝火邊有說有笑地。

    張仙自個兒分擔了烤山薯的任務,她將山薯鮮美的肉質一塊塊地掰下來,分給在座的每一個人。

    大鬍子自從坐在篝火邊起,嘴裏的話一刻也沒停下來。

    他不時地誇耀自己的板斧有多麼地神奇……

    “如果沒有陰陽板斧助陣,恐怕這船還得懸吊於巨洞之上。”

    這句話不知他說了多少遍。

    的確,大鬍子不說,夏宇龍他們也都知道雙板斧的厲害。

    起初,還有人應和他,但說得多了,每個人都聽得倦了、煩了。

    他又轉換了話題,炫耀自己巧取板斧、苦戰妖蝠的勇猛戰績。

    其實,他這般“苦口婆心”,無非是想得到張仙的青睞和肯定。

    張仙打了個哈欠,長嘆一聲,苦笑道:“胡大哥,您不僅膽識過人,而且也是個話癆啊,別只顧着說話了,快把您嘴角的唾沫星子給擦了吧,看起來怪噁心的。”

    “妹妹好眼力,哥哥今後得注重形象不是!”

    大鬍子嘿嘿一笑,伸出右手,那破爛的袖子,在嘴角上快速一抹,唾沫星子裹挾着山薯渣子糊了一嘴。

    有些還圈進了濃密的胡渣子裏。

    他即刻去清理,誰知手上也沾有黏糊糊的山薯,越清卻是越多,濃密的絡腮鬍竟裹成了一團。

    他脾氣暴躁,抓狂似地撓了片刻。

    隨後便抽出板斧,將臉上的鬍鬚剃了個精光,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許多。

    但離“帥”字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不過,他的此番誇張的動作,惹得張仙大笑不停。

    夏宇龍也忍不住笑了,他往火裏添了幾根柴,說道:“其實這鬍子,有時候也是個累贅,唉,我看大家都吃飽了,咱們就來說說有關鬍子的歇後語,可好?”

    張仙提振了精神,拍手叫好,說道:“記得小時候爺爺經常與我們對歇後語,這俏皮話可是好久沒有對了呢!”

    大鬍子撓着頭也應道:“我學識沒你們淵博,你們別太爲難我了,嘿嘿,如果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多擔待啊。”

    寒門孤火懶洋洋地靠在狂獅身上,他一言不發。

    張仙看着他,俏皮地問道:“老爺爺,您呢,人們常說姜是老的辣哦,您知道的怕是比我們還多?”

    “嘿嘿哈哈……”寒門孤火癲狂地笑出幾聲,坐直了身子,回道,“既然死丫頭拍了我的馬屁,那我就陪你們玩玩,你們儘管放馬過來,我奉陪便是!”

    小機靈也睜開了惺忪朦朧的眼睛,他雙目炯炯有神,睡意早已消散於雲霄之外。

    此時,船上的每個人都神采煥發,早已做好了“戰擂臺”的準備。

    夏宇龍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就先從我這裏開始吧,每人出十題,以搶答的方式進行,誰答得多,下一輪就由誰出題。”

    五人達成一致意見後,夏宇龍便開始出題了,說道:“胡做眉毛一把抓……”

    話音未落,大鬍子抓着自個兒的胡渣子,搶着說道:“亂了套,你們看,像我這樣,不就全都亂了套麼,嘿嘿,對吧!”

    張仙糾正道:“說錯了,這叫主次不分,這都不懂,枉你長了一嘴的鬍子,哈哈,看把你急的,下次等哥哥說完了再回答嘛!”

    看見張仙對自個兒沒先前那般冷淡無情了,大鬍子紅着臉、撓着頭,點頭哈腰地連連稱“是”,春天的暖風,又在心裏呼啦啦地吹響了。

    夏宇龍又道:“且聽第二題,張飛翻臉……”

    “吹胡子瞪眼,嘿嘿,這個我知道,三國時候蜀國的大將,我也最喜歡張飛了!”大鬍子咧嘴一笑,環視着在座的。

    “這回就對了!”張仙拍手稱讚。

    寒門孤火撇了撇嘴,看着大鬍子說道:“你小子翻臉的時候,不是吹胡子瞪眼是什麼,你恐怕就是張飛的魂魄來投胎的吧?”

    “嗨,哪有這回事,糟老頭子別胡扯,張大將軍雖然勇猛過人,但他嗜酒如命,喝酒後耍酒瘋,愛打罵部將,我不像他這般不近人情……”

    大鬍子雖是這樣說,但他卻高興得要緊,他最喜歡別人將之比作關張二人。

    他搓着臉上的絡腮鬍,又道:“張大將軍作戰勇猛過人,這方面是與我相當的!”

    “呸,你就吹吧你!”寒門孤火很是不屑,右掌在鼻邊扇了扇風,“這大話就如同響屁一樣,又濃又誇張,話說張將軍狂吼當陽橋,嚇得曹操三名猛將當場吐血斃命,也嚇退了曹軍幾十萬大軍……”

    說着,他向大鬍子看來,又道:“你能與他比嗎,一天只懂在這耍嘴皮子,仙兒說得沒錯,如果吹牛要上稅的話,恐怕你早就窮得叮噹響了!”

    大鬍子胸中憋了一口氣,瞪大雙眼向寒門孤火看去,眼神充斥着憤怨與無奈。

    他們二人之間的友誼,就像風中的殘燭,在苦苦地死撐着。

    “唉,你別看着我,我生平最恨那些做不了任何事情,還自詡爲某個歷史人物的人,沒錯,你的板斧是厲害,方纔我與龍兄弟都慣着你,但我們可沒把你給捧上天了!”

    話畢,寒門孤火呼出一口長氣,懶洋洋地靠在了狂獅身上,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這一口氣出得真爽……

    他想,這小子得意起來就是飄,咱今後不會再慣着他!

    “這……這張大將軍……投……胎……”

    大鬍子又氣又怒,他語無倫次,支支吾吾地要進行反駁。

    張仙擔心他們又要爭吵起來,搶着說道:“唉,其他的咱暫且不論了,今兒比的就是嘴皮子,請哥哥繼續出題便是。”

    “嗯,好,你們都聽好了,四肢長胡子?”夏宇龍又清了清嗓子,語速也變得快了許多。

    “毛手毛腳!”張仙也加快了語速。

    “拉鬍子過河?”

    “謙須,謙虛!”

    “阿婆留鬍子?”

    “反常!”

    一連幾個歇後語下來,都被張仙搶着答了去。

    到她出題時,她善於察言觀色,照顧到了每一個人,將現場的氛圍和節奏拿捏得死死的。

    當小機靈說到佛家歇後語的時候,可謂是妙語連珠,將現場的氣氛推向了另一個高潮。

    西邊的火燒雲,不知在什麼時候全都消退了。

    天色已經黑盡,一輪圓月漂浮在東邊的海平面上。

    圓月潔白如洗,就像在深海中剛沐浴出來,是這般的含羞和淨美。

    一陣陣晚風拂來,讓人心曠神怡,但清涼之中又夾雜着些許的寒意。

    圓月漸漸升高了……

    夏宇龍他們臉上都顯露出了睏意,歇後語也說成了睏倦語。

    輪到寒門孤火來說時,他卻撂了挑子……

    不耐煩地擺擺手,說道:“我懂個屁的諺語,與你們後輩我沒什麼話可說,我不理你們了,夜深了,你們自個兒找個地兒睡覺去吧,我要守夜去了。”

    說着,他騎上狂獅鑽進了屋內。

    夏宇龍和張仙卻也不與之計較,二人相視一笑,均無奈地搖了搖頭。老爺爺這般古怪的脾氣,隨他去便是了。

    大鬍子心中仍不服氣,他張着嘴,本想懟寒門孤火幾句……

    張仙急忙向他使了個眼色,急道:“胡大哥,不可再亂說話,老爺爺累了要去休息了,他的體力不如我們年輕人……”

    話音未落,寒門孤火已從屋內走了出來,只見他頭上戴着一頂古銅色的八角帽。

    帽檐寬大,呈扇形狀,帽子正中間,鑲嵌着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骷髏頭。

    骷髏頭下邊交叉着兩根白骨,看起來怪異嚇人。

    他的右手手指在帽沿上彈了幾下,“噹噹”的清脆聲響起,原來這八角帽也是個銅傢伙。

    大夥兒都看傻了眼。

    寒門孤火走上前來,癲狂地笑道:“怎麼,都不認識我了嗎?誰說我老人家的體力不如年輕人了,哼,今晚我要守夜,你們睡覺去,明天還有……”

    話到此處他卻罷了口,即刻用手捂住了嘴,害怕別人知道似的。

    “還有什麼?”夏宇龍善於捕捉這不經意間的懸念,追問道。

    寒門孤火又癲狂地笑了幾聲,回道:“臭小子,又在胡思狂想了,養足了精神還要趕路,反正這一去都得死,你們一個個的都得死,不如玩個痛快,睡個充足。”

    張仙樂哈哈地笑了,說道:“爺爺又在胡說了,有爺爺護着,我們哪這麼容易死……”

    說着,便伸出手去取寒門孤火頭上的那頂帽子。

    寒門孤火機敏地向右一閃,躲過了她的纖纖細手。

    張仙急了,哀聲求道:“爺爺,就讓我看看嘛,反正我又戴不了,我看看就還給您?”

    寒門孤火瞪了張仙一眼,嗔道:“死丫頭,這是船長的專有的東西,豈能讓你隨意亂碰的,戴在我頭也不是能看見的嘛!”

    他環視了其他幾人,雙手叉起了腰,將頭昂得高高的……

    又頗爲得意地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在海上一切都得聽我的,你們都得呼我一聲船長,嗯,今後就叫我寒門船……”

    他搖了搖頭,癲狂地笑了幾聲,看着夏宇龍和大鬍子問道:“難道你們就沒有給這船,起一個好聽的名字嗎?”

    夏宇龍笑了笑,回道:“叫幽靈帆船,是胡大哥起的,乃船底下蛇形水藻,發出悠悠哀哀的響聲而得名。”

    大鬍子眉開眼笑,以爲寒門孤火會誇讚他一番……

    卻聽見寒門孤火嘖嘖兩聲,說道:“很不入耳,聽起來挺瘮人的,勉勉強強還行吧,我也賣給胖子一個面子,今後你們就叫我幽靈船長吧!”

    大鬍子咧嘴一笑,諷刺道:“可拉倒吧你,還幽靈船長,我看你就像一個海盜,專在海上幹打家劫舍的勾當,我們都被你騙了,上了你的賊船,被你買了還替你數錢,其實最精鬼的就是你!”

    寒門孤火本想挖苦大鬍子幾句,但心想,這幾個後生不自量力,離死不遠了,何必還要言語相激……

    他陰陰一笑,領着狂獅向樓下走去,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們等着瞧,你們等着瞧,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不多時,樓下便傳來了寒門孤火癲狂的笑聲,又道:“是你們自以爲是,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

    這似馬非驢的癲笑聲,讓大鬍子聽得很不順耳……

    他連“呸”幾聲,氣道:“糟老頭子說話太難聽了,狗屁的幽靈船長,你們見過馬是怎麼笑的嗎,與糟老頭子一樣齜牙咧嘴的,哼,應叫他馬笑料船長,還好他那頂帽子不是綠的!”

    張仙哈哈笑道:“胖子,你就少說兩句吧,你再怎麼損老爺爺,也還不得呼他一聲船長嘛!”

    “哼,這死老頭子心思壞得很,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老是想整死我們,要不,咱一不做,二不休……”

    大鬍子的臉突然陰沉了下來,雙眼瞪得圓圓的,他伸出手掌比示出割脖子的動作,將聲音壓得低低的,臉上充滿了殺氣。

    他朝船底看去,又道:“給仙兒妹子與他套近乎,我在背後給他兩板斧……”

    說着便抽出了腰間板斧。

    夏宇龍上前阻止道:“胡大哥,不可胡來,更不可胡亂殺生,老爺爺雖有不對之處,但也罪不至死啊。”

    張仙有些茫然,看着夏宇龍問道:“哥哥,老爺爺真會整死我們嗎,他嘴上老是說你們都得死,你們都得死,獅王他也弄到手了,莫非他真要整死我們不成?”

    夏宇龍一臉凝重,他一時間也拿不定了主意……

    躊躇之際,三人同時向還盤坐於篝火邊唸經的小機靈看去。

    夏宇龍俯下身來問道:“小機靈,你對這事怎麼看,莫非老爺爺真要謀害我們不成?”

    小機靈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望向清冷的深空。

    片刻,他輕嘆一聲,說道:“阿彌陀佛,想不到龍大哥卻也是這般糊塗,老爺爺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一切隨你們的臆想便是,龍大哥要如何做,小機靈誓死追隨,你們隨意吧,我要念睡佛經了。”

    話畢,小機靈又閉上了雙眼,雙手合十,念起了他的經語。

    “嘿!”大鬍子急了,咬着牙對小機靈指指點點起來,“這話說得吊胃口,說了也等於是沒說的嘛!”

    突然,張仙指着下方輕呼道:“哥哥,你們快看老爺爺。”

    夏宇龍和大鬍子探出頭,循着張仙的指向看去……

    只見狂獅正安靜地趴在船頭,寒門孤火則躺在它身上已呼呼睡去,那頂八角帽半掩在他臉上。

    大鬍子興奮不已,但又有些小緊張,壓低了嗓音,說道:“此時不殺他更待何時,先下手爲強,不然一切都晚了!”

    話到此處,他凝視着夏宇龍,只等夏宇龍點頭。

    夏宇龍堅定地道:“不,老爺爺絕不會加害我們,他嘴上雖是不饒人,但心裏卻護着我們,在鎮上他救了小機靈,還助我們找到了帆船,他的言行雖十分的怪異,但並非惡人……”

    說着,他擡頭看向了大鬍子,又道:“狐妖與你打鬥,他還救過你的命,而且爺爺爲了不讓我們捱餓,還特地在船上備了這麼多山薯。”

    “嗯,照這麼說來還真有些道理,糟老頭子雖說瘋瘋癲癲的,但也並非一無是處。”

    大鬍子點着頭,將板斧放入了腰間。

    夜風襲來,在船上颳得呼呼作響。

    張仙再次向船頭看去,

    只見寒門孤火趴在狂獅身上一動不動,他依舊安然入睡。

    她試探性地喊了一句:“爺爺,夜間風大,睡在外邊會着涼的,您要一牀被子蓋麼?”

    寒門孤火併無應答,怕是早已進入夢想了。

    大鬍子嘿嘿一笑,說道:“這糟老頭子犟得很,狂獅已經到手了,他才懶得理我們,最好是讓他在外邊凍死算了!”

    “屎胖子,我又是哪裏招惹你了,還望您嘴下留情,放過我這個將要入土的糟老頭子。”

    船頭上傳來了寒門孤火平靜渾厚又帶刺的聲音……

    緊接着,寒門孤火又道:“哼,臭小子,如果你們再不養足精氣神,明天別怪這東海無情!”

    他癲狂地笑出兩聲,“你們不是想取我性命嗎,等我睡着了儘管來取便是,我這脖子也挨不了你那一板斧,哼,趕快睡覺去,如果還在上邊嘰嘰歪歪的,別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兩股真氣自寒門孤火身上閃電般溢出。

    “轟轟”兩聲,夏宇龍他們腳下的甲板上,赫然出現了兩個掌印,三人下意識地向後退去幾步。

    張仙樂了,扯着嗓子喊道:“老爺爺的耳朵真靈啊,我們何時說要殺爺爺了,是爺爺自作多情,胡思亂想的吧,方纔我還說要拿被子給爺爺呢,爺爺爲何又沒聽見,呵,骨頭裏你專挑刺來選!”

    “哼……死丫頭……”寒門孤火將身子轉了過去,“就數你話多,天色不早了,你們怎就這麼有精神,你們不睡覺我要睡覺,哼,臭小子,睡不睡覺全憑你一句話,莫要把你的兄弟姐妹往絕路上帶,可是沒有後悔藥吃的。”

    夏宇龍豈會不理解寒門孤火此話的深意,他“哦”了一聲,應道:“爺爺,您安心睡下,我們也都去歇息了。”

    ……

    夜已經很深了,夏宇龍他們四人也都各自睡去。

    張仙側躺在二樓中間那間房的牀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經過這兩天的折騰,自她躺在牀上的那一刻起,才切身地感覺到已經睏乏到了極致。

    夏宇龍在隔壁那間房也很快睡着了。

    小機靈依舊盤坐於原地,在夢境之中,他早已隻身前往佛國苦海,與西山佛祖展開了天道佛法的辯論。

    大鬍子則來到一樓,四腳朝天地躺在桅杆下。

    他將雙板斧緊握於掌中,與寒門孤火打了個對門。

    睡意卻很是淺顯,他不時地眯斜着單眼,偷看寒門孤火的動靜。

    只要糟老頭子有任何風吹草動,他便會與之搏命。

    他時而佯裝呼嚕聲大作,時而又心煩意亂地抓撓着全身,時而又響屁連天……

    寒門孤火雖然多次被他吵醒,但對他這麼折騰並不當一回事。

    心中還嘲笑道:“這屎胖子比一個娘們還難纏,可謂是煞費苦心了,哼,該留意的地方,他不去關心,不該關心的他,又卻是這般噁心,但願明天你能躲過這一劫。”

    ……

    清冷的月光下,在東海岸邊,靈界狐妖一身紅裝,衣袂飄飄地矗立於巨石之上。

    她眼含熱淚,一臉憂鬱之色,目不轉睛地望着茫茫大海,待幾行熱淚流下,她吹起了笛簫來。

    悠揚婉轉且勾人心魂的簫聲,飄蕩在東海之上,飄向了深海之中。

    一曲吹罷,狐妖駐足遠眺正前方的圓月,自言嘆道:“圓月高冷夜未央,東海茫茫費思量,奈何只是悲傷客,一世輪迴鬢滿霜……”

    她頓了片刻,悠悠哀哀地道:“哥哥,你能否知曉此刻妹妹的心,真的很痛很痛,妹妹一定等你回來……”

    熱淚再次模糊了狐妖的雙眼,那動人心腸的笛簫聲,也再次縈繞於東海岸邊。

    這便是“涼曲悲風連天涯,殤殤月色無處話,命運弄人紅塵客,簫聲散盡倍牽掛”。

    恍恍惚惚的夢境中,夏宇龍正手持神龍斬魔劍,與天魔戰神在九重天界上死死糾纏。

    天魔戰神面部模糊,七孔之中飄逸着絲絲縷縷的妖黑之氣。

    三界正邪兩股勢力的廝殺,已陷入了膠着,凡界早已淪陷爲一片焦土。

    “唰唰”幾聲……

    天魔戰神手中的惡魔之劍,已從黑暗中刺出,直抵夏宇龍胸膛。

    也正在此時,夏宇龍被天魔戰神身上,那幾百萬只妖靈蝨子包圍。

    眼見着邪惡之劍,就要從他的心口處刺進去了。

    青嵐自夏宇龍身後幻化而出,那邪惡之劍從她的腹部刺了進去。

    “啊!”

    青嵐在慘叫聲中魂飛魄散,頭頂上的七彩仙環也消散殆盡。

    鮮血染紅了她的白色衣裙。

    她緊握着夏宇龍的手,顫聲道:“哥哥,保……保重……快走!”

    青嵐掙脫了夏宇龍,自九重天飄落而下。

    又聽得“呲”的一聲……

    邪惡之劍刺進了夏宇龍的胸膛。

    “呀!”

    夏宇龍發出一聲怒吼,使出洪荒之力,掃出神龍斬魔劍。

    天魔戰神被攔腰斬斷,化作一股股妖黑之氣,逃之夭夭了。

    “青嵐……”

    夏宇龍幻化成蛟龍,向天邊追攆而去。

    眼見着青嵐瘦弱的身子骨,就要掉進一片荷花池中了,夏宇龍將她攬入了懷中。

    “嵐兒,你快醒醒,我是哥哥。”

    青嵐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凝視着夏宇龍,微微一笑……

    柔聲道:“哥哥,勿念、保重,我將化作荷花金蓮子,在這池中渡劫重生,待下個輪迴,與你再續前緣……”

    話音剛落,青嵐的身體,已在夏宇龍懷中消散成煙。

    一顆金黃色的蓮子,從他的掌心滑落,掉入了荷花池中。

    夏宇龍傷心欲絕,一起跳進了荷花池裏。

    突然他眼前一黑,青嵐血淋淋地從荷花池中幻化而出。

    她對着夏宇龍微微一笑,輕柔道:“哥哥,我是芯兒,我是芯兒啊,哥哥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夏宇龍輕踏着荷葉飄飛而去,將藍芯攬入懷中,心疼地道:“芯兒,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了!”

    藍芯依偎在夏宇龍厚實的胸膛上,微微一笑,柔聲道:“不,哥哥,我不是芯兒,我是狐妹……”

    “啊,是你,芯兒呢?”

    “我真是芯兒啊,芯兒已是將死之人,今後有狐妹和仙姐陪着,哥哥勿念!”

    “哥哥,我是狐妹,我是狐妹……”

    “不,不,芯兒你別走!”

    夏宇龍叫喊着從牀上猛然起身。

    他靠在牀頭,拍了拍胸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自言道:“原來是一場噩夢!”

    待安定了心神,夏宇龍這才發現,淚水已打溼了枕巾。

    他來到窗前,仰望高懸的圓月,望向寬闊無邊的大海,心中千萬遍地呼喊着“芯兒……”

    海上的粼粼波光,照亮了他的淚眼。

    回想起睡夢中的點點滴滴,夏宇龍心中一陣刺痛。

    夢境與現實孰是孰非、孰真孰假?莫非芯兒的前世就是秦嵐嗎?爲何狐妹與芯兒長得這般相像?如今芯兒生死未卜,她還好嗎?

    唉,都怪自己沒能保護好芯兒……

    不知不覺中,淚水再次模糊了夏宇龍的雙眼。

    此刻,他真哭了,哭得好傷心,已哭得不成樣子了。

    說真的,自從失去了芯兒,他更是變得沉默寡言,把心中的痛深深地藏了起來。

    他已經壓抑得太久太久,他一個人獨處,哭得如此的放肆,也哭得如此的狼狽……

    恍恍惚惚中,夏宇龍再次入睡了。

    他口中唸唸有詞,說道:“明月夜、淚別離,夜闌人靜憑窗泣,滄海殤、相思雨,幾度輪迴夢境裏……”

    淚水再次打溼了枕巾。

    迷迷糊糊中,隔壁那間房傳來了哭泣聲。

    夏宇龍睜開了睡眼惺忪的雙眼。

    “嗚嗚嗚……哥哥,你在哪裏……”

    這是張仙在呼喊夏宇龍,抽泣聲中夾雜着無盡的悲涼與牽掛。

    “啊,仙兒怎麼了?”

    夏宇龍容不得多想,他飛快地奪門而出,直奔張仙的屋子。

    待推門而入時,只見張仙抱着雙膝,蜷縮在牆角邊上。

    她的眼角掛滿了淚水,她一臉驚恐、雙眼迷離,口中不停地叨唸着“哥哥”二字。

    “仙兒,哥哥在這呢,做噩夢了嗎?”夏宇龍走上前去關切地問道。

    “哥哥,你不要離開我,仙兒害怕……”張仙一頭扎進了夏宇龍懷中,慟哭起來。

    “妹妹,怎麼了,是誰欺負妹妹了,和哥哥說說?哥哥替你教訓他!”夏宇龍輕拍着張仙的後背,安慰起來。

    聽了夏宇龍的話,張仙哭得更傷心了。

    夏宇龍心疼地捧起張仙的小臉蛋,兩拇指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水……

    輕聲說道:“眼睛都哭紅了,和哥哥說說,夢見什麼了,哭哭啼啼的不是仙兒的性格,哥哥希望每天都看到仙兒開開心心的。”

    張仙凝視夏宇龍半會兒,低垂着眼眸,柔聲說道:“哥哥,我夢見你了。”

    “夢見我是好事嘛,莫非是夢見我欺負你了不成?”

    “不……不是,我夢見哥哥與天魔戰神廝殺,我們都被天魔戰神給刺傷了,我掉進了荷花池中,化作了金蓮子。”

    “啊!”夏宇龍輕呼一聲,心中驚異道:“仙兒怎會也做了同樣的夢,我夢裏的青嵐究竟是芯兒還是仙兒?”

    思索間,只感覺船身猛烈地搖晃起來……

    緊接着屋外傳來了寒門孤火的高喊聲:“快,快出來,準備應戰!”

    “仙兒,跟着我!”

    夏宇龍拉着張仙向屋外奔去,兩人很快便來到了一樓。

    黑暗籠罩下,只見寒門孤火手持五齒鋼叉,與大鬍子趴在船沿邊上,二人朝海底四下張望。

    “娘的,跑到哪裏去了!”

    “他奶奶的,來者不善啊!”

    兩人的口中不時地傳出罵罵咧咧的聲音。

    狂獅在寒門孤火身旁,忽左忽右地蹦噠不停,興奮異常。

    猛然間,船底又傳來了“咚咚咚”幾聲悶響,但帆船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四人面面相覷,心中都爲之震驚,均不知船底發生了何事。

    夏宇龍使出通天眼想看個究竟,在這詭異而平靜的東海上,通天眼裏的法術卻不起作用了。

    遙遠的天際出現了一絲魚白肚,東海之上迎來了清晨的第一縷晨光。

    那“咚咚”的悶響聲似乎就此消失了,船上的人都虛驚了一場,隨後便放鬆下來。

    寒門孤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癲狂地笑出幾聲……

    捂着嘴說道:“怎麼,你們都醒得那麼早,昨晚大夥兒都睡得還好吧,沒有做噩夢吧?”

    大鬍子頂着一副熊貓眼,他打了幾個哈欠,將板斧插於腰間,來到桅杆邊躺了下來……

    說道:“昨晚沒睡好,我還得睡會兒,沒什麼事你們都別叫醒我,除了吃飯。”

    寒門孤火憤憤地道:“就作吧你,往死裏作去,這廝擔心我會害你們,昨晚就在這監視我,也不知道這傢伙吃了什麼催屁藥,一個晚上都在崩屁,害得我一夜沒睡好,如果不是我心軟,我早就把他扔到海里去了!”

    “啊,還有這等事,他沒在上邊的房間睡麼?”張仙不可思議地向大鬍子看去……

    隨後便點了點頭,“嗯,古書上說,久臥不眠傷心智,輾轉難寐,損筋骨,側睡三旬,是一盹,莫要亂了精氣神,胡大哥是該好好休息了。”

    夏宇龍望着平靜的海面上,問道:“爺爺,方纔發生什麼事了?”

    寒門孤火搓捏臉上黑痣,思索片刻,卻不耐煩地道:“你問個屁啊,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我又不是神仙……”

    話說間,海上颳起了大風,黑壓壓的雲團,從四面八方鋪天蓋地地狂卷而來。

    雲層中撕扯着密如蛛網的閃電,轟隆隆的雷擊聲不絕於耳。

    眨眼之間,那團烏雲猶如一隻巨大的魔掌,將整個蒼穹都給籠蓋住了。

    天本將欲曉,此刻卻又變得暗淡無光起來。

    狂風席捲,不停地挑逗着平靜的大海。

    隨着豆大般的雨點刺破雲層,肆無忌憚地擊打下來,大海徹底給激怒了,掀起了千層浪花,使勁地將帆船往高處擡,然後又將帆船朝浪谷甩去。

    狂風肆虐、暴雨傾盆,淋了夏宇龍他們一個透心涼,四人相互攙扶着進了屋子。

    夏宇龍喊道:“小機靈還在樓上,快去把小機靈叫下來!”

    此時,小機靈已來到夏宇龍身旁,扯着他的袖子說道:“龍大哥,我在這呢,我早就下樓了。”

    大鬍子輕揉着小機靈的頭,嘿嘿笑道:“關鍵時候你也挺機靈的嘛,我還正想上樓去把你背下來呢!”

    又聽得“咚咚咚”的悶響聲自船底傳來,帆船再次猛烈顛簸……

    夏宇龍他們緊靠着牆壁,死死地拽住了牆上的扶手。

    大鬍子卻沒有抓穩,隨着船身一起一落,他向前幾個踉蹌,重重地撲在了地上。

    “當”的一聲輕響,大鬍子被一輛弓弩戰車給撞倒了,屁股上的疼痛深入骨髓,流了一地的哈達子。

    夏宇龍喊道:“胡大哥,你沒事吧?”

    寒門孤火在一旁應道:“胖子胡皮糙肉厚的,死不了,他就是想美美地睡上一覺。”

    “死老頭子,說什麼風涼話,這海上的怪風怕是你給招惹來的吧!”大鬍子在地上喘息片刻,攀附着戰車輪子吃力地爬了起來……

    又罵道:“娘的,這狂風暴雨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肚子餓得忒難受了!”

    說着,他向窗外看去,外邊暴雨如注。

    突然,波瀾起伏的海平面上,緩緩地探出一個巨大的尖頭怪獸來。

    怪獸的皮膚呈幽藍色,雙眼圓瞪,每只眼睛均有砂鍋般大小,且泛出詭異的紅光。

    那怪獸離大鬍子很近,隔着帆船的紗窗,僅有十幾步之遙,就如一根巨大的柱子,挺立在大鬍子身前。

    “水怪……地……”

    大鬍子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撼到了,地魔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閃現,隱隱約約地,似乎又喚醒了他進入冥界的很多記憶。

    帆船在海面上起伏不定,大鬍子沒站穩身子,頭部重重地撞在了牆壁上,之前的許多記憶再次煙消雲散。

    船外傳來了怪獸雷鳴般的嘶鳴。

    探頭看去時,它已張着血盆大口向帆船攻了過來。

    帆船的榫卯處“嘎吱嘎吱”聲不絕於耳,整個帆船震顫不止。

    大鬍子連滾帶爬向後退去,順勢抽出腰間的板斧……

    脫口喊道:“大怪獸,外邊有只吃人的大怪獸!”

    狂獅低吼着疾奔而來,它齜牙咧嘴地站在窗口邊上,對那怪獸嘶吼不停。

    那怪獸又發出幾聲嘶鳴,整個身體朝帆船撞擊而來,每次它那巨大的身軀,出現在窗外時,便會掀起千層巨浪。

    海水自窗口涌了進來,淹沒了整個屋子,幸得帆船很快便將積水排出,帆船並無大礙。

    但壁燈掉落了一地,銅絲紗窗也被它撞得變了形……

    帆船越來越向左邊傾斜,看着這架勢,那怪獸是想將帆船撞翻。

    當夏宇龍和張仙透過紗窗,看到怪獸的塊頭時,也都感到震驚。

    二人點着頭,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中均道:“此物堪比地魔,要小心了!”

    小機靈卻顯得很是淡定,他盤腿坐於牆角邊上,雙手合十念起了經語。

    大鬍子焦急地查看弓弩戰車片刻,拍打着壁巢,罵道:“真是廢物,這傢伙關鍵時候,真他娘的還不會使!”

    寒門孤火表現出十分興奮的樣子,他癲狂地笑出幾聲,說道:“船都快翻了,還有心思在裏邊磨蹭,快出去應戰,今天非得把這廝宰了不可……”

    他握緊了鋼叉,領着狂獅冒雨奪門而出。

    夏宇龍他們三人緊跟着,也衝進了狂風暴雨之中。

    只聽得“當”的一聲,門重重地關上了。

    小機靈默唸幾句經語,望着窗外怪獸晃動的身影……

    緩緩地道:“阿彌陀佛,自古正邪不兩立,望哥哥他們齊心協力,戰勝這深海惡怪。”

    甲板上暴雨如注,根本看不清楚幾步之外的事物。

    帆船在驚濤駭浪中穿行,狂風捲起十幾層樓高的浪花,不時地撲向帆船,打在甲板上嘩嘩作響。

    所幸這帆船足夠大,且是銅質材料,否則它哪裏經得起這狂風巨浪的撕扯。

    夏宇龍他們總算是明白,寒門孤火的良苦用心了。

    就在此時,船底傳來了那悠悠哀哀的歌聲,猶如末日降臨般,聽得讓人好不心碎。

    寒門孤火躍身而起,跳進了狂風暴雨中,狂獅拔腿緊跟了上去。

    隨後,便聽見他在船的左邊喝道:“你這深海妖孽,給老子出來,給老子出來!”

    大鬍子又驚又駭,他猶豫片刻,也一頭扎進了暴風雨中,他不想讓任何人瞧不起他,特別是寒門孤火。

    張仙身子骨單薄,她站在門口,緊緊地拽着門上的繮繩,一動也不敢動。

    她望着狂卷的海浪,心中嘆道:“我雖有朱雀丹護身,但在這驚濤駭浪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暴雨早已溼透了張仙的衣服。

    夏宇龍叫她進去看着小機靈,她卻不肯,執拗道:“仙兒雖然害怕,但有哥哥在,哥哥在哪,仙兒也在哪!”

    ……

    帆船在狂風暴雨中破浪前行,速度快得驚人,很快便駛出了烏雲的包圍。

    船體漸漸恢復了平靜。

    那團烏雲被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天空中一片湛藍,看不到一絲雲朵。

    頭頂上的大火球盡情地釋放出熱情,炙烤着茫茫東海。

    寒門孤火手持鋼叉,騎着狂獅自船尾緩緩走來。

    他臉上頗爲得意,癲狂地笑出幾聲,說道:“切,一個小海怪有什麼了不起的,見到我還不趕快溜之大吉!”

    大鬍子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聲嘶力竭地道:“你這老鬼,嘴裏流出來的哈達子竟這麼臭,難怪那海怪會怕你!”

    寒門孤火顛顛一笑,說道:“誰叫你這麼不識趣,偏在這個時候把大餅臉給湊上來。”

    張仙哈哈笑道:“卻有這麼好的事,我還道是……”

    “笑個屁!”寒門孤火打斷了張仙的話,環視着夏宇龍他們,“不過,我得提醒你們了,越往深海,詭異的事情也會越多,哼哼,那只海怪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了!”

    大鬍子站直了身子,脫口問道:“那是個什麼怪獸,怎會這般的巨大?”

    寒門孤火搓着臉上的黑痣,思索片刻……

    隨後瞪了大鬍子一眼,不耐煩地道:“少……少來問我,總之是很厲害的海怪,反正我們得多加小心才是!”

    其實,寒門孤火來到船頭時,壓根兒就沒見過那海怪。

    在他們出到屋外時,那海怪早已潛入了深海之中。

    寒門孤火尋不見那海怪,便輕蔑地向海里吐了幾口唾沫,正巧被大鬍子迎頭給撞上了。

    突然,深空之中傳來了悠悠哀哀的聲音:“我的兒啊,你在哪裏啊,孃親好想你,孃親好想你……”

    四人循聲望去,一張絕美的臉龐在深空中時隱時現。

    夏宇龍捂着絞痛的胸口,喊道:“藍色妖姬,是藍色妖姬……”

    話音未落,他飛身竄起,朝着深空中那張絕美的臉追去。

    “哥哥,等等我!”張仙也緊隨其後。

    在船上擡頭仰望,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

    寒門孤火與大鬍子一言不發,在甲板焦急地等着。

    還未到深空之中,那絕美的臉龐朝着夏宇龍微微一笑,便化作了一股妖藍色妖煙,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夏宇龍四下張望,焦急地喊道:“藍色妖姬,你給我出來,你爲何執意要攪亂蒼生,你給我出來!”

    張仙也喊道:“藍色妖姬,你出來說清楚,別做了縮頭烏龜!”

    通天眼中,夏宇龍看到蒼穹之下,有一隻隱形的大手向他捏了過來……

    他急道:“仙兒,空中不宜久留,我們快到船上去吧。”

    二人即刻調轉方向,朝帆船上飄飛而去。

    接近帆船時,夏宇龍看見一張巨大的八卦圖,在帆船頂上時隱時現。

    他正揣測時,卻聽見張仙焦急地喊道:“哥哥,不好了,快看……”

    循着指向看去,只見在深海裏,一個碩大的黑影,正扭動着身軀,在帆船的後邊緊跟了上來。

    這黑影雖有一半帆船大小,速度卻是比帆船快出許多。

    夏宇龍心中一驚,定是先前那只深海巨怪了?

    通天眼中,他這深海巨怪看了個一清二楚。

    巨怪甩動着長長的尾巴,揮舞着粗大的四爪,每只爪子上分別長着五個刀鋒般的小爪子,從頭頂到長尾的末端均長滿了三角形脊刺,嘴上的兩排利齒,比刀刃還鋒利。

    夏宇龍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已來不及猶豫,挽着張仙直奔帆船而去。

    還未到船上,深海巨怪的頭便探出了水面,張開利齒向帆船的後方咬將而來。

    夏宇龍喊道:“爺爺,小心船後……”

    話說間,那巨怪的利齒已咬住了帆船的圍欄。

    它使勁兒地扭動着身子,拖拽着船體向右猛然傾斜,欲要將帆船弄個底兒朝天。

    正位於船頭的寒門孤火和大鬍子,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二人在甲板上踩滑……

    寒門孤火早有準備,他向左刺出鋼叉,撐於甲板之上,順勢躍身而起,騎到了巨怪的頭上。

    “呀!”

    他發出一聲怒吼,舉起鋼叉猛地向巨怪的頭上扎去。

    “噹噹”幾聲輕響,那鋼叉斷成了幾段。

    “切,什麼破銅爛鐵!”

    寒門孤火又驚又駭,將鋼叉拋入海中,掄起拳頭向巨怪的頭上砸去……

    狂獅也早已竄至了巨怪的頸部,它本想一口鎖了巨怪的喉,奈何巨怪太龐大了,它只得對着脊刺撕咬起來。

    大鬍子從甲板上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

    他掄起板斧,使出全身蠻力,朝巨怪的嘴上劈砍。

    一串串火星子迸裂,板斧被彈了回來。

    他“嗨喲”一聲,喝道:“什麼破嘴,竟不懼刀槍?”

    正當板斧再次劈下之時,巨怪卻鬆了口,一頭扎進了深海之中。

    “呼呼……”

    大鬍子劈空,身子順着力道,重重地撞在了圍欄之上,疼得他口吐白沫,喘不過氣來。

    隨着巨怪潛入水中,帆船向左傾斜了回來,逐漸恢復了平衡。

    此時,夏宇龍和張仙也飛回到了船上。

    大鬍子緩緩起身,他撫着疼痛的右肩,口中罵罵咧咧不停。

    海面上靜得可怕,卻遲遲不見寒門孤火與狂獅的身影。

    通天眼中,夏宇龍只見到海底一片幽藍,卻窺探不出這更深的玄機。

    夏宇龍深有感觸,在東海之上,通天眼的視線竟會“選擇性失明”。

    時間拖得越久,他們越是擔心寒門孤火和狂獅的安危。

    大鬍子望向平靜的海面,焦急地道:“莫非糟老頭子與狂獅被巨怪給吃了不成?”

    “別胡說,獅王機靈得很!”張仙也急得吐出幾個字來,她雖是這麼說,心中卻是沒底兒的。

    三人躊躇之際,突聽見帆船右邊“唰唰”聲響起,狂獅正馱着寒門孤火從海里竄出。

    夏宇龍他們在高興之餘,卻都爲寒門孤火捏了一把冷汗,那深海巨怪緊隨狂獅而來,離開水面越來越近……

    “砰!”

    狂獅馱着寒門孤火,穩穩地落在了帆船的甲板上。

    深海巨怪在水中接連咬空,它萬般憤怒,發出一聲嘶鳴,狂扭着身子猛地從海里竄出。

    眨眼之間,它的整個身子已經露出了水面,只有長尾還在水裏拼命地扭擺,且對它碩大的身體,起到了巨大的助推作用。

    長尾兩邊濺起的水花,足有兩層樓這麼高。

    遠遠看來,海怪那龐大的身軀,猶如一根巨大的“柱子”,在海面上快速奔跑,隨時就會砸向帆船。

    夏宇龍已抽出腰間鐵鍬,大鬍子的雙板斧在掌中捏得獵獵作響,張仙也已利劍出鞘。

    一場大戰在即……

    “你們都快些讓開!”寒門孤火搶上前來,他已將所有繡花針自袖口逼出,捏於掌心,“今天我要殺了它……”

    話音未落,千萬只針雨自他掌中一併射出。

    在刺進巨怪腹部瞬間,那些細小的繡花針,合併成一根如桅杆般大小的巨型繡花針……

    “唰”的一聲,自巨怪的腹部穿插而過。

    巨怪的腹部瞬間已出現了一個大窟窿,幽藍色血液自窟窿中如泉水般噴薄而出。

    巨怪痛苦地嘶叫着,張牙舞爪地向帆船猛撲而來。

    狂獅疾奔至船頭,朝着前方發出一聲聲嘶吼,悠悠哀哀的聲音自船底傳來,帆船的速度又猛然加快了。

    巨怪發出一聲嘶鳴,又猛烈搖動尾巴,向前撲倒而來,它的一隻利爪死死地扣在了船尾的圍欄上。

    整隻帆船又失去了重心,船頭高高揚起,它又扭動着巨大的身體,再次想把帆船弄翻……

    “他奶奶的,還不怕死嗎?”

    大鬍子掄起板斧向前衝去。

    巨怪被板斧上的陰陽二字,晃得睜不開眼睛。

    它的嘴張開到了極限,顫抖着身子向大鬍子嘶鳴幾聲。

    “我送你去見姥姥!”

    大鬍子掄起了雙板斧。

    巨怪終究還是鬆開了利爪,整個身子向海底沉了去,它龐大的身軀盪開的水波,將帆船推出去很遠的距離。

    “哎呀,這是個什麼東西,怎麼就沾在我臉上了,不僅有腥味,還有些鹹?”

    大鬍子拉扯着他滿臉黏糊糊的絲水,有些還流進了他嘴中。

    張仙差點作嘔,打着冷噤說道:“哎喲,這是那巨怪的口水,你咋就給吃上了,不覺得噁心麼?”

    大鬍子將頭上那黏糊糊的絲水給清理了下來,堆在甲板上足足有一大鍋。

    他頗爲得意,將板斧插於腰間,拍了拍手,顯示出大功告成的樣子……

    嘿嘿笑道:“這雞蛋清夠我吃一頓的了,嗯,這廝也不過如此,有板斧在手定讓它靠近不得!”

    夏宇龍環視着靜得出奇的海面,說道:“那巨怪十分狡猾,我們得多加小心才是。”

    寒門孤火將頭上那頂八角帽取了下來,用手梳理了被水浸溼的白髮……

    嘆道:“這船長的帽子很好,就是挺麻煩的……”

    隨即他話鋒一轉,點着頭道:“這廝已經徹底被我們給激怒了,臭小子說得沒錯,得多加小心才是,也不知我的三針寒有沒有刺中了它的要害?血液可是流了它一身啊!”

    說着,他向大鬍子瞟去了一眼。

    大鬍子還沉寂在勝利的喜悅中,卻不領會寒門孤火此話的深意……

    他扯着嗓子,大大咧咧地道:“有什麼好擔心的,那廝大而笨,經不起我這幾板斧……”

    話說間,帆船又猛烈地搖晃了起來。

    隨着“砰砰砰”巨響聲傳來,船尾已高高翹起。

    夏宇龍急聲喊道:“那怪獸又出現了,快!”

    他已意識到情形危急,立刻甩出了神龍斬魔劍,向船的另一頭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