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齷齪故事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劍指魔界秋成字數:16463更新時間:24/06/27 04:44:32
現在回想起來,大鬍子還在偷笑,當時哪裏是被他們架進去的,分明是自己把他們給使勁兒地給拽進去的。
開始在飯桌上大家都還是比較拘謹,相互說着客套話、謙虛話。
哎呀,我就適合這半杯,呵呵,不勝酒力的,不勝酒力的,酒喝多了會醉的……
我與你也差不多,酒量也不怎麼行的……
咱們兄弟一場,你幹了,我隨意……
你這樣太見外了,要幹咱一起幹……
好好,隨意幹隨意幹……
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幹了……
客套話說盡,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做作,不是那麼地自然,甚至表情還有些抽搐,主要是大鬍子還清醒異常,保持一貫的威嚴,令所有人都不怎麼放得開。
那幾個善於琢磨事情的小嘍囉擡起酒碗要與大鬍子碰杯。
剛開始大鬍子是不喝的,說了幾句十分要緊的話,在軍營裏要遵守規矩,不可隨意飲酒,不然壞了軍中大事,是要受到軍紀處罰等等之類的話……
搞得大家頭皮一陣發麻、背脊一陣發涼。
不過酒水已經上桌,不喝是不行的了,那幾個會事的小嘍囉左思右想都不得其解,平時胡胖子什麼都放得開,今天爲何猶抱琵琶半遮面,怎麼也打不開格局,他是不是他變了,變得膽小怕事了,還是他的身份地位變了,不屑於同他們這些小嘍囉喝酒了?
突然,額頭上油亮可鑑的那名小嘍囉擡起酒碗躍身而起,雙膝跪倒在大鬍子面前……
仰視着大鬍子道:“您是我們軍營裏的軍草,我仰慕您挺拔的身姿,帥帥的外表,您給小弟一份薄面,幹了這碗酒吧,帥鍋。”
“呦呵,嚇我一跳跳!”
大鬍子的下顎拖得老長老長了,用現代語來說,這叫驚掉下巴。
那時候大鬍子微微發福,整個身體還沒有這麼肥胖,看起來還是比較勻稱的,雖然算不上極品帥哥,但是也不是很醜……
他不僅感覺一切良好,還經常抖腿嘚瑟,認爲自己才是天底下最帥最帥的男人。
他時常對着銅鏡感慨道,可憐了這張俊俏臉龐咯,如果能回到未來的香港,一定能迷倒衆生,在紅館開演唱會場場爆滿,爲我歡呼尖叫吧,哇靠,我他媽的太有才了……
聽了這個小嘍囉發自肺腑的讚美之詞,大鬍子眼前一亮,精氣神完全給提了起來……
他咧着嘴笑道:“哎呀呀,你咋就這麼喜歡說大實話呢,這樣不好嘛,人太老實了在世上是不好混的,不知爲什麼,你的性格我有種說不出的喜歡。”
說着,他將桌上的那一大碗酒一飲而盡,無比享受地哈出一口氣,笑道:“就這杯了,雖然我人長得比你們帥,但酒堅決不能比你們爛,這樣在軍中影響不好,免得你們都說我爛酒罈……”
話說間,他又將第二碗酒吃進了肚裏,臉上卻露出十分意外的樣子,一本正經地道:“你說吧,這人的嘴就是欠,咋就又幹下第二碗了呢。”
大鬍子一本正經地說胡話在軍營裏是出了名的,趁着醉意,衆兄弟們也不把“滿臉鬍鬚的胖子”當回事兒了,他們爭搶着來敬大鬍子的酒。
酒興正酣,大鬍子想起了那首歌詞,來來來,喝了這一杯,還有第三杯……
酒過三巡,大鬍子臉也紅了、話也多了,想起多年來的辛酸歷程,他哇哇地哭出了聲。
原來,衆小嘍囉爭搶着敬大鬍子的酒,只爲博得他的一哭。
看到大鬍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如此地失態,衆兄弟們也都完全放開了,有的唉聲嘆氣,感慨世間的不公。
有的與大鬍子一起哭,哭訴自己悲慘的遭遇,有的放聲大笑,嘲笑當朝的軟弱無能。
有的傻愣癡呆,一臉的麻木不仁,就像還未被點破的花骨朵。
十里營帳深處傳來一片嘈雜聲。
以大鬍子時髦的話說,他們是在開“派提”,他接下來的表現要嗨翻全場,在醉生夢死中無法自拔。
如果是魏國大軍攻來,定會將他們給一鍋端了不可,但就在這天夜裏,魏國這邊卻顯得十分的安靜。
淺月之下,魏軍嚴守軍營,當起了縮頭烏龜,或許是大鬍子得到了老天爺的眷顧,這天他“名利雙收”……
哭得片刻,大鬍子心情也舒暢了,他立馬組織衆小嘍囉猜拳,喊出了最動聽的香港碼,來呀鍋啊一度量啊,然後又喊出了最帥的廣東碼,一定中啊、八匹馬呀……
衆小嘍囉來自五湖四海,有的喊出了舌頭打卷的東北碼,有的喊出了鄉土氣息濃厚的四川碼,有的喊出了鼻音厚重的雲南碼……
有的一邊“啪啪”地拍着大腿,一邊快速出拳,腿上的皮肉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有的在出拳時,將又濃又粘的鼻涕甩到了對方的臉上,有的因爲出錯拳、喊錯碼差點大打出手。
總之雲南、湖南、陝西、湖北各方言的猜碼聲音輪番上陣,十里軍營瞬間炸開了鍋,隆隆的碼聲飄蕩在樑國軍營上空,四周的蘆葦林裏,一羣羣夜鳥被驚起,飛往羣山之中不見了身影。
大河對岸魏軍大營裏的油燈紛紛亮起,他們探出頭來觀望。
有小嘍囉聽出了是猜碼的聲音,提議殺他個措手不及,定能取胖子的人頭。
魏軍統領張彥在之前的交戰中吃過大鬍子的虧,對他那明晃晃的板斧仍心有餘悸,他猶豫了好久,當看到無數驚鳥竄出蘆葦林時,他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顫聲道:“他們一定是在夜間操練啊,亦或是在掩人耳目,咱們嚴守陣地便是了,千萬不可輕舉妄動啊。”
事後,大鬍子取張彥人頭時,張彥追悔莫及、悔不當初,跪倒在大鬍子“石榴裙”下,大鬍子手起刀落,驅馬揚長而去。
大鬍子覺得,自己多次深入敵陣取上將軍人頭,可謂是九死一生,自己大難不死,一定有天神相助,不僅是因爲自己才能出衆,還有他那帥裏帥氣的外表,亦或者自己真乃天神下凡……
說到這裏,大鬍子嘿嘿笑出了聲,又道:“你們有所不知,那張彥將軍的身上不知有多臭,也不知他多久沒有洗澡了。”
萬年樹精嚷道:“別再扯這些沒用的了,快說重點,後來發生什麼事情了,爲啥叫屁屁洗來春?”
“呵呵,你咋比猴子還要着急,離此故事的結局已經不遠了。”大鬍子壞壞一笑,繼續往下說去……
那天夜裏大鬍子喝得酩酊大醉,連自己老媽都不認識了,究竟是怎麼回到自己營帳裏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他模糊的印象裏,他是被幾個兄弟給扛回去的。
躺在牀上纔剛閉上眼睛,他便覺得像坐在船上一樣顛簸,頭頂之上天旋地轉,哇哇哇地吐了一地,有肥肉、青菜、蛋卷、雞腿肉、叉燒、豬腿肉等碎末。
可謂是“翻江倒海大雜燴,清湯寡水啥都吐”,牀前到處浮動着五顏六色的嘔吐物,各種各樣的味道充斥在營房裏,那種酸爽的感覺大鬍子到現在都記憶猶新。
張仙和藍芯聽得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齊聲道:“別說了,別說了,聽得我們都想吐了!”
“啊,什麼,聽得你們都想吃了?”大鬍子佯裝聽錯,壞壞地問出了這麼一句。
夏宇龍問道:“胡大哥,這一定是你喝得最多的一次了吧?”他深知醉酒的難受。
大鬍子回道:“是的,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什麼叫醉生夢死,唉,這人啊,來到世上一趟也不容易,該玩玩該喝喝,應及時行樂才是呀,這是媽媽告訴我的真理。”
張仙“切”了一聲,道:“沒骨氣,還媽媽告訴。”
大鬍子突然想到了一句歌詞,笑道:“小老仙兒,你媽沒告訴你,撞到人要說對不起,本來今天好好的,愛人就錯過……”
藍芯說道:“胡大哥,您又在胡說八道了……”
張仙接話道:“胖子大哥想說的是,你媽媽沒有告訴你,撞到人要說對不起,本來今天好好的,白白挨了一頓揍……哈哈,白白挨了揍一頓。”
萬年樹精又嚷道:“都別再鬥嘴了,我想聽聽死胖子後邊的故事又如何了,爲何這故事的名字會叫屁屁洗來春,這……這與喝酒又有啥關係,莫非是你醉酒後大小便失禁不成?”
“我可不像你,經常幹這樣的蠢事!”大鬍子又壞壞一笑,“唉,還是不說的好,免得會再次把你們噁心死的。”
萬年樹精不依不饒,一個勁兒地嚷着要大鬍子把後邊的故事講完。
大鬍子低聲道:“後邊的事情不要再說了,丟死人了,如果你硬是要聽,我也只能單獨和你說,不然會敗壞我在龍兄弟心中形象的……”
他本想說是小老仙兒心裏的形象,但他還是覺得先搞定大舅哥,往後的路才會走得更加順暢,不管你小老仙兒同不同意這門婚事,只要大舅哥點頭,就沒得說的了,嘿嘿,我他娘的太有才了。
“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大鬍子輕聲問道。
“一定的、一定的……”萬年樹精猛地點着頭,“那是必須的!”
“那快走,我們到前邊說去,看我不噁心死你,讓你從此忘不了我!”
大鬍子緊隨萬年樹精向前方奔跑而去……
沒跑出幾步,他轉過身來,看着夏宇龍又道,“嘿嘿,你們跟後,我先去滿足這老鬼的好奇心。”
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消失在了山坳那邊。
夏宇龍、張仙、藍芯三人面面相覷,只感覺到此二人太莫名其妙了,但又覺得他們好逗,有了他們二人,一路上盡是歡聲笑語,反倒時間過得好快好快。
那輪烏月漸漸地往西沉去,東邊的天際上隱隱出現了魚白肚。
夏宇龍三人很快便繞過了山坳,待穿過一片雜草林,前方是一片空曠的原野。
遠遠便看見萬年樹精躺在一個小土包上,他眼睜睜地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自眼角還滑落出幾滴幽藍色的淚珠子來。
此時,大鬍子已不知去向……
夏宇龍搶上前去問道:“前輩,你怎麼躺下了,胡大哥呢,胡大哥去哪裏了?”
萬年樹精雙眼呆滯,哭喪着臉道:“太他媽噁心死人了,他……他……那夜酒醉後去拉屎,竟然忘記擦屁股了,第二天他洗屁股的時候,被一個小嘍囉看見了,屁屁洗來春就此傳開了,我咋就認識了這麼一個不知廉恥之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林子之大啥鳥都有,他就是那只拉屎不擦屁股的鳥。”
夏宇龍笑道:“前輩,我們叫您別聽他的故事,您偏不聽,這怪誰呀,我還以爲你與胡大哥意見不合,被他打倒在地了呢,快起來吧……”說着,他要伸手去拉萬年樹精。
“你們別管我……”萬年樹精嚷了起來,“那死胖子想打敗我,沒那麼容易,快讓我再躺躺,這一口氣還沒緩上來,他那一屁股的屎還在我面前晃盪。”
張仙哈哈笑道:“您這是聞到他的屎臭味了還是怎的,一口氣怎就沒把您給憋死!”
藍芯問道:“前輩,胡大哥呢,他去哪裏了,怎麼沒見到他?”
萬年樹精探出柺杖,指向右邊,回道:“他……他不好意思,恐怕挖地洞藏起來了吧!”
“胡大哥,快出來吧,我們不會笑話您的,趕路要緊。”藍芯朝着前方的雜草林喊道。
那邊安靜異常,過了好久都沒見什麼動靜。
張仙等得有些不耐煩,她拾起地上一塊碗口大的石子,朝着雜草林扔去……
喊道:“死胖子,別給我在那裏裝死,我們可要趕路了,莫非你又不跟着我們去了,那真是太好了。”
“唉,別別別!”大鬍子急忙從一棵大樹的後邊竄出,他一邊奔跑,一邊繫着褲頭,“我不就在那邊拉個屎嘛,在獨山村吃多了,有點鬧肚子。”
萬年樹精哈哈笑個不停,說道:“被仙兒姑娘這麼一嚇唬,一定是又忘記給我擦屁股了,你這胖子專門幹噁心的事情。”
大鬍子將屁股懟了上來,說道:“是嗎,你聞聞,你聞聞,看我有沒有擦乾淨。”他說這話時,卻把那雙“勾魂”的雙眼瞟向了張仙。
此番醜態惹得張仙大怒,她狠狠地在大鬍子又圓又大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喝道:“我從未見過這麼厚顏無恥之人,你以爲你是孔雀開屏嗎,我真想一腳踹死你。”
“哎呦……大鬍子腳下重心不穩,向前撲倒而去,摔了個狗吃屎,他又氣又急……
心道:“這是謀殺親夫啊,我會一筆一筆的賬給你記着,叫我死胖子,拿劍對着我的脖子和胸口,今天還用腳來踹我,等到哪天洞房花燭夜,我定讓你吃那物……”
“仙兒,不可這樣對胡大哥。”夏宇龍走上前去,將大鬍子拉了起來,“胡大哥,我妹子不懂事,您別與她計較了。”
大鬍子咧嘴一笑,說道:“不礙事,我只是摔了一個帥帥的動作而已。”
張仙跺着腳,氣道:“哥哥,你總是幫外不幫裏,你才不懂事,你才不懂事,你看他總是一副自以爲是的模樣,讓我們如何與她做朋友,唉,我不想再認識這個人!”
藍芯站在旁邊不知說什麼好,她也覺得胡大哥做得過分了些,在朋友面前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像他這麼吊兒郎當的如何才能討得女孩子的歡心。
萬年樹精嚷道:“亂,太亂了,你們的關係太亂了……”他看着大鬍子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人家仙兒姑娘?”
“我……我……我……我……”大鬍子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張仙脫口說道:“我什麼我,結巴佬,我告訴你,不可能,真的不可能,死了這條心,別老是往那方面想。”
此時的大鬍子轉筋極快,他“嘿”了一聲,道:“說到結巴佬,我想起了兩個結巴佬的故事,這個故事聽起來不是那麼地噁心,但足足讓我笑了兩天。”
萬年樹精急忙問道:“是什麼樣的故事,只要別噁心人就行。”
大鬍子又說起了他的親身經歷……
那年大鬍子十歲,在他模糊的印象中,那是秋天的一個傍晚,他去鎮裏趕集回來。
十歲的他還不太懂事,非常喜歡集市上的熱鬧氣氛,如果您要說大鬍子趕集的目的是去看美女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
那時候他臉上還十分幼嫩,還未到春心萌動的年紀,但逗人是有一絕的,接下來看他如何趣逗兩個結巴佬。
對於趕集,大鬍子的要求非常單純,那就是在集市上吃到一串冰糖葫蘆就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就算沒有冰糖葫蘆,在東大街的茶館裏看看大人們打牌賭錢,或是趁着人多,在哪家店鋪前撈個包子吃或是點心什麼的填填肚子也就這樣晃盪一天了。
他的爹爹死得早,從小媽媽很少管束他,但每到趕集的時候,媽媽就會給他幾文錢讓他到街上買些吃的,以作父愛缺失的補償。
那幾文錢拽在手中,他除了買冰糖葫蘆還是冰糖葫蘆,他這輩子最愛吃的零食恐怕就是冰糖葫蘆了。
他想起了那首《冰糖葫蘆》歌,都說冰糖葫蘆兒酸,酸裏面它裹着甜,都說冰糖葫蘆兒甜,可甜裏面它透着那酸……
他覺得他們家鄉的冰糖葫蘆的味道又酸又甜,想着想着竟低聲哼唱了起來。
他眼中閃爍着淚花,想起了媽媽的笑容。
每次媽媽將幾文錢交到他手裏時,都會說道:“孩子,你什麼都隨你爸,都是那麼愛吃冰糖葫蘆,吃冰糖葫蘆好,去吧……”
後邊的這兩個“去吧”對他寄予了希望。
剛開始他還不知道媽媽的意思,以爲媽媽煩他總是在身邊轉悠,儘快打發他走了事。
後來他才知道,原來爹爹媽媽都愛吃冰糖葫蘆,爹爹媽媽就是在買冰糖葫蘆時認識的,那時候還下着濛濛細雨,好浪漫好浪漫,冰糖葫蘆的酸甜味從此將兩人的心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
在他印象中,爹爹每次趕集回來都會爲他和媽媽帶冰糖葫蘆,媽媽每次都會吃一串,而後將剩下的全留給了兒子。
大鬍子也是個爭氣的孩子,自從第一顆冰糖葫蘆入嘴,他就深深地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後來,大鬍子慢慢讀懂了媽媽的心思,媽媽一定是想讓他學爹爹,也以這樣獨特的方式認識生命中的女孩子。
可是冰糖葫蘆吃了幾年,身體足足長胖了一圈,生命中的那個女孩一直都沒有出現。
在他腦海深處,他是來自遙遠未來的香港,而在遙遠的那個年代,想要遇到生命中的女孩子,要麼是在圖書館裏,要麼是在燒烤攤旁,要麼是在電影院中,要麼是在某某酒莊的宴會上,要麼是自己創造條件……
總之花樣多多、款式新穎……
哇靠,自己太他媽有才了,款式和花樣都給蹦出來了!
有一天,媽媽突然像變了一個人,她將八文錢交到大鬍子手中……
意味深長地道,兒啊,去吧,去買冰糖葫蘆吧,多帶兩串回來,一串給我,一串給你隔壁王叔。
懵懵懂懂的大鬍子飛一般速度向鎮上奔去,自從爹爹去世後,王叔這幾年對他家的照顧他是看在眼裏的。
有一天,大鬍子突然問媽媽,媽媽,別人都說我長得像隔壁老王!
老媽情緒激動,擡起手就給了他兩個耳光,他被打得頭上見了星星。
媽媽沉默良久,哭道,我本不想打你的,你也不睜眼瞧瞧,你與你王叔是兩個不同的版本,你是非洲版,而你王叔是西歐版,怎麼會一樣。
大鬍子多次坐在銅鏡面前審視自己,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臉上的皮膚黑得錚亮錚亮的,嘴脣又有點厚,頭髮還他媽的有點卷……這樣怎麼見人?
片刻,他卻安慰自己,其實自己也並不是那麼的醜。
唯一能見人的就是嘴裏的兩排牙齒了,但不可能逢人就將兩排帥帥的牙齒露出來吧,這樣不就成了馬呲牙了嗎。
而人家王叔身材瘦高,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抖擻,關鍵是人家的皮膚白皙,怎麼看都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哇靠,我他媽的就是個非洲小白臉,他經常在銅鏡裏這樣調侃自己。
大鬍子長大後才真切地理解到媽媽的難處。
媽媽年紀大了,也得找個伴不是,都說夫妻老來是個伴,爹爹死得早,媽媽多年單身,將他拉扯大也不容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
嗯,對,我就是個孝子,人家王叔也不虧,娶了個老婆還白送個兒子,大鬍子自己也多了個帥帥的爹,反正兩家人都不虧。
萬年樹精聽不下去了,嚷道:“別扯這些沒用的,我要聽重點,你的故事是挺精彩的,但老是喜歡偏題,你這是文不對題,答非所問,小時候讀書可能經常扛鴨蛋的吧。”
大鬍子“切”了一聲,道:“鴨蛋算什麼,咱可是吃恐龍蛋長大的。”
張仙忍不住笑出了聲,道:“怪不得胖子大哥的身材這麼臃腫。”
看到美人開懷大笑,大鬍子又嘚瑟起來,將接下來的故事添油加醋了一番……
那天大鬍子在街上趕集,接連吃了四五串冰糖葫蘆,有兩三串他本是想留給隔壁老王的,但不知爲何,老王最近和媽媽吵了一架,媽媽在心煩之餘,也把老王給罵了一頓。
哼,活該!
大鬍子一氣之下把所有的冰糖葫蘆都吃完了。
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累又渴,在涼水井喝了幾大口水,走着走着竟鬧起了肚子,他急忙鑽進路邊的草叢中解開褲頭拉……
萬年樹精又嚷道:“不是說別再提這些噁心的事情嗎?”
大鬍子笑道:“哎呀呀,又要說漏嘴了,是……是拉老王!”
張仙白了大鬍子一眼,搖了搖頭,對這位胖子大哥它真是不知用什麼詞語來形容才好。
就在大鬍子襠下傳來噼裏啪啦啦清響聲的時候,村裏的結巴佬“阿華”也從集市上回來了。
隔壁村的一個結巴佬“阿愣”從地裏幹農活兒回來,兩人就在大鬍子蹲坑不遠的地方相遇。
兩人先前並不認識,按當地的風俗,初次見面自然要打打招呼,說一些客套話。
阿華說道:“你……你……你……好……好……好……”
阿愣也道:“你……你……你……好……好……好……”
阿華怒了,喝道:“你……你……你……敢……學……學……我……”
阿愣也怒道:“你……你……你……也……也……在……在……學……學……我……”
兩人均不知對方是結巴佬,發生了激烈地爭吵,越是激動越是結巴,說話越是費力,最後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阿華牙齒崩掉了一顆,阿愣臉上的皮肉綻開了花。
聽到倆結巴佬打架的故事,夏宇龍他們都笑出了聲,認爲他們真是太逗了。
萬年樹精急忙問道:“那後來呢,你一定是忍不住笑出聲被他們二人給捶一頓了吧,回家你老媽不認識,把你趕出了家門?”
大鬍子回道:“我有這麼傻嗎,我將他二人治理得服服帖帖的……”他又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說了下去。
他蹲在草叢中的確是笑出了聲,而且還笑得挺大聲的,學着女人的聲音喊道,你……你……你們這兩個蠢貨,能不能好好說話,這天底下哪有結巴學結巴說話的?
阿華和阿愣停下了打鬥,二人起身向草叢這邊走來。
阿愣在地上拾起了一塊石頭,喊道:“快……快……快給我出……出……來……我看……到你……了……”
大鬍子捏起鼻子又尖聲尖氣地道:“你……敢……打我嗎,我是結巴大仙,你若放石頭打我,我讓你下輩子還是結巴,生兒子沒屁眼。”
“啊……不……要……”阿愣急忙跪了下來,“我……不……要,下輩子…結巴,我……我……不要生兒子沒屁眼!”
阿話說道:“別……別……信她,這世上哪有結巴大仙,她……一定……是在裝神弄……鬼。”
大鬍子嘿嘿笑出兩聲,又道:“你……你……說對了,我就是鬼,但現在成仙了,你是不是叫阿華?”
阿華眼前一愣,急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你……快出來……”
大鬍子又道:“我……就……在你前邊,你看不見我,但我能看見你,你是不是掉了一顆牙齒……”
他又將阿華家裏人又全都點了一遍,甚至還講到了阿華家裏剛過世的爺爺。
話到此處,便厲聲喝道:“在爺爺面前還敢放肆,你給我跪下,給我跪下!”
阿華被嚇得屁滾尿流,“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顫聲求饒道:“爺爺,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是您孫子,您老人家別嚇唬我啊。”他此話講得急,卻也不結巴了。
阿愣也被嚇壞了,急忙跟着跪了下來,戰戰兢兢地不敢喘出一口大氣兒。
黑夜雖然還未完全降臨,但夜風已經在呼啦啦地吹了,漫山遍野沙沙聲此起彼伏,更增添了幾絲涼意和詭異。
嚐到甜頭的大鬍子得意極了,再次喝道:“你……們兩個都給我聽好咯,今後不許打架,要合好,怎麼個合好法,讓我好好想想。”
聽到這裏,夏宇龍笑道:“胡大哥,您在暗地裏逗人這招屢試不爽啊。”
張仙接話道:“胖子大哥這是一招吃遍天下的了!”
大鬍子高高地翹着鼻子說道:“這有什麼,在未來的香港,我一首歌吃了幾年,那首叫……”
“別再扯其他!”萬年樹精打斷了大鬍子的話,“先把你的故事講完,後來的事情怎樣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已經急不可耐了。
大鬍子清了清嗓子,接着又往下說去……
他叫阿化和阿愣擁抱在了一起,然後又叫他們親親嘴,又叫他們相互打臉……
突然,阿華提出了質疑,大仙啊大仙,您不是叫我們和好的嗎,爲什又要讓我們互相虐待呢?
大鬍子厲聲道,你們兩個不要臉,既然不要臉,那就給我狠狠地打,狠狠地打。
二人跪倒在地,對着大鬍子這邊又是作揖又是磕頭的,發誓再也不敢不要臉了,他們是如何地不要臉,連自己都還懵在圈中。
大鬍子笑道,你們打夠了沒有,打夠了那就再親親、再抱抱。
二人遵照大鬍子的意思,又親又抱了好大一會兒,大鬍子在草叢中笑個不停,他在得意忘形之時,抓到了屁股下那坨黏糊糊的東西。
他又氣又急,撿起身旁的那一大張樹葉,將黏糊糊的東西包裹了起來,向二人扔去,心中嘿嘿笑道,讓你們嚐嚐我特地爲你們準備的晚餐。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道,這是天使,天上掉下來的一坨屎,你倆吃飽後就回家去吧。
二人看到那坨東西又黃又臭,都猶豫起來,卻怎麼也下不了這張嘴。
大鬍子又道,吃了這天上掉下來的屎,你們的結巴就會治好了,今後講話利利索索,老婆多多、兒女多多,人越活越年輕,越長越有男人味兒。
此話極具吸引力,二人奮不顧身地爭搶着去吃那坨東西,很快就吃完了。
阿華嚷道:“屎……屎……我們吃的是屎……”
阿愣說道:“你……你……別亂說話,就算是屎也是天屎,我倒是覺得味道兒不錯,感覺臭香臭香的……”
說到這裏,夏宇龍他們差點作嘔,這大鬍子講的故事真是一個比一個噁心了,但又覺得挺有趣、挺好玩的。
萬年樹精又嚷道:“你不是說不講噁心的故事嗎,你口是心非,說話不算話!”
大鬍子正要爲自己辯解,萬年樹精又搶着問道:“後來呢,後來你們怎樣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大鬍子猶豫片刻,長嘆一聲道,還能發生什麼事,自然是挨他們抓着狠狠地給捶了一頓,見到他二人這麼狼狽,我高興得有點過了頭,嘿嘿哈哈地笑個不停,卻是得意忘了形。
阿華喊道,我總算是聽出來了,他……他……不就是我們村裏的小黑子嗎?快,別讓他跑了。
大鬍子的身份被識破,他慌不擇路,想要從枯草林中鑽出逃之夭夭,卻被腳下枯藤絆倒,待他爬起身來時,阿華和阿愣已將他揪住……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大鬍子沒有勇氣再往下說去,那天他被打得鼻青臉腫,連他老媽都不認識了,還好天色已晚,否則他肯定被打斷幾根肋骨不可。
讓他難以啓齒的是,他被兩憨包罰喝了“天水”。
那味道鹹鹹的、澀澀的,到現在他記憶猶新,畢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嘛,他怎樣對待別人,別人也以同樣的方式來還給他。
大鬍子對最後發生的那些事情只是輕描淡寫,寥寥數語便罷了口。
這讓萬年樹精心裏很不舒服,他自個兒猜測了很多種可能,胖子可能被撕破了嘴巴,不然他的嘴看起來怎會這麼大,有點像塘角魚。
胖子也有可能是被東西塞了屁……眼,不然他的臀部看起來不會有這麼翹的?
又或者胖子被打壞了腦子,不然他看起來怎會是傻頭傻腦的樣子?
時間過得很快,那輪烏月在不經意間就沉入了山間,白晝來臨了,紅彤彤的太陽從東邊的山頭上緩緩升起,將一片金光灑向大地。
金光所到之處,魔爪林在空靈的哀嚎聲中幻化成煙,待妖煙散盡,那一望無際的竹海林又呈現在了夏宇龍他們眼前。
夏宇龍他們在這片大草原上再行得半柱香的時間,一條青磚綠瓦鋪設的大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大道寬闊而筆直,向竹海深處延伸,一眼望不到頭,漸漸消失在太陽升起的那方。
大道兩邊盛開着五顏六色的鮮花,花瓣上閃爍着晶瑩的露珠,在晨光的照耀下這些鮮花更顯嬌滴豔麗。
陣陣花香味兒迎風撲來,讓人陶醉沉迷,總會又忍不住想多看上幾眼,隱隱感覺大道深處有無窮無盡的吸引力,令人無比神往。
大鬍子樂道:“總算是到康莊大道了,老鬼,還真有你的,從此帶領我們發家致富,咱們還等什麼,快走吧,擁抱太陽、擁抱老婆去!”
萬年樹精扯了大鬍子一把,急道:“別再往這大道裏邊看了,晨曦吐露迎芬芳,花海惹人費思量,你若再看,待會兒你會哭鼻子的,你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思考你的個人小感情,甚至會懷疑人生,你因此會哭得很傷心,還會有輕生的想法,不再相信自己是一個男子漢,不再願意與他人來往,不再想談亂愛,你的脾氣會變得很古怪,心靈也越來越扭曲……”
他語速極快,一口氣說了一大堆話,其實就是想告誡大鬍子不要再幹傻事,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他,僅此而已。
大鬍子聽得費力,他之前已嘗過烏月之苦,對於萬年樹精的提醒,他不敢再有任何怠慢,他把頭縮了回來。
夏宇龍使出通天眼,向大道深處看去,他想一探裏邊的究竟……
只見大道深處一片混沌不可開化,他再向深處看去時,一隻隱形魔掌已向他抓將而來,在掌心深處,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面孔,他使出內力向深處看去時,魔掌已幻化成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夏宇龍突然感覺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拉扯他,他緊隨這股力量向前挪動了腳步。
萬年樹精一把拽住了他,喊道:“臭小子,你想幹什麼,快回來,不能再往裏走了,這就是死亡谷啊,你若進去,必死無疑。”
聽到“死亡谷“三字,夏宇龍從驚夢中醒來,他體內的氣血倒行逆施,元氣再次受損,躺在地上不敢動彈。
又聽到萬年樹精喊道:“還等什麼,快念口訣……”
“是,前輩。”
夏宇龍躺下在地上閉目呼吸,遵照萬年樹精的意思,口中唸唸有詞,身體裏的氣血猶如海中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涌來。
方纔是一瀉千里,此刻卻是膨脹欲裂,他正要罷口之時,血液自嘴角如絲線般滴落,他的意識隨之也變得模糊起來。
萬年樹精驚異道:“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話說間,他已探出柺杖,點在了夏宇龍胸口上的神封穴上,念道:“氣沉幽門、神聚百會、中庭下合、少商靈竅、盤古開天、四海八荒……”
聽着萬年樹精的“開竅訣”,夏宇龍盤腿而坐,他雙手交疊至於胸前再次聚氣。
片刻間,他那慘白的臉龐逐漸變得紅潤起來,但胸口依舊淤堵,有如被巨石沉沉壓住一般……
身體裏的一股股濁氣向神封穴上聚攏而來,說得更確切些,是被收攏而來,神封穴隸屬足少陰腎經,它上承天玄乾坤,下接地黃詭道。
原先按藍色妖姬的意思,夏宇龍來到死亡谷後,萬年樹精將其推入谷中,魔空之力會將其身上的龍氣全部吸盡,讓他變成一個廢人,但在正義與邪惡的選擇上,萬年樹精最終選擇了前者。
玄關打通,夏宇龍頓感清醒異常,他雙目依舊緊閉,不敢再向大道裏邊看去,心裏暗自驚駭,這大道裏的魔力太可怕了,如果沒有樹大叔助他一臂之力,恐怕自己難逃此劫。
他又感覺到有些失落,自己力量薄弱,連大道裏的魔力都無法抵擋,拿什麼與魔界鬥?
張仙和藍芯也均被大道裏的鮮花吸引,她們的目光也都移不開了,也都情不自禁地邁步向大道上走去。
萬年樹精搶上一步,同時揮出手中柺杖,一道木色光影閃過,張仙和藍芯均向後連退幾步,倒在了地上。
大鬍子搶上前去,將二位妹子扶了起來,急道:“哎呦呦,可別再亂來了,你們以爲是在走星光大道嗎,哪能隨隨便便就一夜成名的?”
張仙掙開了大鬍子,喝道:“別碰我,小心我一劍殺了你……”
話說間,一股妖風從大道盡頭席捲而來。
妖風時而幻化千萬只魔爪,時而又幻化成黑色騎士,時而又幻化無數張絕美臉龐,所到之處,鮮花變成白骨,白骨幻化無數箭雨……
同時深空中傳來陰笑聲:“哼哼,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若幫助了這小子,你的族人都得死!”
一張絕美臉龐在一團烏黑色的雲層中時隱時現。
萬年樹精高舉柺杖指向雲層,喝道:“你才不是個好東西,你大肆殘害我族人,這筆賬我們又該如何去算?”
“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數不盡的玉面暗影從深空中如雨點般落下。
萬年樹精旋着柺杖向空中拋出,他默唸咒語,隔空操控柺杖。
柺杖在扭曲的空氣中幻化千萬把火紅利劍,迎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玉面刺將而去,很快便織密成了一張大網。
霎那間,深空中一片火紅,籠罩之下,暑氣滾滾,猶如進入靠近爐子般火熱。
玉面被利劍刺中,發出空靈般哀嚎,火星子四處散射,灑向整片大地。
萬年樹精哼哼笑道:“我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你們魔界若掌管三界,豈不天下大亂!”
大鬍子豎起了大拇指,讚道:“哇靠,想不到老鬼還有這通天的本事……”
話未說完,卻聽見萬年樹精嚷道:“哎呦,我的媽呀,百密一疏終有一漏,屁股中招了……屁股中招了。”他轉身看去,翹翹的臀上冒起了白白的煙霧。
大鬍子呲着牙道:“老鬼這麼經不起誇,屁股冒煙,死了那根朝天。”
萬年樹精從地上翻身爬起,他高舉右手,收回了柺杖。
火紅的天空瞬間暗淡了下來,玉面如雨點般落下,整個大地被冰封,空中飄起了幽藍色的晶瑩雪花,氣溫陡然劇降,每個人都哆嗦不止,團團白霧至口中噴出。
“快……走……”
萬年樹精身體顫抖得厲害,他躬身向右手邊奔去,拽着夏宇龍他們幾人向相反方向奔跑,沒跑出幾步,他手中的柺杖已幻化成一把巨大的隱形獸頭板斧。
大鬍子心裏高興到了極點,自言道:“這不正是我苦苦尋找的作戰利器嗎,得把老鬼捧好一點兒了,讓他心甘情願地把板斧贈予我。”
板斧快速落下,大地猛烈搖晃起來,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斧口下邊一道巨大的口子被撕裂開了。
大鬍子喊道:“哇靠,絕了,盤古開天闢地啊,這老鬼不會就是盤古吧!哎呦……”他被連拖帶拽,第一個掉進了裂縫之中。
夏宇龍他們三人也緊隨其後。
萬年樹精是最後一個進去的,但他並不是掉進去的,而是撲騰着翅膀一頭扎進去的……
他知道,爲了躲避藍色妖姬的玉面寒冰,也只有這個法子了,最爲關鍵的是,在這地下有他信得過的人。
剛來到死亡谷谷口時,他也有過猶豫和糾結,如果幫助這小子對付魔界,他的族人將會遭遇滅頂之災,更是見不到自己的孫子了。
如果聯合魔界對付這小子,天下蒼生也會生靈塗炭,在這最關鍵時刻,身體裏的正義之氣最終壓制住了邪惡之氣,可見這幾萬年的修煉是沒有白費功夫的。
進入到地底深處,萬年樹精手中的柺杖撬動地脈,那巨大的裂縫轟隆隆地向內崩塌,最終合攏在了一起,平原變成了巨大的山谷。
“啊,我一定要你們都不得好死,下邊有我的人,你們是逃不掉的……”
藍色妖姬憤怒地哀嚎起來,那張絕美的臉龐在深空中漸漸淡去,在她的玉面寒冰的籠罩下,方圓幾十裏的村莊進入了漫長而殘酷的寒冬。
黑暗之中,只聽得萬年樹精顫顫悠悠地嚷道:“怎麼那麼冷啊,這……這一夜入冬的感覺真是讓我夠夠的了,牙齒和嘴皮老是在打架。”
夏宇龍問道:“前輩,您怎麼了,您沒事吧?”
大鬍子朝着喊聲摸去,脫口驚道:“哎呀,大冰棍,一根大大的冰棍。”
冥火球自藍芯的身體裏溢出,懸於半空中,將夏宇龍他們所在的位置照得紅彤彤的亮。
只見萬年樹精身體被幽藍色的寒冰包裹,他捲縮着身體不能動彈,口中吐出一團團霧氣,兩個鼻孔掛着長長的冰鉤子,看樣子已經是被凍得不行了。
大鬍子呲牙笑道:“呀哈,豬插上兩根大蒜就想當大象是嗎,先前還笑話我……”說着,他又捂着嘴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夏宇龍道:“胡大哥,前輩都已經這樣了,您就別再笑話他了。”
萬年樹精氣道:“死胖子,等我好了定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張仙二話不說,從土方袋子中取出一根拇指般大的銀針,她將明晃晃的銀針向上拋出……
說道:“芯兒,借你冥火一用。”
銀針飛一般速度穿過冥火球中央,出來之時,已變得火一般通紅透亮,又飛一般速度向萬年樹精刺將而去。
萬年樹精嚷道:“你……你這是要幹什麼……我怕……怕……怕……”
話未說完,那火紅色銀針已朝着他的百會穴直插而去。
“啊!”萬年樹精發出一聲驚叫,“死丫頭,你這樣對我,你這是謀財害命。”他兩眼翻白,暈厥了過去。
那銀針很快便融進了他的百會穴裏,一道道火紅色圓環在他的天靈蓋上若隱若現,順着身體從頭到腳緩緩劃去,所到之處,覆蓋在他身上的冰霜全都消散殆盡了。
大鬍子看得傻眼,心中慘然道:“唉,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絕招,而自己除了會耍一些嘴皮子和身上有帥帥的蠻力之外,其他好像什麼都沒有了,看來我也得練一些絕招了,免得今後行走江湖拖了龍兄弟他們的後腿!”
萬年樹精臉上漸漸有了血色,他只是細哼着,想起那拇指般大小火紅色銀針,他仍感覺到後怕,但偏偏就是這麼恐怖的東西救了他的性命,他對張仙也不再那麼較真了,心裏面還多了些感激之情。
張仙又從土方袋子中取出一顆黑色藥丸子……
萬年樹精主動張開了嘴,要迎接藥丸子的進入,兩片嘴脣翹翹的不知有多逗人,有多滑稽。
藍芯抿嘴笑道:“前輩,您還真是不見外啊。”
夏宇龍也道:“前輩方纔誤會我妹子了,我妹子是在救前輩,哪裏會害前輩。”
萬年樹精表現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說道:“哎呀呀,你們怎都誤會我了,我是擔心仙兒妹子耗費過多的內力,虧損了體內的真氣,小娃娃,不懂別亂說話了。”
大鬍子撇着嘴,道:“哎呦,老鬼真不害臊,得了便宜還賣乖!”
張仙有些聽不下去了,說道:“少說兩句行嗎,前輩內力纔剛恢復,他需要休息……”
說着,她將藥丸子塞進了萬年樹精的嘴裏,右手食指與中指合併爲一,向他的睡穴點去。
萬年樹精來不及哼一聲便兩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看着這場景,夏宇龍和藍芯均是一臉的茫然。
張仙忍不住有些好笑,說道:“看把你們嚇的,前輩需要醞釀,待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她有了鬼主意,決定戲弄死胖子一番,她的心裏在開心地笑着。
片刻,張仙自編了一句口訣:“翻江倒海肚空空、氣血淤塞聚檀中、痛則不通通則鬆、需得倒立排濁氣。”
這最後一句聽起來不順口也不押韻,卻是捉弄大鬍子最關鍵的一句。
夏宇龍和藍芯聽得出這其中的意思,但不知道她捉弄人的本意。
大鬍子立馬舉起大拇指,哈哈笑道:“好詩,好詩,咱的仙兒妹子越來越會作詩了。”
對於這句馬屁,張仙並未表現出任何的反感,而是以笑臉相迎,畢竟她對大鬍子是有所“求”的嘛……
她捏着蘭花指掐算時間,看着大鬍子一本正經地說道:“胡大哥,我們這幾個人當中屬你的力氣最大,待會兒你幫我一個忙如何?”
聽到“胡大哥”三字,大鬍子感覺到自己的地位瞬間被拔高了,這聲音聽起來甜甜的、酥酥的、軟軟的,小老仙兒對自己的感情還是不減的嘛,原來自己在小老仙兒這裏這麼受尊重,他日若成了夫妻,定會相敬如賓、相擁久久,哇靠,愛你一萬年,愛你經得起考驗……
想到這裏,大鬍子雙肩幹聳,嘚瑟道:“什麼帥帥的事情那麼重要?只要是仙兒妹子交代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
“行了,夠了!”張仙舉起右掌,打斷了大鬍子的話,“別在這瞎掰掰了,待會兒看行動吧!”
看到大鬍子吃了閉門羹,夏宇龍和藍芯相視着笑出了聲。
夏宇龍道:“難得我妹子有心請胡大哥幫忙,胡大哥盡心做好便是了,言多必失啊,我妹子是一片好心,她是知恩圖報之人哦……”
“哥哥,我不喜歡你這樣說我!”張仙白了夏宇龍一眼,“哼,你們都是一個鼻孔出氣,夸人也不挑個時候!”
夏宇龍本想進一步撮合胡大哥與仙兒的事情,沒曾想卻被張仙冷眼相對,他知道自家妹子在急眼的時候,是不會給誰面子的,包括她最尊敬的姚爺爺。
張仙不聲不響地把起了萬年樹精的脈,片刻,她看着夏宇龍說道:“哥哥,前輩中的冰寒之毒極深,他如果沒有萬年的內力支撐,恐怕身體早就分崩離析了,不過……不過……”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
“不過什麼?”夏宇龍追問起來,“有什麼問題就直說吧,我們一起想法子解決。”
張仙輕嘆一聲,回道:“前輩恐怕頂不了多長時日了,怕是沒法將我們帶出這片魔瘴之地啊。”
“啊!”藍芯驚道,“這如何是好?”
張仙也不急於回答,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向夏宇龍看去。
夏宇龍沉吟片刻,問道:“仙兒,可有法子拯救前輩,如果有,我一定不會放棄。”
大鬍子接話道:“對的對的,既然大家都在一條賊船上……”
“呸,閉上你的烏鴉嘴!”張仙打斷了大鬍子的話,“你才在賊船上,你全家都在賊船上,你才是賊,你全家都是賊,會不會說話,能不能好好說話,我本不想與你發火,你的話着實難聽。”
大鬍子不太會用詞,很多話他不經過腦子,脫口便出,一次次招來張仙的不滿,卻又一次次不吸取教訓。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是這麼個道理。
大鬍子心道:“你那個芭蕉的,我不與你計較,等到哪天到了四腳山上,我讓你學藏獒嗷嗷叫。”
張仙再次替萬年樹精把脈片刻,說道:“哥哥,前輩中的寒冰之毒與你一樣,他的脈象已是遲滯不前,全憑這幾萬年積累的真之氣支撐,待元氣崩泄,他也將灰飛煙滅了,而哥哥有真龍之氣護身,境況會比前輩好很多。”
此刻,夏宇龍關心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如何拯救萬年樹精的事情……
他來回踱着步子,心想,無論如何也得拿到那顆玉心石讓前輩服下。
突然,張仙看着大鬍子說道:“胡大哥,到時候了,此刻你得幫前輩一個忙!”
哇塞……心儀的人終於向自己伸出了求助的橄欖枝!
“沒問題,弄部落不論!”大鬍子心中自然是樂開了花,飈出了這句英文。
他咧嘴一笑,嘚瑟地挺着胸站了起來,遵照張仙的吩咐,兩手捏緊萬年樹精的小腿,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呈現了倒掛金鉤的姿勢。
張仙將時間拿捏得穩穩的,她在萬年樹精的肚臍眼處輕輕一按。
只聽得“噗呲”一聲,一股污氣從萬年樹精的屁股噴了出來,向大鬍子圓盤大的臉迎面衝去……
也正在此時,萬年樹精從沉睡中醒來,看到大鬍子如此戲弄自己,他撲騰着翅膀高高飛起,同時手中柺杖向下揮出,“啪啪”兩聲打在了大鬍子的天靈蓋上。
大鬍子兩眼翻白,臉上抽搐數下,癡癡傻傻地道:“這味酸酸爽爽,他太他媽給力了,哼哼,口味竟然與我一樣,能不能別老是韭菜盒子味……”
話說間,他向前踉蹌幾步,撲倒在了地上,便不再說話了,怕是已暈厥了過去。
張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夏宇龍這才明白仙兒是在捉弄胡大哥,他急了,責備道:“仙兒,你太過分了!”話語雖短,但語氣嚴厲。
張仙也急了,回懟道:“你連自家妹子都不護着,一路上你都把我當成了累贅,你老是考慮到外人,你老是想把我往外送,又何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說着便蹲下身來,捂着頭嗚嗚地哭出了聲。
此話如一瓢冰涼的水往夏宇龍頭上澆去,他無言以對,靜靜地聽着悠悠哀哀的哭泣聲,姚爺爺去世前那語重心長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
“仙兒脾氣任性,刀子嘴,豆腐心,嘴硬心軟,今後行走江湖你要多費心,很多時候別與她較真了,她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啊!”
是啊,這一路來,張仙任何時候都在不愧餘力地護着自家哥哥,哪怕是付出生命也毫無怨言,而在很多時候,夏宇龍卻忽略了自家妹子的感受……
夏宇龍自認爲對自家妹子是很瞭解的,其實他一點也不瞭解,他明知仙兒對胡大哥沒任何好感,方纔還天真地想撮合仙兒與胡大哥的好事,自己真是笨到家了,還配做哥哥嗎?
他在深深地反思自己,也在真誠地向姚爺爺檢討自己……
萬年樹精撲騰着翅膀,嚷道:“亂,真是太亂了,你們的關係真的太亂了,我一點兒也看不懂!”
聽着張仙的哭泣聲,藍芯也感到挺揪心,她作爲二者的中間人,也不知如何去安慰仙姐?
她認爲,解鈴還需系鈴人,她向夏宇龍拋去一塊石子,並使出一個眼色,示意哥哥快些“行動”。
夏宇龍從反思中抽出身來,安慰自家妹子是他最拿手的活兒了……
他撅了噘嘴,來到張仙身邊,在張仙耳邊低語幾句。
張仙瞬間破涕爲笑,眨着淚眼,輕聲說道:“這是你說的,不許騙人,不許反悔!”
夏宇龍笑着點了點頭,說道:“騙人是小狗狗……”
“不,不是小狗狗,是大笨豬!”張仙接話道。
這是他們二人從小的約定,也是夏宇龍哄張仙開心最拿得出手的“殺手鐗”,放在任何場合都是那麼地好使,而且會立馬見效、永不過時。
藍芯並不知道哥哥對仙姐說了什麼話?她在高興之餘,更多的是驚奇和疑惑,也有些許的失落感和惆悵……
哥哥與姐姐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或許他倆才是天生的一對,自己僅是後來者、局外人!
萬年樹精看不過去了,嚷道:“還小狗狗,大笨豬,亂,你們的關係太亂了,越來越看不懂你們了……”
說着,萬年樹精話鋒一轉,看着夏宇龍嘿嘿笑道:“你方纔說了什麼悄悄話,讓你的妹子笑得合不攏嘴,你是不是說寶貝寶貝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話說間,卻聽見大鬍子在地上哭道:“親愛的,你到底去哪裏了?我在埃菲爾鐵塔等你已經有一千多年了!”他悠悠唱道,“就只看了你一眼,就已確定了千年,那時候車馬慢……”
萬年樹精輕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此人就是個神經病,病得真不輕,沒救了,真是沒救了!”
原來大鬍子的天靈蓋被萬年樹精柺杖敲打後,竟撬開了他塵封千年的思緒……
那時候的他身材高挑,英氣逼人,父親是香港的富商。
三十歲那年他留學法國,在埃菲爾鐵塔下,與一個英國女孩一見鍾情墜入愛河。
但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女孩卻撒手人寰,他悲痛欲絕,爲女孩作了一首詩:
她年輕的靈魂
埋葬在埃菲爾鐵塔
漫天飛舞的雪花
殘片隨風飄灑
安靜的城市
一幅失去顏色的油畫
這裏的天空沒有春秋沒有夏
他疲憊的身軀
遊走在戰神廣場上
看前程人來人往
將要去往何方
靜謐的街道
掩飾不住思念的憂傷
冰冷的鐵塔下何處尋她芬芳
花瓣盡隨風凋零
斷紅殘綠化春泥
他垂垂老矣
仍守望在鐵塔下
默默等她的歸期
他太深入戲
執着追憶往昔
百年孤寂
卻依舊盼不來她的消息
他雙目緊閉
竟是淚眼如洗
孤苦無依
與她靈魂消失在悲夢裏
他們的故事淒涼美麗
在埃菲爾鐵塔下成謎
廣場上的雨淅淅瀝瀝
埃菲爾鐵塔高高矗立
城市已經沒有了記憶
街道深處提琴聲響起
塞納河也在動情悲泣
一千年以後是她的歸期
他們將在什麼地方相遇
在鐵塔下的雪花裏
在廣場上的細雨裏
在塞納河畔渡船裏
在長街盡頭落葉裏
在無聲息的城市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