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幽魂女鬼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劍指魔界秋成字數:15473更新時間:24/06/27 04:44:32
    隨着洞中的打鬥聲越發激烈,大天二猛然躍身而起,竄了出去,夏宇龍翻爬起身,也緊跟了上去。

    剛進入洞口處便聽見冰蠶仙子喝道:“靈界四煞,你們這樣苦苦糾纏難道不累嗎?”

    其中一聲音喝罵道:“他奶奶的,只要你交出靈王想要的東西,我們這就離去,不再叨擾。”

    冰蠶仙子冷笑一聲,道:“真是笑話,夜明砂珠乃師父天河仙師法寶,豈能拱手讓給你們?”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那就開打吧……”

    話音未落,便又聽見了更猛烈的“砰砰”打鬥之聲,夏宇龍加快了腳步。

    下來到洞中,只見四個全身飄着妖黑之氣的影子與冰蠶仙子死死地糾纏在了一起,每個影子的身上託着一個雪白的骷髏頭。

    每個骷髏頭的雙眼均泛着詭異的藍光,他們手中揮舞着雪白的勾魂棒,每招每式直逼冰蠶仙子要害,遠遠看去,黑白兩種顏色交相輝映,看得眼花繚亂。

    夏宇龍抽出腰間鐵鍬,疾奔前去,喝道:“你們休想傷害我婆婆!”

    大天二與夏宇龍並肩而行,殺入了敵陣之中。

    “呼呼”兩聲,夏宇龍手中的鐵鍬已閃電般揮出,其中兩個黑影猝不及防,連連向後退去幾步,鐵鍬打在他們骷髏頭上“噹噹”作響,迸出一道道火花來。

    其中一黑影喝道:“好你個小子,敢與老子作對,我今天非勾走你的魂魄不可……”

    說着便掄起勾魂棒衝將上來,幻影忽閃,還未等夏宇龍接招,那黑影已繞至了他的身後,勾魂棒上的尖頭利爪已向他的後腦勺直劈而來。

    夏宇龍只顧着應對前方黑影,哪顧及到身後的情形,眼見着勾魂棒就要將他敲得腦漿迸裂,說時遲那時快,一塊淡藍色堅冰自冰蠶仙子的指尖射出,“砰”的一聲,那勾魂棒自黑影手中脫手,插進了石壁的縫隙中。

    冰蠶仙子飛身避開刺將過來的勾魂棒,一邊喊道:“你快讓開,這是我與他們之間的事情,與你又有何干?可別攪亂了我的心情。”

    此時,藍芯、張仙和牛犢子也來到了洞中,張仙二話不說,提起長劍便迎了上去,她死死地糾纏住了一個黑影,替夏宇龍分擔了身後之憂。

    看着四個黑影,藍芯心中一怔:“糟了,靈界四煞怎會出現在這裏?若是他們回去告我一狀,讓冥王知道我逃出來了,定會被冥界那些怪獸給抓回去的。”她驚駭地拉着牛犢子向黑暗中退去,想躲開陰界四煞。

    牛犢子卻不依不饒,掙脫了藍芯的手,哭喊着衝進了敵陣之中,說道:“你們這些壞蛋,又來傷害我奶奶了。”

    一個黑影閃電般速度飄了過來,眨眼之間,已將牛犢子攬入懷中,鋒利的骷髏手已卡住了他的脖子。

    見狀,藍芯不顧一切地奔將回來,伸出手去奪牛犢子,黑影拖着牛犢子向後退去幾步,藍芯的衣袖自黑影的面部掃過,喝道:“把孩子還與我,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

    那黑影嚇了一跳,在原地愣了片刻,說道:“你……你身上怎會有陰界燈油的味道,你是何人?”

    牛犢子趁機自黑影手中掙脫,他捏緊拳頭,想轉身回去捶打黑影時,整個身子已被蠶繭包裹嚴實,到冰牀上渡劫去了。

    藍芯面色一沉,心裏苦叫道:“唉,不好,這廝引起警覺了,得想法子騙過他。”隨即她雙手叉腰,故作聲色地道:“姑奶奶我在三界來去自由,連冥燈二老都與我是故交,你管我是誰,識相的都給我滾回陰界去,不要再回來,否則我把你們全都給殺了,若是你們再死一次,可永無翻身之日了。”

    那黑影端詳藍芯片刻,哈哈狂笑起來,說道:“你是冥界的火魅燈芯,想不到你躲在這裏舒服着呢,冥界可是把你找了個底兒朝天,冥王還以爲是靈王扣留了你,冥靈兩界爲了你大戰在即,今天讓你戴罪立功,把他們都給我拿下,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聽了此番話語,藍芯又急又怕,她“呸”了一聲,說道:“我本就是陽界的人,你少在這裏胡言亂語。”

    那黑影嘿嘿壞笑道:“雖說你是陽界的人,但你的魂魄已經被釘在了陰界的收魂柱上,等你的燈油耗盡,你可就被打成原型了,識相的就乖乖地與我回去和冥王請罪……”

    張仙向另一個黑影刺出了手中的利劍,向藍芯喊話道:“芯兒,你們在嘀咕什麼呢,還不趕快動手?”

    那黑影看着張仙飛身躍起時那多姿的身段,又嘿嘿笑道:“你看,她才是陽界的人,你又怎能與她相提並論,你一個冥界燈芯小野女,有什麼資格在陽界混?”

    藍芯又急又怒,探出蘭花指,飛快地使出冥陽純火,那黑影還在沾沾自喜,全然不在防備之中,眨眼之間,他已經被陽火燒遍了全身,哀嚎着在火海中化作了一團煙霧,消散得無影無蹤。

    也正在此時,洞口處傳來了“砰砰”的巨響聲,山下神獸湖中的那只化蛇已將茅草屋搗得稀爛,它的半個身子探了進來。

    剩下的三個黑影見到化蛇凶神惡煞的模樣,紛紛放下手中的勾魂棒跪地求饒,說道:“你不要傷害我們,我們這就回去,我們這就回去。”

    冰蠶仙子喝道:“今天再次饒過你們,還有下次的話,殺無赦,還不快給我滾。”

    那三個黑影好話說盡,對着冰蠶仙子磕頭感激了一番,正要離去時,其中一黑影卻哀聲嘆道:“如今靈界四煞只剩下三煞了,回去該怎麼向靈王交代啊?想不到他卻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藍芯搶上前來,急道:“別讓他們離開,他們還會禍害人間的,讓我把他們殺了以除後患。”說着,便要使出冥陽純火,欲將他們的身體焚燒殆盡。

    靈界三煞被嚇得癱軟在地、連連求饒。

    夏宇龍攔在藍芯身前,阻止道:“芯兒,上天有好生之德,萬物皆蒼生,放過他們吧……”他向冰蠶仙子看去。

    冰蠶仙子一臉冷漠地把身子轉了過去。

    藍芯憂沉着臉,說道:“哥哥,他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他們……”她本想把心中的顧慮說給夏宇龍聽,但話到嘴邊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了。

    張仙搶上前來,說道:“哥哥,芯兒說得在理兒,若是把他們放走了,他們會再次來禍害婆婆的,不如就此瞭解了他們的性命,也好讓婆婆落得個清靜。”

    夏宇龍仍在猶豫,化蛇的利爪已向三個黑影逼了過來,三個黑影驚叫着飛身竄起,趁着這時機消失在了黑洞深處。

    地下傳來了一個黑影的喝罵聲:“他奶奶的,你們走着瞧,我前去稟報靈王,有你們好受的。”

    藍芯急得連跺腳,說道:“哥哥,你看,他們可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心腸真是太軟了。”

    冰蠶仙子轉過身來,輕嘆一聲,笑道:“芯兒說得沒錯,男子漢大丈夫在三界之中要有一番作爲,心腸可不能太軟啊,看你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想不到心地這麼純善。”

    夏宇龍撓了撓頭,紅着臉說道:“婆婆,我……”

    張仙走上前來,笑道:“婆婆,我這哥哥痞是痞了點,笑起來更是壞壞的,但他從小就不敢殺生,對着那些咬他的蟲啊蟻啊,他口口聲聲說我一定要把你給殺了,可是真要動手的時候,他卻又不忍心了,姚爺爺說這是隨了他的性格,還說是好事,您說氣不氣人?”

    冰蠶仙子正色道:“師父天河仙師時常提醒我們,在決定生死之時,對自己的敵手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該出手時就出手,可是西山佛主卻說,切莫過多殺生,要挽救蒼生於水火,多積陰德,多存善心,方能大徹大悟,這佛道與仙道的修爲還是有不同之處的……”

    話到此處,冰蠶仙子頓了片刻,凝視着夏宇龍,又道:“你已成爲斬魔鬥士,今後你在三界將大有作爲,聽婆婆一言,需得把佛國之善與仙界之道相容相生,方能笑傲三界。”

    夏宇龍喜道:“婆婆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了,婆婆可認得星光路人,我們與他……”

    冰蠶仙子擡起右掌,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她微微一笑,說道:“知便是不知、不知便是知,年輕人不可妄自菲薄,你能征服化蛇,足以證明你的英勇與無畏,師父說誰能打敗化蛇,夜明砂珠就與誰結下了緣,今天我把它贈予你,也了了師父的一樁心願……”

    她右手一攤,一顆雞蛋大小的寶藍色球體在掌心幻化成型,藍色幽光自球體深處發出,讓人炫目,她走上前來,將夜明砂珠遞到了夏宇龍的跟前。

    夏宇龍認爲上天賜予他的東西已經夠多,他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他搖着頭說道:“婆……婆,使不得啊,這是天河仙師的寶物,我怎能隨便佔爲己有,況且我也不是您想象中那樣英勇無畏,我只是西風族棄嬰,若是被不懷好意之人劫去,豈不禍害人間了麼?”

    藍芯激動道:“哥哥,快接住啊,你怎能拒絕婆婆的好意呢。”

    張仙嘿嘿一笑,也道:“你不要我可要了哦,到時候你一定把腸子都給悔青了,要不我先爲你保管着。”說着,便要伸手去接冰蠶仙子掌心上的夜明砂珠。

    “哎呀!”夏宇龍有些生氣,“你們兩個就別再給我添亂了,我區區一個凡人,怎能受如此厚重之禮,況且還是仙界之物,這三界之中,勇猛之人多得去了,爲何所有的好處都落在了我的頭上,我……實在是承受不起。”

    冰蠶仙子微微一笑,說道:“年輕人,你還是不夠自信啊,英雄是從來不問出處的,退一步來說,就算你出身卑微,可是你身上有着別人夢想都得不到的真龍之氣……”

    突然,一條巨龍的影子自夏宇龍胸口竄出,巨龍之影狂吼着在他們頭頂上方盤旋了幾圈,便鑽進了夜明砂珠中,夜明砂珠瞬間幻化無形,消失在了冰蠶仙子的掌心裏。

    夏宇龍頓感胸口刺痛連連襲擊來,他不能呼吸,緩緩地蹲下身去,額頭上的汗珠如豆粒般滲出,面部極爲痛苦。

    藍芯和張仙都被嚇壞了,搶上前去將他扶起至石牀上躺下。在石牀上他輾轉反側、痛不欲生。她倆心裏明白,哥哥一向堅毅剛強,他此番痛苦,一定是痛到了骨子裏。兩人急得團團轉,卻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夏宇龍猛地捶打着胸口起來,有氣無力地道:“定是龍大哥在作祟,我與它無任何過節,爲何要賴在我身上不走,我非得把你給打出來不可……”他痛苦地呻吟着,又連擊胸膛數下。

    此時,神獸化蛇向夏宇龍走了過來,大天二威風凜凜地攔在了前邊,化蛇一臉的震怒,微微抖動着身子,頭猛地一甩,噴了大天二一臉的唾沫,大天二嗷嗷叫着蹲下了身去。

    眼見着化蛇離夏宇龍越來越近,張仙抽出利劍與藍芯一起攔在了夏宇龍身前……

    張仙喝道:“你這怪獸,想趁人之危麼!”

    冰蠶仙子說道:“芯兒、仙兒,你們讓開便是,化蛇自有它的做法,它不會傷害你們哥哥的。”

    張仙與藍芯相互對視片刻,將信將疑地挪開了身子,她們的雙目卻未從化蛇身上移開,正專注着它的一舉一動。

    化蛇走上前來,張開血盆大口,撕開了夏宇龍胸前的衣服,他胸膛上的蛟龍有一隻眼睛變成了寶藍之色,純藍之光自眼球中透射而出,化蛇伸出舌頭,舔着龍頭。

    瞬間,夏宇龍胸口疼痛大減,他在石牀上調息片刻,額上的汗珠漸漸地少了許多,藍芯與張仙將他扶起盤腿坐於牀上。

    藍芯問道:“哥哥,還疼嗎?”

    夏宇龍搖了搖頭,輕呼一聲,說道:“現在好多了,龍大哥這次可把我害慘了。”

    冰蠶仙子笑道:“夜明砂珠可算是物歸原主了,師父說把這珠子交給一個身上有龍的人,我總算是找對了人。”

    張仙專注着夏宇龍胸口上的那只龍眼,奇道:“這夜明砂珠就是龍的眼睛麼。”

    冰蠶仙子點着頭,笑道:“起初我也不曉得它就是龍的眼睛,我還道是龍丹或是龍珠什麼的,今天總算是大開眼界了,爲了得到它,靈界四煞三番五次前來索要,還好有化蛇相助,現在我可是無珠一身輕啊。”

    藍芯嘆道:“可惜夜明砂珠不是一雙,要是一雙就完美了。”

    夏宇龍緩了口氣,看着冰蠶仙子懇求道:“婆婆,您發發善心,求您施法術讓龍大哥離開我身體好嗎?他賴在我身上有些時日了,我乃凡人之軀,豈能讓他賴着一輩子?”

    冰蠶仙子微微一笑,說道:“年輕人真是太幼嫩了,這是天緣註定,並不是我一方小仙就能改變的,龍便是你,你便是龍,你若是瞧不上你身上的這條龍,便是瞧不上你自己,我在凡間渡劫,每次投胎都在貧苦人家中,嚐遍了人間苦楚,我又何曾怪過我自己,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空乏其身……你往後的路還很長,可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輕言放棄啊。”

    聽了冰蠶仙子的一席話,夏宇龍深感羞愧,不自覺地把頭低了下去,但他又覺得這一路走來惶惶猶如夢中,他本是西風族人的棄子,爲何上天要把如此重任交與他,莫非正如婆婆說的是再續前緣麼……

    想着想着,天魔戰勝那凶神惡煞的面容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過,他腦仁刺痛難忍。

    “啊!”他捂着頭喊出了聲,還未等兩個妹子說話,他便雙手置於腹部,運氣調息起來。

    片刻,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看着冰蠶仙子不自然地笑了。

    冰蠶仙子撥弄着起手中的佛珠,笑道:“聽了婆婆的話怕是大傷腦筋了吧。”

    夏宇龍笑而不語,片刻,他問道:“婆婆,在夢中我披着金絲甲與天魔戰神決鬥,這真是我的前世麼?”

    冰蠶仙子面色一沉,想起了師父先前的告誡,她輕嘆一聲,回道:“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是非曲直到了最後定會有論斷的。”

    夏宇龍心想,婆婆說話總是含糊其辭,老是在賣關子,卻也不是個爽快之人……

    冰蠶仙子看出了夏宇龍的心思,長嘆一聲,說道:“年輕人,我不說自然有我的道理,師父說,藍色妖姬已逃出了封印,蒼生已被他攪亂,若是乾坤倒轉,三界羣魔聯手,這往後便是持續的動盪,後果不堪設想啊。”

    藍芯思索着道:“我還道是只有陰界才有惡魔,想不到仙界也存有惡魔的啊。”

    冰蠶仙子點着頭,笑道:“乾坤之中自古正邪不兩立,在仙界就會太平了嗎?一些修仙之人,在渡劫之初心術本就不正,他們好大喜功,激利冒進,久而久之便會走火入魔,最終誤入了仙魔歧途,從此與天庭抗禮,而且天庭的宮鬥從未停止過,卻是給了那些心術不正之人可乘之機,你們再看凡間,被稱作惡魔的不也就是那些無惡不作之人麼,雖說陰間乃魔界的始源之地,卻也有心存善念之人,這魔域之地遍佈三界之中也就不足爲奇了。”

    洞中陷入了短時的安靜……

    過得片刻,冰蠶仙子看着夏宇龍他們三人,又道:“你們三人都很年輕,或許不太理解這其中的深意,但你們要記住,心乃萬惡之本,亦是萬善之源,不管是渡劫也好,還是已經上天成仙入地爲魔,心主魂脈,脈兮禍福。”

    半晌,藍芯問道:“婆婆,哥哥對萬事萬物皆心存善念,他從來都捨不得殺生,不知是禍是福?”

    冰蠶仙子上下打量夏宇龍一番,笑道:“你這妹子在乎你得緊咧。”

    藍芯羞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哪有,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冰蠶仙子又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正所謂脈兮禍福,並非一切善念都會得到善報,也並非一切惡念都會收穫惡報,凡事得視情形而定,捨不得殺生並非也都是善念,唉,人之初、性本善,你善念通天,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聽了冰蠶仙子這含糊其辭的話,藍芯的心裏也是恍恍惚惚的,夏宇龍撓着頭支吾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張仙卻輕哼一聲,笑道:“管他呢,哥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不相信上天會對一個心存善念之人絕情絕義的。”

    冰蠶仙子撥弄起佛珠來,莞爾一笑,說道:“仙兒言之有理,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記得西山佛主說過,心存善念只是人性之初的天性,應以拯救蒼生爲己任,這天穹之中又有幾個人有如此胸懷?”

    藍芯和張仙將目光一齊投向了夏宇龍。

    夏宇龍搓撓着腋窩,低聲道:“你們兩個淘氣鬼看我幹嘛。”

    張仙耷拉着臉,“哎呀”了一聲,說道:“哥哥,你有多久沒洗澡了,身上都臭死了。”

    夏宇龍嘿嘿一笑,向張仙和藍芯彈去了自身上搓下來的一團污泥,說道:“你們也不是一樣的麼!”

    張仙和藍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紛紛向後退去,夏宇龍卻不依不饒,又搓着腋下的污泥向她們彈去,兩個妹子慌不擇路,兵分兩路朝着不同方向跑開了。

    看着夏宇龍他們三人開心打鬧的樣子,冰蠶仙子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自言道:“這三個小娃娃還真是沒長大呢,年輕真好啊,也不知哪個小姑娘才是他的真愛……”

    突然,她感覺到全身的血液流暢自如,待他撩開袖子時,手上那些深深淺淺、密密麻麻的劃痕已全部消失,皮膚變得光滑白潤了,她緊擁着夏宇龍三人喜極而泣。

    夜已經很深了,神獸化蛇自冰寒山洞口飛出,繞過了雪白的圓月,一頭扎進了山下的湖中。

    夏宇龍他們三人躺在石牀上也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清晨,夏宇龍三人每人吃完一大碗五穀雜糧,對洞口的茅草屋修葺了一番便提着行囊下山去了。

    臨行前,冰蠶仙子一再叮囑他們一路上多加小心,若是遇到藍色妖姬,切莫與起她正面衝突。

    牛犢子抱着夏宇龍的大腿,一個勁兒地嚷着要與他們下山去,他說他要和兩個姐姐在一起。

    夏宇龍勸他留下來陪伴奶奶,他卻舊不依不饒,還說要浪跡四海尋找他的真愛,冰蠶仙子聽不下去,掌心幻化蠶繭,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又讓他渡劫去了。

    一路上,藍芯想着靈界四煞的事情,愁雲仍籠罩在心頭,但她依舊有說有笑,只是偶爾臉上掛着淡淡的憂傷。

    張仙仍然大大咧咧的,想起牛犢子抱夏宇龍大腿時的窘樣,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說道:“芯兒,你說小牛子抱哥哥大腿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挺可憐的,硬是被婆婆給拽回去渡劫了,若是他來抱我的大腿,說不定我還替他求情呢,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夏宇龍嗔道:“當時你怎不爲他求情,讓他跟隨你,你倆可有得話說了……”

    說着,他嘿嘿壞笑起來,看着藍芯說道:“說不定他可是我未來得妹夫呢,芯兒也多了個嘴甜的姐夫。”

    張仙“呸呸”幾聲,捶打着夏宇龍的左膀,說道:“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我一個妙齡少女怎會委身嫁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童,我心目中的男人高大帥氣,小牛子只是小弟弟、開心果罷了,芯兒,你說對麼?”她雙眼汪汪地看着藍芯,想從得到她的支持。

    藍芯抿嘴一笑,說道:“是啦,是啦,姐姐說什麼都對,小牛子在我們眼裏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他可是要去尋找他的真愛呢,他在這山中也是煩悶得緊了,誰知道渡劫之路會這般的辛苦。”

    看着藍芯臉上愁容未散,夏宇龍關切地問道:“芯兒,還在想靈界四煞的事情?”

    藍芯笑着回答:“沒有呢,此事我早就拋到腦後去了。”她獨自承受內心的擔驚受怕,不想讓夏宇龍爲她分心。

    其實,藍芯不說夏宇龍也明白她的心思,他也隱隱感到擔憂起來。

    張仙呵呵一笑,說道:“芯兒愁的是哥哥什麼時候才能笑傲三界,而後再踏着七彩祥雲來把她娶進門吧?”

    藍芯面部緋紅,低着頭柔聲道:“姐姐,您就別拿我來尋開心了。”

    夏宇龍白了張仙一眼,說道:“說話別老是瘋瘋癲癲的!”

    張仙扮了個鬼臉,氣道:“你才瘋瘋癲癲的,你從小就瘋瘋癲癲的。”

    “你個瘋婆子……”

    “你是小氣鬼,瘋老頭……”

    見到夏宇龍和張仙又在拌嘴了,藍芯自覺成了局外人,又想到靈界四煞與她說的話,心中升騰起一絲絲悲涼來,她轉過身去,拭去了淚水。

    張仙急道:“哥哥,芯兒……芯兒哭了。”

    夏宇龍來到藍芯身前,心疼地問道:“芯兒,你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嗎?”他摸了摸藍芯的額頭。

    藍芯哭着笑道:“哥哥,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可能是這幾天沒有休息好。”

    夏宇龍捂着藍芯的手,說道:“我知道是靈界四煞的事情。”

    藍芯不語,搖了搖頭,只顧流着眼淚。

    張仙問道:“芯兒,我們在打鬥之時其中一個黑影與你說了什麼,若是他們說了傷害你的話,下次我見到其它三個我替你宰了他們。”

    夏宇龍又問道:“他們發現你來自冥界,定是想叫你與他們一同回去,而且冥界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說到這份上,藍芯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她將靈界四煞說與她的話合盤託出。

    “啊……”

    夏宇龍與張仙面面相覷,都爲此事感到駭然。

    這更是超出了夏宇龍的預料,他還道是冥界正派人在四處尋找芯兒的下落,哪曾想,爲了芯兒,冥靈兩界竟要兵戎相見了。

    藍芯哭道:“哥哥姐姐,如果我被冥界的人抓走了,你們別再找我了,說明我與你們的緣分已盡,在冥界城堡地陰宮中有一個巨大的魔獸軍團,若是他們被驚擾了,後果不堪設想啊。”

    夏宇龍深情地凝視着藍芯,剛毅地道:“芯兒,只要有我,我又豈能讓他們把你從我身邊帶走,就算是冥王來了又如何!”

    張仙把長劍舉至眉前,朗聲道:“我與哥哥定全力保護芯兒的周全,冥界的惡魔來一個我便殺一個,來兩個我便殺一雙。”

    夏宇龍三人緊緊相擁在了一起,藍芯已泣不成聲了,大天二也來湊熱鬧了,在他們腳下挨挨擦擦的,好不親熱。

    天空又下起了鵝毛大雪,三人冒雪前行,接連翻越了兩座雪山,待繞過了一座很大的山坳,前方突然變得開闊起來,放眼望去,一片斷壁殘垣傲立於風雪之中。

    張仙指着廢墟中的拱門,道:“哥哥,我們又繞到高腳村來了。”

    夏宇龍“嗯”了一聲:“這是必經之地,趁着還早,我們進村去看看。”

    張仙“啊”了一聲,說道:“哥哥,我們的事情已經辦完,村中詭異得緊,何必去招惹這個麻煩。”

    夏宇龍道:“全村人都死於非命,我想查查除了寒門派的人,是不是李木峯所爲,如今視之慘狀,總不能坐視不理,若是能給死者一個交代,豈不更好。”說着,他抽出腰間鐵鍬向高腳村踏步而去。

    來到村中,夏宇龍三人挨個兒查看了每家每戶的情況,在廢墟中他們翻出了一具具白骨。

    因時隔多年,那些恐怖的血腥味早已煙消雲散,破屋裏充斥着陣陣黴臭味和不可預知的殺氣。

    所有的白骨都長滿了青苔,看似已經無據可尋了,但夏宇龍也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

    他翻看了躺在一張腐朽牀上的兩具完整屍骨,說道:“嗯,你們看,在他們身上既無筋骨斷裂之痕,也看不到有繡花針,死得很平靜,與豹頭鋪被滅門的慘狀很像啊,除了寒門派與打更人李木峯,到底還有誰會對他們下如此毒手?”

    張仙探出長劍挑開了一具白骨的下顎,她想再次查看有沒有鏽針的痕跡,誰知用力過猛,隨着“咔嚓”一聲,下顎骨全部脫落,瞬間化作粉末。

    夏宇龍一臉疑惑,奇道:“這骨頭竟這麼不堪一擊,粉碎得如此徹底?”他還道是張仙的功力又有了長進。

    聽了夏宇龍的話,張仙猛然想起了什麼,她收回長劍,運氣於右手掌心,隨後使勁地拿捏了那具屍體的大腿,咔嚓聲不斷響起,整具白骨塌方式垮落,化成了一堆堆灰燼。

    藍芯和夏宇龍都看得都傻了眼……

    隨即,夏宇龍“喲呵”了一聲,笑道:“想不到仙兒的內力精進不少啊,嘿嘿,這方圓百里怕是再難逢敵手了吧,連陰山老妖恐怕都得讓你三分了咧。”他已看出了其中的隱情,高興得逗了張仙幾句。

    張仙白了夏宇龍一眼,說道:“哥哥早就知道仙兒不可能爲之,卻是拿妹子來消遣……”

    她哼了一聲,又道:“如果我真能打敗陰山老妖,恐怕早就成仙咯,到時候我得先把你變成掌心中的小矮人,你的一切行動得聽我指揮。”她看着夏宇龍,天真無邪的笑着。

    “是是是,三界之中數仙兒妹子最厲害了!”夏宇龍也笑了,似乎回到了童年那美好時光,“好妹妹,你就說說嘛,他們是中什麼毒死的?”

    張仙將長劍抱於懷中,把頭扭到了一邊,冷哼一聲道:“我就不告訴你,我看你急,竟然拿我來與陰山老妖來相提並論,妹妹我又不是妖怪。”

    “哎呀!”夏宇龍急了,“你咋就不講理了?”

    張仙又哼聲道:“是你不講理在先,妹妹我就這個脾氣,從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唉!”夏宇龍搖着頭氣得說不出話來,拿這淘氣的妹妹無半點法子。

    看着二人在鬥氣,藍芯抿嘴笑道:“姐姐,您看時候也不早了,一會兒哥哥的痞性一爆發,他又搓身上的污泥彈給我們了!”

    張仙無奈地搖着頭輕嘆一聲,道:“還是芯兒想得周到,誰又能受得了哥哥身上的‘污垢丹’……”

    她懷抱長劍,繞着屍骨走了一圈,沉思片刻,說道:“醫書上有記載,西周時期有一種無色無味的慢性毒藥叫軟骨散,中毒之人內臟會慢慢衰竭而死,如果屍骨稍被有溫熱的氣力擠壓,全身的骨頭都會化成粉末,起初這藥專用於宮廷的內鬥之中,也不知到了哪個朝代,這種毒藥突然就銷聲匿跡了……”

    夏宇龍一邊聽張仙說話,一邊專注着木牀上的骨頭碎渣子,他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撿起一塊碎片,嗅了嗅,說道:“婆婆說村裏的人一夜間死於非命,與慢性中毒之說似乎有些背道而馳啊。”

    張仙遲疑片刻,認爲夏宇龍的話不無道理,她也拾起一塊碎骨,翻來覆去地觀察了半會兒,放至鼻邊嗅了嗅……

    說道:“除了有些黴臭味之外,還真聞不出有其它藥味,在時間節點上的確存有疑問,但從其他跡象表明他們真是中了軟骨散之毒而死,又或者醫書上的記載與現實不符?”她更是一臉茫然地看着夏宇龍和藍芯。

    藍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眼前一亮,說道:“西丹古國亡國前,國師與父皇說可通過下蠱挽救古國,說有一種十分珍貴的慢性毒藥,服下後會慢慢中毒而死,但若再配合咒語催命,可讓人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當場斃命。”

    夏宇龍“哦”了一聲,說道:“莫非這就是藥蠱,古書中提到,蠱是遠古時候的神祕巫術,它上取天法、下劫地殤,天地之中窺探四方之精華,下蠱之人可就地取材,有蟲蠱、蛇蠱、天蠱、地蠱、藥蠱,自一畫開天至八八六十四卦全部囊括其中,要想解蠱,需得找到下蠱之人或破解卦源,否則就像中了魔咒一樣,重則一命呼呼,輕則惡病纏身。”

    張仙輕呼一聲,點着頭自言道:“我倒是專注於道仙醫術了,卻是忽略了這神祕的巫術……”

    說着,她向夏宇龍和藍芯看去,笑道:“爺爺讓你多看書總是沒錯吧,關鍵時候還真能派上用場,學藝可不能偏科,像我就只顧專研醫術,遇到這類事情就束手無策了。”

    藍芯也嘆道:“我可要比哥哥姐姐慘得多呢,書是翻了幾本,但一看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我就頭疼,全是陪君子讀書,到關鍵時候只能乾瞪眼了。”

    張仙洋洋得意,“嗨”了一聲,說道:“妹妹也是見多識廣,你這麼說讓姐姐情何以堪啊,今後不許妹妹說這些酥人的話。”

    此時,夏宇龍又翻看了另外一具屍骨,他右手稍一用力,便聽見“咔咔”聲不絕於耳,這具屍骨在他腳下也化作了白色的粉末……

    他頓了片刻,自言問道:“下蠱之人究竟是何人呢,誰有如此大的能耐,將全村幾百號人全都滅了口?”

    藍芯也疑問道:“此事越來越蹊蹺了,婆婆不是說在姜家人的頸部找到了繡花針麼?”

    夏宇龍猛然轉筋,拍着腦袋說道:“竟然把姜家的人都給忘記了,走……我們去看看。”

    出了破屋,風雪陣陣席捲而來,他們加快了前行的步伐,遠遠看去,只見四個黑點在皚皚白雪中緩緩移動。

    姜家的房屋已是變得千瘡百孔,殘牆上的破窗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只有那棵夜來香樹依然傲立於風雪之中。

    寒冷的空氣裏透露着詭異的靜謐,與“吱嘎吱嘎”的破窗聲格格不入。

    三人站立院內良久,搖頭感慨一番後,便往右邊的一間破屋去了,他們查看了每間屋子,令他們大惑不解的是屋內並無白骨,而是在幾間破屋內亂七八糟地散落着一些骨頭碎渣,三人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莫非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張仙拾起一片骨頭碎渣子,細看良久,說道:“看破碎程度並不像是中了軟骨散之毒,莫非婆婆把他們都埋葬了不成?”

    藍芯看着骨頭碎渣子,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夏宇龍問道:“芯兒,你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一定有什麼心事?”

    藍芯“噓”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顫聲道:“哥哥,這裏附近陰氣重重,而且殺氣更甚,我擔心又有靈冥兩界的人出沒,我們可要小心了。”

    聽了藍芯的話,夏宇龍和張仙比原先更警覺了,屋內的氛圍隨着張仙抽出長劍也陡然緊張起來。

    通天眼中,夏宇龍並未看到任何不祥之物,他看着窗外的大雪,說道:“我們得儘快離開這裏……”

    忽聽得“嗚嗚”的低嚎聲傳來,大天二已在門外發出了警告。

    三人奔至門外時,見到一白色身影自雪地中一躍而起,在落地之時,白色身影與雪地混爲了一色,眨眼之間,那白影再次躍起。

    待白影離得近些時,只見是一個身披白色披風,頭髮花白的女子在風雪中一起一落,她齊腰的長髮在寒風中凌亂不堪,把整張臉給遮擋住了。

    更令人駭然的是她右手腋下正夾持着一具完好的屍骨,正朝着夏宇龍他們這間屋子而來。

    藍芯脫口叫道:“這是陰間幽魂姑,她怨氣纏身,會吸乾我們陽氣的,快……快跑……”

    話音未落,幽魂姑的幻影已輕飄飄地落在了三人隔壁間的破房中,“啪”的一聲,屍骨被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藍芯屏住呼吸,使勁地拽着夏宇龍和張仙蹲下身來。

    夏宇龍一把按住了大天二並把它抱於懷中。

    藍芯輕聲道:“我們不能再動了,都屏住呼吸別動,被她發現可就麻煩了。”

    隔壁安靜了半會兒,隨後傳來了“喳喳喳”的輕響聲。

    三人均是心中一驚,互相使了個眼色,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來……

    透過破窗,他們看見幽魂姑正在隔壁那間一塊塊地啃食着屍骨,她眼圈黑得可怕,慘白的面容不時地掠過一絲詭異的微笑。

    看着這駭人的場景,三人已經知道了這其中的原委,原來姜家人的屍骨是被幽魂姑給吃了。

    張仙輕呼道:“這幽魂姑太殘忍了,連屍骨都不放過。”

    幽魂姑雙耳微微一聳,她起了警覺,突然停下撕咬,迅速轉頭向夏宇龍他們這邊看了過來,眼神幽深犀利,極爲嚇人。

    夏宇龍三人迅速縮頭,蹲了下來。

    幽魂姑奸笑一聲,又啃噬起了手中的白骨。

    藍芯“噓”了一聲,領着夏宇龍和張仙躡手躡腳地向門外弓身走去。

    大天二偏偏在這個時候消化不良,“撲哧”一聲,從它屁股裏憋出了一聲響屁。

    “哪裏走,拿命來!”

    幽魂姑幻化成影,身體已穿過木欄,閃電般速度向大天二抓將過來,十指猶如鷹爪,直逼大天二下腹。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張仙揮出紫光寶劍,隻身迎了上去,劍尖直抵幽魂姑胸口,“呼”的一聲刺了進去,她閃電般抽出,又接連續捅了幾劍。

    說起紫光寶劍,是姚半仙用隕石在朝陽和落日的紫光中,整整花了一年時間煉製而成,在出劍之時,他在劍刃上施了法咒,意在辟邪,斬妖除魔。

    此劍還是張仙十歲的生日禮物,那時的她與寶劍一般高,根本拿不起來,但自從利劍在手,她視如生命,從未遺棄,如今紫光寶劍在她掌中已經變得輕巧靈動,猶如舞動絲綢般輕盈。

    幽魂姑方能承受住一劍之刺,根本受不起連續刺過來的幾劍,她慘叫一聲,慌亂地揮舞着兩隻利爪,向後連連退去。

    陰毒之風自利爪中掃出,樑柱紛紛斷裂,隨着一聲巨響,整座房屋轟然倒塌,嗆人的塵埃滾滾襲來。

    夏宇龍他們已趁機逃出了破屋,大天二自廢墟中竄出,緊跟了上去……

    才奔出幾步,幽魂姑絲絲縷縷的青煙在空氣中聚攏成型,揮舞着利爪向夏宇龍他們身後抓將而來,喝道:“你們幾個小毛賊,攪我清幽,給我拿命來。”

    夏宇龍飛快抽出鐵鍬,轉身迎了上去,同時喊道:“我來對付她,你們快先走!”

    “我們怎能棄哥哥而去!”張仙揮舞着紫光寶劍,從夏宇龍左後邊直刺而去。

    寒光爆閃,夏宇龍和幽魂姑已交上了手……

    張仙右腳點地,身體輕飄飄地騰空而起,眨眼之間,已躍至幽魂姑身後,長劍直指幽魂姑背脊。

    幽魂姑前後受敵,陷入困境,在雪地中陣腳大亂,只聽得“呼”的一聲,她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空氣中只剩下一道白煙,飄散在風雪之中。

    夏宇龍和張仙甚是驚奇,二人茫然相對,不知如何是好。

    藍芯喊道:“哥哥姐姐,別磨蹭了,快跑……”

    話說間,張仙突感手背疼痛難忍,長劍脫手,掉落雪地之上,她低頭看去,右手手背起了一個大青包。

    她正要俯身下去拾地上的長劍,幽魂姑在自空氣中幻化而出,揮舞着利爪向她背後抓將而來,喝道:“可惡的凡人,拿命來!”

    “仙兒小心!”

    夏宇龍向左跨出一步,手中的鐵鍬已“呼呼”飛出,從幽魂姑腹部穿插而過,在她身上攪起了一道旋轉的白煙,她向後踉蹌幾步,又站直了身子。

    “當”的一聲,鐵鍬落在了幽魂姑身後的雪地上。

    幽魂姑陰笑道:“我只是一道幻影,你又能奈我何?”話說間,她的兩隻利爪已抓至張仙後腦勺。

    夏宇龍拿住張仙左手,快速把她攬入懷中,向雪地上傾斜而去,一陣陰風襲來,幽魂姑的利爪自他們頭頂劃過。

    兩人相擁着在雪地上翻滾了幾圈,待爬起來時,藍芯、大天二已和幽魂姑纏鬥在了一起。

    動作敏捷的大天二穿插於幽魂姑的身體中,拿她卻是毫無辦法,幾個回合下來它有些疑惑,也有些疲憊了。

    幽魂姑妖法頗深,完全沒有把夏宇龍他們放在眼裏。

    藍芯身上的味道攪亂了幽魂姑的心智……

    一道道冥陽純火自藍芯食指射出,遲疑中的幽魂姑已被烈火包裹。

    張仙抓住時機,提起長劍向烈火中連刺數下,幽魂姑吃劍哀嚎,聲音甚是悽婉,一具白骨在烈焰中時隱時現,似乎在作最後的掙扎。

    過得片刻,哀嚎聲消停了下來,一碗口大小的白色事物自火中掉落於雪地之上,藍芯收回了冥陽純火。

    三人相互對視片刻,躡手躡腳地上前查看,夏宇探出鐵鍬將那東西翻轉了過來,卻是發現是一個精緻的骷髏頭面具。

    藍芯吃了一驚,說道:“幽魂姑的妖法十分了得,按道理她不會這麼快就敗下陣來的,爲何卻敗在了我們兩人手中?”她一臉不解地看着張仙。

    張仙將長劍抱於懷中,笑道:“這說明芯兒的法術大有長進了……”她本想將紫光寶劍被爺爺施了法術的事情說出來,可是姚半仙封證在先,此事只能自個兒知曉,否則法力盡失,她只好罷了口。

    藍芯遲疑片刻,說道:“這幾日,五鬼前輩在冥火球中似乎是睡着了,他們是一點忙也幫不上啊,哪有法力見長之說……”她看着張仙手中的長劍,“不僅姐姐功夫了得,姐姐手中的寶劍也更是厲害。”

    張仙點着頭笑了笑,豎起大拇指,直言不諱地說道:“妹妹果真是好眼力……”她心裏卻隱藏着淡淡的哀傷。

    姚半仙鑄此劍時考慮長遠,將法術施於劍刃之上,他與張仙說,爺爺不能保護你一輩子,待爺爺去世後,劍上的法術會得以施展,在關鍵時候可助你一臂之力,如今姚半仙與她已是陰陽兩隔,紫光寶劍是姚半仙留給她唯一的念想了。

    夏宇龍用鐵鍬託着那骷髏頭面具仔細觀察起來,通天眼中他已感覺出了異樣,但終究還是道行淺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突然,那面具幻化成煙,夏宇龍只感覺右手掌心傳來一陣錐心的刺痛,鐵鍬應聲落地,直挺挺地插在了雪地之中。

    待展開手掌時,一股黑色妖氣自掌心溢出,他捏緊又拳,那黑色妖氣早已逃之夭夭。

    一聲聲奸邪之笑自片片飄落的雪花中傳來,遍地雪花突然席捲而起,將夏宇龍他們包裹成了雪人,他們的身體僵硬不動了。

    雪花散盡,幽魂姑幻化成型,她緩步走上前來,看着夏宇龍,苦笑一聲,說道:“哼,你小子還有些本事,這兩個小美人的功夫也不賴,不過你們都被我下了魔咒,還能蹦噠得了麼,三個乳臭未乾的東西還想與我鬥……”

    “呸!”她低頭看着大天二,吐出一口唾沫,“你這畜生,與他們三個一起陪葬去吧!”

    張仙喝道:“你這妖婆子,要殺便殺,鬥不過我們,卻使出這等陰招,算個什麼東西,今天載在你手裏,我們自認倒黴。”

    幽魂姑仰天狂笑道:“怎麼着,我當然什麼東西也不是,今天殺你們那是肯定的了。”

    夏宇龍正色道:“您要殺就殺我便是,此事與我的兩個妹子豪無干係,還請大仙放了我兩個妹子和我的狼兄弟。”

    聽到“大仙”二字,幽魂姑心裏一怔,隨後又哈哈狂笑道:“你說什麼,你是在嘲笑我嗎,你們看看,我是大仙嗎?”說着便揭開了臉上的面具。

    只見幽魂姑的左臉是可怕的骷髏頭,右邊的臉卻美若天仙。

    “啊?”

    夏宇龍和張仙被驚到了,腦中盤旋着無數個疑問。但藍芯卻習以爲常,畢竟在陰界這類面孔她是經常見到的。

    幽魂姑帶上了面具,看着夏宇龍奸聲笑道:“你是龍族的人,但你現在還是一條廢龍,一時半會兒也成不了什麼氣候,不如把你的血給我喝了,就算是了了我一樁心事,起碼在三界之中我能擡頭走路了……”她嘴角露出四顆獠牙,淡藍色的舌頭卷露在了嘴脣外。

    藍芯叫嚷道:“姑姑若是取了哥哥的性命,定會成爲三界的罪人,那時候姑姑可真無藏身之地了,還請姑姑不要一錯再錯。”

    聽到“姑姑”二字,幽魂姑心中爲之一振,在這三界中,還是第一次有人尊稱她爲姑姑,她看着藍芯喝道:“此事與你無關,我們同屬陰界之人,今天我不會殺你,我只想得到我要的東西。”

    藍芯笑道:“姑姑真是糊塗啊,宇龍哥哥乃龍族之後,你若取了哥哥的性命,龍族會放過姑姑嗎?恐怕再無姑姑的立足之地了,在這三界之中,誰想遭人唾棄,誰不想功德無量而羽化昇仙,我是過夠了冥界那暗無天日的日子,這才逃了出來,可是我從未做過有違天理之事,若是姑姑放了我哥哥,算是功德一件,爲你日後修仙開山鋪路,而且芯兒也願與姑姑再次回到冥界請罪……”

    “不!”幽魂姑打斷了藍芯的話,“你不要再說了,別再和我提回冥界的事情。”她的語氣變得柔和了許多。

    很明顯,藍芯的話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她猶豫片刻,說道:“好妹妹,陰間已經全亂套了,你別再回去了,冥靈兩界爲了一隻燈芯發動了戰爭,不知何時才會平息,爲了轉移矛盾,可能會出兵陽界,唉,只可惜陽界的人不團結,還在爲了一些蠅頭小利鬧得不可開交……”

    突然,幽魂姑眼前一亮,看着藍芯問道:“我從你身上聞到了燈油的味道,你就是那只燈芯吧?”

    藍芯點了點頭,含淚說道:“正是。”

    幽魂姑又問道:“你來到陽間後有何打算?”

    藍芯看了看夏宇龍,又看了看張仙,回道:“哥哥姐姐是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與他們浪跡天涯便是。”

    幽魂姑欣慰地點着頭,說道:“那是最好了,如果這小子負了你,下次讓我碰上我定不饒他,陰界的人能存活於陽界的可是寥寥無幾啊,望你好好珍惜。”

    說着,她哀嘆一聲,又道:“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高荒,說起修仙之事,我又何嘗不想,只是修仙無門,這上天也不開眼,讓我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怎能不怨恨?”

    藍芯道:“姑姑若是信得過我,我倒想爲姑姑指條明路。”

    “什麼路子,請妹子明示。”幽魂姑迫不及待地問道。

    藍芯回道:“姑姑可尋找西山佛主開山點化,西山佛主慈悲爲懷,說不定真能爲姑姑指點一二呢。”

    幽魂姑面色一沉,說道:“凡事都得講究個機緣,三界之大,又到哪裏尋他去?而且我在三界遊蕩了幾千年,也從未碰到他。”

    藍芯正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只見幽魂姑臉色大變,急道:“我得走了,你們也趕快躲起來吧,若是被他們撞見了可別說見到我,否則你們會被抓回去拷問的。”

    說完,幽魂姑幻化成煙,向西北方向逃了去,她的說話聲隨風傳來:“你們快些早地方躲藏,他們這些人難纏得要緊,可別爲自己惹了麻煩……”

    聲音越來越遠,消失在了山坳那邊。

    一陣陰風掃過,夏宇龍他們身上的冰雪片片脫落,魔咒已然解除。

    很遠的地方傳來了鈴鐺的“噹噹”聲和木魚“啵啵”的敲打聲……

    隨後便是幾聲喝罵:“他娘的,這該死的幽魂女鬼跑到哪裏去了,再往西走就出中原了,我可不想放棄這花天酒地的生活,唉,他娘的我真是受夠了,這妖捉得住就捉,捉不住就算球,何必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若不是大人心腸好些,我才懶得理他呢,這差事又不是我一個人的……”

    聲音越來越近,夏宇龍他們向左邊的一片廢墟中跑去,迅速掩藏了起來。

    只見有七八個人從村口緩步而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敲着木魚的中年和尚,他體型微胖,一身素黃長袍,頸部掛着一串雞蛋般大小的佛珠,右手杵着禪杖,左手立於胸前,口中唸唸有詞。

    他身後跟着兩個七八歲的小沙彌,一人敲打木魚,另一人手持照妖鏡。

    與和尚並排的是一個頭戴仙帽、身披八卦服的老道士,他體型孱弱,看起來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右手不停地揮動着佛塵。

    跟隨他的則是一個十來歲的道童,道童手中的鈴鐺清脆入耳。

    緊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四名鬍鬚滿面的彪形大漢,他們身穿官服,每個人肩上都扛着一把鋒利的官刀。

    那爲首的大漢說道:“他娘的,你們不是說她已經逃到這裏來了麼,怎的連個人影都見不着了?”

    夏宇龍聽出,先前在村口講粗口話的就是此人。

    張仙呸了一聲,心道:“這些官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滿嘴的髒話。”

    另外一名當差走上前來,嘿嘿笑道:“您看看我們從東月山追她追到這裏,至少也得半個月的路程了吧,要不咱追到這裏就得了,回去和大人說,那幽魂女鬼已經被我們追到西北大漠去了,她保證不再回中原,我們這才將她的一條腿打斷,放了她一條生路。”

    那爲首的當差瞪了他一眼,罵道:“呸,他娘的,我還真想一走了之去過我的快活日子算了,那點俸祿還不夠塞牙縫,我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若是白白斷送了性命,誰來照顧我們的妻兒老小?”

    說着,他怒哼一聲,又道:“不過你也真夠蠢的,幽魂女鬼可是陰間的惡煞,還說打斷她一條腿,連傷她一根汗毛都困難,大人會信我們嗎?虧你丫的想得出來,唉,得靠兩位法師的法術才能鎮得了她……”

    他搶上前來,對着和尚和那道士又是點頭又是哈腰,很是客氣地道:“兩位捉妖大師,你們都辛苦了,有招待不週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兩位大師的身手小的十分欽佩,有好幾次那幽魂鬼已落入你們手中了,可是她也狡猾至極,最終還是被她給逃脫了,兩位大師能否再上點心,留給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呀。”

    藍芯心想,連這些當差的都是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難怪西丹古國會亡國,戰事一來,前方吃緊,後方卻緊吃,衙門中的人還真是信不得啊。

    那道士捂着嘴,輕咳兩聲,看着雪地上的痕跡,說道:“幽魂鬼方纔在這裏停留,不知是與誰發生了打鬥……”他掐指片刻,又道:“對,她就藏匿在這些廢墟中。”

    “當”的一聲,那爲首的當差將官刀重重地插在了雪地上,雙手叉腰,喊道:“都給我搜!”

    其餘幾個當差齊聲應“是”,便提着官刀向四面的廢墟搜索而來。

    一個當差在夏宇龍他們躲藏的廢墟前躡手躡腳地來回踱着步子,他向前揮動官刀,卻是不敢踏入廢墟半步,還虛張聲勢地喊道,你這妖鬼,快給我出來,我看見你了,你快給我出來……

    官刀“呼呼呼”地在夏宇龍他們頭頂掃過。

    積雪已將夏宇龍他們蓋得嚴嚴實實的了,這當差的這般敷衍了事,哪裏又能看出廢墟中的端倪。

    突然,這當差的一邊慌張地往後退去,一邊掏出掛在胸前的靈符,驚駭地叫嚷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