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嫁(二十三)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七七不想起牀字數:2210更新時間:24/06/27 04:40:41
    封閉的車廂內異味難忍,香水味、汗液味、老化機械的金屬味無孔不入。

    車子顛簸得厲害,月兒睜開眼,茫然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輛老舊到發黃的麪包車,座位全部被拆卸,四周的窗戶被釘死,與駕駛位中間隔了塊厚厚的木板。

    痛感從後腦傳遞至身體各處,她下意識擡起手想去輕撫緩解這份疼痛。

    她失敗了,粗麻繩將她的手繞了一圈又一圈,勒出深深紅痕。

    系繩子的人一定是個高手慣犯,無論她嘗試多少種解法,繩結紋絲不動。

    她緊咬下脣,心害怕地跳了起來。

    記憶漸漸清晰,在接完妹妹放學的路上,她們被蒙着面的高大男人偷襲敲暈了過去。

    對了......妹妹呢?!

    “小瓜......小瓜你在哪?!”沙啞又顫抖的聲音響起,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車內,癱倒着四五個昏迷的年輕女人。

    “唔......姐姐。”

    小瓜怯生生的,從角落慢悠悠坐起,揉了揉眼。

    “小瓜,你有沒有事?快過來讓姐姐看看!”月兒焦急地呼喚着。

    小瓜聽話地摸索着爬了過來,意外的是,她的手腳並沒有被上綁。

    幸好,小瓜的皮膚比她細膩脆弱的多,要是被這樣對待,保不準要被擦破多少層皮磨出多少些血。

    “小瓜,你幫姐姐試試能不能打開這個繩子。”

    小瓜點點頭,可月兒高估了她的力氣,無論怎麼擺弄,繩子結結實實,甚至更緊了些。

    小瓜看出姐姐的焦急,心下升起一股擔憂,她靠在月兒的肩膀上,怯懦地小聲問道:“姐姐,這是哪?”

    月兒搖了搖頭,沒做回答,但心裏早有了幾分可怕的預測。

    “小瓜......你聽我說,待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明白了嗎?”

    見小瓜聽話地點着頭,小手還攥緊了她的衣角,她柔聲安慰了句:“乖,別怕,我在呢。”

    車子緩緩停住,她們心頭各自一驚,縮進距離依偎在一起。

    車外人的交談聲嘈雜,持着一口方言味極重的普通話,激烈的討論着。

    沒過多久,後備箱的門緩緩上升,光線涌入,似乎撕裂了這一方最後的平靜。

    幾顆滿頭大汗的腦袋按捺不住,接二連三往車內擠,那一張張黑黃的臉上興奮得肌肉都在顫,嘴一開這麼一笑,焦黃的牙齒一覽無遺。

    那看動物的眼神令月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是誰?

    一根柺杖從腦袋的縫隙中擠了進來,往他們頭上各來了幾下,哀嚎聲響起,他們灰溜溜地退了出去,用不滿又憋屈的眼神望向那位花白鬍子老人。

    “你們幾個,都給我老實點。”老人威嚴地掃視過每個人,責備道。

    這話像在對他們說,也像在對她們說。

    “一個一個拖出來,別老擺那猴急的樣兒,給別人看了笑話。”

    “喲,大家夥快瞧,還醒了一個!”

    “哪兒呢哪兒呢?”

    “我嘞個天,這女娃長得太嫩了!”

    一個健碩的男人探進身子,拽着月兒的小腿粗暴地向外拖去。

    “啊!!”月兒驚呼,頭皮發麻,慌忙用另一條小腿去踹男人的手臂。

    男人爆了句粗口,把月兒重重扔到地上,上去對着肚子就是一腳!

    “姐姐!!”小瓜眼淚瞬間涌出,手腳並用爬出了車廂,跪倒在月兒身旁看着她因疼痛蜷縮的身軀。

    “喲,還有個小的~這是姐妹花?”旁邊有人吹着口哨起鬨,吸引了更多不懷好意的目光。

    老人眯了眯眼,訓斥道:“阿杰!你怎麼老是這樣耐不住性子?趕緊把她們帶回村!少惹事!”

    “還有你們!速度點搭把手,大男人別磨磨唧唧的。”

    “是的村長!”

    他們收起油膩的表情,從車裏把所有女人都拖了出來。

    她們陸續轉醒,看到眼前的景象嚇得不知所措,哭喊尖叫起來!

    “老周,你手裏那個也太會哭了,吵的我耳朵疼,你趕緊管管!”

    老週轉了轉眼珠,閃過一絲精光,他嘿嘿一笑,脫下發了黃的襪子往女人嘴裏塞緊。

    “怎麼樣?現在不吵了吧?”

    “佩服啊老周,還得是你,想出這麼噁心的法子。”

    “去去去,你沒看到其餘人都不吵了嗎?”

    確實,在這一幕發生後,前一刻還在嚎哭的女人們集體噤聲,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月兒覺得自己的腦子天旋地轉,只來得及瞟一眼不遠處石碑上的字跡。

    「夜來村」。

    他們像提着豬崽,將她們拖了一路,鄉野山村地面泥濘坎坷不平,薄薄的衣料早已報廢,磨得背後火辣辣的疼。

    “村長,還是老地方?”

    “嗯,你們趁天黑前趕緊上山,把東西送去。”

    這東西自然是指這羣叫苦不迭的女人。

    村民應下,剛要出發。

    “等等,把她們兩個留下。”

    月兒呼吸一窒,冷汗打溼了髮鬢。

    她和小瓜被丟進了村長家的柴房,晚上只有一位馬臉女人進來給她們扔了兩個饅頭,用看垃圾的眼神剜了她們一眼,隨後就把房門牢牢鎖上。

    黏糊糊的汗液和血液凝固,與後背被磨壞的衣服粘在一起,動一下便傳來鑽心的痛。

    小瓜沒受過這種苦,早就暈死過去。

    月兒心疼得要命。

    都怪自己,沒有照顧好妹妹。

    她涌出一股絕望,又強行壓下,

    她得堅強,小瓜還需要她。

    得快點恢復體力才行。

    手還未被鬆綁,她拖着身子,像條沒有四肢的蟲子,蠕動到那兩個饅頭前,低着頭就着這種姿勢大口咀嚼着。

    嗓子乾燥,她只好多分泌些唾液出來一塊塊浸溼了再嚥下。

    啃完大半個後,她舒出口氣,翻了個身,看着天花板發呆。

    她調整了下姿勢,離小瓜近了些,就這麼靜靜聽着她的呼吸聲。

    溫和平穩又安詳。

    月兒不自覺哼起了小時候小瓜最喜歡聽的兒歌。

    明明過了那個年紀,偶爾卻依舊要纏着她,變着法兒的撒嬌要她唱。

    調子羽毛般的輕柔,婉轉溫暖,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

    破碎的嗚咽聲揉碎了一切,將一顆搖搖欲墜的心推入懸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