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開門大吉
類別:
都市言情
作者:
如意鍵盤字數:4592更新時間:24/06/27 04:38:46
譁啦啦一串鑰匙的聲響,錢糧衚衕34號的兩扇紅漆斑駁的大門,就這樣被推開了。
一步兩步……
作爲這套老宅的新主人,江山在前屋主的執意要求下,率先邁入了門檻。
“四合院的院門都是開在東南角,”
王世襄的聲音緊跟其後:“這可都是有說法的,
按照八卦的五行方位來算,圖的就是個順風順水、進出平安的意思。是吧景心?”
“沒錯,”
前主人陳夢家的小舅子趙景心,與王世襄肩並肩跨過了門檻。
“這套兩進的院子坐北朝南,一切佈局都是按着老規矩來走的,”老先生緩緩介紹道:
“廣亮大門、垂花二門,見門如見戶主家底,所謂門當戶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我這個門……”
江山一聽,趕緊回頭打量了一眼:“是個什麼等級?”
“人剛剛不是說了嘛,”黃永鈺道:“一道門廣亮,二道門垂花。”
“小江來來來,”
王世襄招招手把江山叫了回去:“老北平的四合院大門講究着呢,總的來說屬王府大門的級別最高,當然紫禁城的那套另說。”
“可不得另說嘛,”黃永鈺:“人都不稀得跟你們比。”
“除了王府大門,”王世襄接着道:“就是你這個廣亮大門,看好了啊……”
江山順着王世襄的手向大門上看去。
“金柱、外檐柱、雀替、門簪、抱鼓石……”王世襄:“說白了它就是一間房,再往回倒些年頭,向你這樣的門檐下面都會站倆守衛替你看家護院的。”
“噢,”
江山聽明白了:“小魚小白,一人站一邊給三叔感覺一下。”
“好。”
“來嘍!”
江小魚和江小白聞聲,趕緊跑了過去
一邊一個趴在磨得發亮的抱鼓石上,笑得那叫一個歡實。
“趕緊散了吧,”黃永鈺瞧着舊門檻旁的倆孩子:“別一會家沒護好,再給拍花子給抱走了。”
“走,”江山對着倆孩子笑道:“三叔領你們看看咱們的新家去……”
“來,一進門正對着的就是你們家的一字影壁,”
今天的王世襄,十足就是一經驗豐富的售樓先生:“一字影壁右邊的這間屋,是給你們家教書先生預備的。
左手邊和大門連城一排的屋,就叫倒座房。
跨過你們家的二道門,就是伱們家的二進院了……”
這一會的江山,特愛聽王世襄口中的‘你們家、你們家……’
“哇,二哥你快看!”
“我看着呢。”
緊跟着江山的江河,直到此時才意識到江山買的這套宅子究竟有多誇張。
尤其是踏進了二道門之後,面部表情明顯就淡定不起來了:“這究竟有多少間屋子?也太大了吧。”
江河和江山站在一塊,一個方向一個方向的順着看。
“這排正房也叫北房,一般都是給家裏面老人住的,”王世襄指東指西的繼續介紹:
“東廂房、西廂房各三間,正房兩邊的耳房已經被改成了廁所……”
隨着王世襄的不斷介紹,江家倆兄弟的目光逐漸從驚訝變成了驚喜。
最後交匯的那一眼,一起開心的笑了起來。
“知道嗎老三,”江河:“我回家拿錢說要在首都買房的時候,咱爸媽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你別說他們了,”江山摸着已經黯然失色的柱子說道:“我這會都快掉眼淚了。”
活了兩輩子,總算是把四合院給弄到手了。
“接下來,”江山摟着二哥的肩膀笑道:“你就等着瞧我如何盤它了。”
“三叔,”
終於,江小魚意識到了什麼:“這個院子以後就是我們住的家嗎?”
“對啊,”江山笑得老自豪了:“怎麼樣,喜歡嗎?”
“好破呀,”江小魚一語概括道:“但是我好喜歡,特別是這個院子裏的花。”
“我也喜歡這些花,”江小白打進來就沒歇過腳:“還有這個小水池。”
錢糧衚衕的這套四合院雖說老舊,但各處屋檐角落既沒有蛛網也沒有集塵。
一看就是有人時常來打理過的。
其中尤爲亮眼的便是這滿園子花花草草。
橙的石榴、粉的海棠、滿樹黃綠的棗花。
“我姐這套園子裏的樹,當初也是精心挑選過的,”
揹着雙手的趙景心,看着院子中的幾棵樹說道:
“西蜀海棠、臨潼石榴,還有挨着西廂的那兩棵金絲棗……春天是一景,到了秋天又是一景。”
“夢家兄的這套宅子,”王世襄感慨道:“比我那套保存的好多了。”
“行了,”黃永鈺安慰道:“甭管這樣,如今你的那些個寶貝總算是有地方擱了。”
“這倒是實話,”一想到這,王世襄也笑了起來:“還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呢。”
這一會,江山已經見到了那間前主人的書房。
一桌二椅三面書櫃,此時落在江山的眼裏,很有點參觀紀念堂的感覺。
“我來看看都是些什麼樣的明代傢俱,”
總是跟在江山身後的餘思歸,伸手掀開了傢俱上的蓋布:“呦,還真是好東西。”
“是嗎?”江山和她湊到了一塊:“我來看看。”
沒等他倆多打量一會,就聽見了江河在外面喊了:“老三,你快看這。”
江小魚摸着迴廊盡頭的月亮門:“三叔,你快來我這邊。”
“三叔,”江小白跑得最歡:“我找到王爺爺說的鴿子窩了。”
嘻嘻哈哈的一羣人,有說有笑的在院子裏四處逛着。
原本老舊褪色的四合院,自打這羣人來了後,也變得鮮活了起來。
眼見新主人如此喜歡,站在院子中的趙景心也安心的點了點頭:“他們能喜歡就好,不然,我姐這份錢還收的不大安心呢。”
“放心吧,”黃永鈺替江山說道:“我這位小友肯定會讓這套宅子變得更好的。”
王世襄:“勸你姐想開一點,該吃就吃、該玩就玩。”
“她倒真是想出門玩一趟,”怕對方沒聽懂,趙景心又強調了一句:“出國門的那種玩,不過估計是玩不成了。”
王世襄:“怎麼就玩不成了?”
趙景心:“手續難辦唄。”
王世襄一聽,立馬表現出了一副不用擔心的表情:“我還當是什麼事呢!”
“喏,”
黃永鈺往江山的方向一指:“這事你找他就能辦成。”
“誰?”趙景心:“那個年輕人?”
“對咯,”王世襄:“那個年輕人現在可是國家旅遊局長的紅人。”
黃永鈺:“不然,你們這套房子的手續,還不知道要排到猴年馬月呢。”
“噢,”
當年架着飛機起義的趙景心,這會重新打量起了眼前的年輕人:“這麼說的話,這套宅子還真是找對主人了。”
……
華燈初上,琴音嫋嫋。
芳嘉園衚衕的一個小院裏,早已經看不出原先的模樣。
坐在堂屋中的江山和黃永鈺,特享受的吐故納新、吞雲呼霧。
“嗯,”
三叔很滿意的聽着裏屋曲折坎坷的練琴聲:“小魚這兩天的進步很大嘛!”
“你管這叫進步?”黃永鈺已經準備起腳了:“估計這整個小院的人民都在盼着你們早日離京呢。”
“得了吧,”明日即將返程的江山笑道:“您這明明就是使捨不得我們。”
“小魚兒還是很有學古琴的天賦的,不然,再鐵的關係我老伴都不會親自出馬教學的,”
抱着一隻木匣子的王世襄,從裏屋走了出來:“小江,我這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送給我?”
江山和黃永鈺一塊看向了桌上的紫檀小木匣。
“3月21日,”
王世襄的雙手按在小木匣上:“是刻在北宋建築大師李誡墓碑上唯一的日期。
這個日期,也是樑思成和林徽因喜結良緣的日子……”
江山和黃永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沒聽懂王世襄究竟想說什麼。
“很多年以前,朱啓玲老先生在日-本抄回了兩本本屬於我國的孤本。
一本是委託我編寫註解的《髹飾錄》,另一本便是李誡的《營造法式》。
在遇見我之前,朱老就已經將《營造法式》交到了樑思成的手裏。
爲了將這本晦澀難懂、堪比天書的《營造法式》一一破解,
樑思成、林徽因,以及他們的營造社同仁,在十年中遍訪了全國一半多的省市。
測繪、拍攝了兩千多處唐、宋、遼、金等古代建築。
等到他們轉移到李莊時,數量驚人的收集資料,已經足夠營造社來勝任《營造法式》的註解整理工作了。”
說到這,王世襄緩緩打開了小木匣子:“吾生一何幸?得窺此淵藪。
當年,我剛到營造社時還不到30歲,雖然只跟着樑先生學了一段時日。
卻讓我見識到了最頂級的古建築藝術。
1945年日-本宣佈投降後,爲了戰後文物的追繳工作,我提前告別了李莊。
隨行的行李中,最寶貴的就是這86張營造社的手繪圖。
小江,今天我把它們全部贈與你來保管。
希望在你那所四合院的設計圖中,能見到它們的些許身影。”
這一會,桌上的那只紫檀木匣已經被完全打開。
擱在匣子內的一疊泛黃的紙張,瞬間就抓住了江山的目光。
見江山一動不動的定在原地,黃永鈺擡起胳膊給了他一下:“愣着幹嘛,多難得的機會呀,還不趕緊拿出來瞧瞧。”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江山的整體表現,將自己的心理活動交代的明明白白。
“吾生一何幸?竟能得窺此淵藪,”他借用了王世襄的一句話:“世襄叔,您可真是我的親叔啊!”
聽見此話,王世襄和黃永鈺一塊笑了起來。
這當會的江山,已經將手稿全數取出捧在了手裏。
“這裏面不但有樑思成的手繪圖紙,”王世襄指着圖稿道:“還有林徽因的手稿……”
江山一張挨着一張仔細翻閱着。
五臺山佛光寺的大殿、廣濟寺的三大殿、造月樑、鴛鴦栱……
圖紙雖已泛黃,但精華卻仍清晰可見。
“我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江山寶貝似得怎麼瞧也瞧不夠。
對他來說,得此物可比得了套四合院還要開心。
“裝好拿回去慢慢看,”
王世襄將紫檀木匣推給了江山:“另外,我老伴也有一件東西要送給小魚……”
還沒等王世襄說完,就聽見了裏屋江小魚的聲音:“奶奶,這個琴我不能要,不然,我三叔會罰我的。”
“他敢,”袁荃猷的聲音在裏屋響起:“這是奶奶送給你的,又不是送給你三叔的,他管得着嗎!”
管不着的江山,這會正坐在堂屋裏使勁搖手:“這可真使不得,我拖家帶口的在您這待了這麼久,臨了哪還能卷着東西一塊走呀。”
“不過就是一張琴罷了,”王世襄擺擺手道:“我不是也跟着你天南地北吃了好一陣嘛。”
“那哪能比!”
“給你你就拿着,”黃永鈺壓着聲道:“裏面這位可不是好忍的。”
“哦?”
“你這位嬸子的祖母,當年唯一的愛好就是天天端着槍出門替婦女打抱不平,”黃永鈺:“到後來她家培養出來的姑娘都是一個脾氣。”
“是嗎?”
“我這位太太的確是個妙人,”王世襄笑道:“也的確非常固執。”
“三叔,”
這個時候,江小魚抱着一張古琴走了出來:“袁奶奶說,這是她送我的見面禮。”
江山應聲趕緊站了起來。
一眼古琴沒看,先給袁荃猷鞠了一躬:“多謝袁嬸對我們家小魚的疼愛。”
“小江,”袁荃猷摸着小魚的腦袋笑道:
“小魚這孩子我喜歡的很,若日後你們真能搬來燕京,我肯定接着叫她撫琴。
不過現在嘛……就先讓這把琴替我陪着她吧。”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袁荃猷,號稱民國的四大敗家女之一。
這裏的“敗家”,其實指的就是買琴。
但凡是被她看中的古琴,哪怕變賣了所有細軟也在所不惜。
曾經,爲了得到一張唐代的“大聖遺音”,她竟和王世襄傾盡了所有家底。
之後,正是這張“大聖遺音”在嘉德的春拍會中,拍出了1.15億的成交價。
不得不說,王世襄夫婦的眼光都不是凡人可比的。
就好像他們贈給江小魚的這張琴來說,哪怕之後坐在了返程列車的軟臥包廂裏。
圍着一塊看的三個人,愣是沒瞧出一點端倪來。
“行了,”江河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古琴:“反正我們也不懂,就別瞎耽誤功夫了。”
“倒也是,”江山重新靠在牀上看起了樑思成的手稿:“還是研究一下自己的老本行吧。”
“江山,”餘思歸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這次咱們去紐約,會帶上你那兩位燕京的叔嗎?”
“……”
江山只想了幾秒就給出了答案:“帶,當然要帶上,大都會的館藏相信他倆也想去見識見識。”
更何況這一次文化局還給了一個特殊任務。
江河:“那我呢?”
“你就跟不用說了,”江山:“哪怕就是自費,咱們也一個都不能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