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提前出現的藏寶圖
類別:
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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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鍵盤字數:5486更新時間:24/06/27 04:38:46
浦江電視臺,臺長辦公室。
一份“新星音樂會”的出場順序表,即將完成。
“該到的演員基本都到了,”
江山同志開始向一屋子的領導,匯報工作:“除了海政的蘇小明、和總政的克里木。”
古錚錚點了點頭,表情十分莊嚴:“海政歌舞團對我們這場音樂會非常重視,特意爲青年女歌手蘇小明創作的一首新歌……”
隨後,親切的一笑:“說是歌一練好就出發,大家不用擔心,至於克里木同志嘛,人正在前線慰問呢。”
坐的一塊的朱逢博、谷建芬、李谷壹、王立平和王潔實,一起“哦”的點了點頭。
江山知道,《軍港之夜》要來了:“剛接到的消息,單秀榮老師由於檔期原因來不了了。”
谷建芬:“檔期?”
“就是計劃都排滿了,”江山解釋:“所以《燕南飛》這首歌要換人唱了,經組委會研究決定……”
“《燕南飛》是我的,”李谷壹忽然高舉單手:“誰都別跟我搶。”
《燕南飛》多好聽啊,她都公開唱過好幾回了。
江山:“經組委會研究決定,《燕南飛》由李谷壹老師演唱。”
李谷壹抿着嘴不說話了,只在嘴角邊留了一絲微笑。
谷建芬搗搗朱逢博:“看,小江怕她。”
朱逢博嚕嚕嘴:“辣妹子,我都得讓着她。”
辦公室這會全是自己人,一切都好商量。
不好商量的,江山就直接遞筆。
反正開頭和收尾的節目早焊死了,其它就由着他們開心去吧。
很快,一份在後世難上加難的節目單,順利出爐了。
“小江,”
剛準備宣佈散會,古臺長忽然想起件事:“萬體館那邊的廣告佈置還順利吧?”
“您放心,我們報社的美術編輯江河同志,在這方面非常有經驗,”江山道:
“他親自帶隊現場繪畫,加上廣告公司黃經理加派的人手,相信您很快就能看見成果了。”
“那就好,”古臺長很欣慰:“有你盯着我放心多了,不過……可口可樂的事,到底該怎麼解決呢?”
說完,古臺長看看江山,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江海:“燕京那邊已經找了我好幾次了,總不好一點面子不給吧?”
“可口可樂怎麼了?”
一聽這話,本已經準備離開的幾位,又坐了回去。
根本沒有要避嫌的意思。
江海笑道:“咱們這場音樂會,原本有個最大的廣告贊助商。”
江山:“就是可口可樂。”
古錚錚:“他一家就包下了十塊廣告牌。”
江山:“還都是最貴的位置。”
古錚錚:“可惜的是,小江很快就接到了有關部門的警告電話。”
“同一天,我也接到了宣傳部的電話,”江海苦笑道:“希望由我出面,撤銷可口可樂的廣告合同。”
其實,江山根本就沒和可口可樂簽訂廣告合同。
放出這種風聲的原因,不過是爲了給自己爭取些籌碼。
“也不知道可口可樂得罪誰了,”古臺長皺着眉頭:“市裏鐵了心要和它作對,不但讓宣傳部在中間作梗,還把電話打去了輕工局。”
江山見大家一臉茫然,趕緊提醒道:“我們春風度不是和輕工局的出口貿易辦公室有過合作嘛,就……那樣了。”
朱逢博點頭表示明白,但很快:“不對呀,南-京路上不是豎了可口可樂的廣告牌嘛,怎麼到你這就不行了?”
江山:“唉,我們公司都不知道該誰說理去!”這不是還尚顯嬌嫩嘛。
1980年初,中糧開始爲可口可樂找地皮,第一個相中的就是浦江。
誰知浦江的現任領導,對外企進駐的要求十分抵制。
把中糧臭罵了一頓還不解氣(據說當年罵得老狠了),順帶着連可口可樂的廣告都想掐了。
江海倒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接不接這單廣告都無所謂。”
江山點點頭。
若不是時代不允許進步太快,他能把萬體館的外立面都給它包上廣告。
“音樂會的廣告早供不應求了,”古臺長一提這個比過年還開心:
“我們臺也收了不少訂單,但不行啊,燕京那邊託人帶話了,說不能寒了外商的心。”
“所以,”江山總結道:“我們春風度現在是兩頭臉色都得看,哪頭都得罪不起。”
“管家婆一多、房倒屋塌,”胡嘯最煩這種事:“要我說你既然在浦江做事,就別問外面的事。”
“關起門來做生意,”古錚錚連老友一塊教育了:“除非小江以後別做燕京的買賣。”
李谷壹:“小江我教你,你先把廣告給做了,事後再道歉。”
她的《鄉戀》就是這麼唱的。
管它節目單上有沒有,先唱了再說。
江山笑着搖了搖頭,他可沒有拿槍的老公公:“對組織我一向實事求是,不能辜負了組織的信任。”
胡嘯知道江山的政治覺悟:“那你這次準備聽哪路軍的話。”
“這還能由得了我,”江山說了跟沒說一樣:“肯定得由着他們呀。”
對於心靈嘴軟的江山,胡嘯是再瞭解不過了:“好,那我就等着瞧好了。”
“放心吧,一定讓您瞧好的。”
江山的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總編,老大,”蔣壯壯拿着一樣東西走了進來:“照片已經沖洗好了,你們看看行不行。”
等門再次合上時,江山的手裏已經多了一卷照片。
“各位老師先回去休息吧,我和大哥要借古臺的寶地一用。”
“你手裏的是什麼?”胡嘯:“我又不是外人,趕緊打開。”
李谷壹:“誰是外人?”
谷建芬:“誰都不是外人。”
江海倒無所謂:“既然沒外人,就趕緊開始吧。”
江山就更無所謂了:“那就來吧。”
若不是時間緊任務重,這哥倆也不至於在外面紙上談兵。
說話間,一張超大尺寸的照片已經鋪在了桌面上。
江山先提醒一句:“大哥,一會去了後伱不用緊張,反正是外行,說錯了也不丟人。”
“我不緊張,”江海心如止水道:“那麼多專家都沒搞清的事,我要是能說清才見鬼了呢。”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字畫鑑定原本就是個說不清的事,”江山指着照片道:“對於沒有落款的畫來說就更謎人了。”
這一會,辦公桌旁的一羣人跟隨江山的指引,的確沒在照片中的畫上見到任何字樣。
“所謂落款也作款識,通常就是某年某月某人書於某地,它是識別畫作者最好的參照物,”
由於江海一會要去開個碰頭會,所以江山這會在幫大哥抱佛腳。
“一般來說只要是知名畫家的畫,不但會有落款印章,還會有題跋。所謂提跋,就是留言,畫前爲題、畫末爲跋,”
江海同志不懂就問:“爲什麼這幅畫什麼也沒有?”
“北宋的作品多是窮款,”江山繼續道:“別說題跋,就連作者的題款都沒有。
但北宋的大文豪就不同了,像蘇東坡這一檔次的不但會題款,還會題一首詩跋。
這也叫畫之不足,文來補之。”
辦公室裏一片安靜,只聽見江山一人的聲音。
一個個聞所未聞的知識直入腦海。
原本從沒在意過的東西,這會卻聽得津津有味!
“但大多數的文人墨客則不同,他們爲了不影響畫作的整體美觀,要麼點墨不留,要麼把名字藏於畫中。”江山繼續道:
“南宋有位名叫李唐的畫家,他有幅畫叫《萬壑鬆風圖》。
畫中山峯高聳、百丈瀑布飛流,卻和《雪竹圖》一樣沒有任何落款。
之後,還是宮裏的一位修復工匠,在一座山峯處發現了一列字:皇宋宣和甲辰春河李唐筆。”
江海默唸了一下:“皇宋宣和甲辰春河李唐筆。”
“海峽對岸的故宮博物館裏,有一幅名叫《溪山行旅圖》的畫,同樣也是無款可識。
1958年,那邊的副院長通過仔細辨認,在畫中的一枝樹幹上發現了‘范寬’兩字。
從而確定這幅畫是北宋大畫家范寬所畫,一下子年代作者都有了。”
李谷壹睜着一雙大眼,靜靜聽着:“真好玩,這樣的畫在咱們這能見到嗎?”
江山搖搖頭:“目前還沒出現。”
“唉!”
“不過有幅姊妹畫,”江山想到了一個:
“對岸的博物館裏,還有一幅畫叫《雙喜圖》,原本也是個無名氏。
直到62年時,才被一位專家在一枝幹上發現了一段字:嘉祐辛醜年崔白筆。
這個發現可了不得了。”
李谷壹:“爲什麼?”
“崔白可不是一般的大家,他深得宋仁宗賞識,沒有御旨任何人都不能要求崔白作畫。
這一發現立刻令咱們的故博也跟着高興,因爲《雙喜圖》本是一對。
另外一幅就收於燕京,名叫《寒雀圖》。
遺憾的是,咱們這的《寒雀圖》還沒有找出作者把名字藏哪了。”
李谷壹一聽,趕緊拉上谷建芬:“改天咱倆去瞧瞧這幅畫。”
“好,”谷建芬正有此意:“到時候別忘了把放大鏡帶上。”
兩人商量的很認真,看來還真當回事了。
“咱們再看這幅《雪竹圖》,”
江山看着江海,點了點桌上的照片:“它雖然無款可識卻寶貝異常,知道寶在哪嗎?”
江海看着江山落指的地方:“寶在哪裏?”
“寶貴在工藝上,我國的水墨重意不重形,”江山解釋:
“而這幅《雪竹圖》卻偏不,它不但重形,還畫得格外寫實。
別說是謝館長和徐半尺了,就連很多研究中國畫史的國外專家,都忍不住對它大呼:太不中國了……”
……
下午五點,浦江博物館閉館之時,也是江海同志的進館時刻。
這一會走在他身邊的,是浦江宣傳部的副部、兼市新聞出版局的章局長。
對於今日一行,章局略帶歉意的笑道:“江總編,辛苦你跑這一趟了。”
“您言重了,”江海同志掛起了大將之風:“有些事情說開了反而好,兩邊都踏實。”
“你能這樣想真是太好了,”章局表示:“都是自己人,沒必要爲個外人紅臉嘛!”
地域這個詞,在哪朝哪代都不可忽視。
它既是一方特色,也是一種保護。
很快,頗具大家風範的謝館長,就在兩位專家的陪同下,迎了出來。
江海目視來者,尊敬有加。
同樣,滿頭銀絲背梳的謝館長,也笑得和藹可親。
幾位知識分子,一路客客氣氣的走着。
直到走到了一幅畫的面前,才升起了幾絲嚴肅的表情。
“他人重意不重形,”
江海目光灼灼的看着畫,裝得跟個真的一樣:“你卻偏不,真真是一幅獨一無二的《雪竹圖》。”
謝雉柳一聽:“沒想到江總編年紀輕輕,對字畫也有研究?”
“我哪裏能懂這些,”江海一點都不藏着掖着:“只是單純對它好奇罷了。”
“呵,”謝館長笑了。
果然和他事先打聽的一樣,這位工農兵大學的畢業生,根本就是個外行。
“這不奇怪,”跟在謝館長身旁的一位專家,冷笑道:“今天我們館裏來了很多參觀的羣衆,他們都和你一樣,只是好奇罷了。”
“是嘛,”江海轉臉對章局笑道:“我怎麼說的來着,《東方都市報》的這篇文章,一定會讓浦江博物館生意興隆的。”
章局長揹着雙手:“這是個大家都願意見到的現象,是吧謝館長?”
“呵呵,”
謝館長慢慢靠近了《雪竹圖》:“即便是歪打正着,我們展館也不想因此讓國寶蒙冤。”
“哎,”江海豁出去了:“您此話差矣……”
他這話一出口,和藹可親的謝館長立刻不可親了。
章局長微微拉了拉江海的衣角。
江海卻像沒感覺一樣,表情莊嚴的挨近了雪竹圖。
雖然依然擱着玻璃,但此刻《雪竹圖》的絹黃古韻,遠不是辦公桌上那張照片能比的。
平生第一次,江海感覺到了什麼叫千古、什麼叫傳承。
江海:“當真是一點款識也沒留下啊!”
察覺到對方目光裏的真情實意,謝館長也跟着點了點頭:“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天天都在面對着它。”
“唉,可惜了,”江海看着《雪竹圖》:“它要是能留下個一言半語,也不至於引來後人的諸多猜測了。”
“江總編,”謝稚柳沉聲道:“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贊同徐邦達先生的意見吧?”
“這倒不是,我只是認爲,”江海是個講道理的人:“這幅畫既然沒有款識,那咱們就應該允許不同聲音出現。”
章局長一聽,覺得此話有理,他也是個講道理的人。
總不能某位老頭一發火,他就失了判斷吧。
“我們也允許不同聲音出現,”
在謝稚柳不說話的時候,其他專家冷着聲道:“但對於館裏專家再三鑑定過的畫,我們不歡迎不同聲音,尤其是發表這種聲音的報刊。”
“只要這畫的作者一天沒站出來說話,”江海的表情比對方還要冷幾度:“就得允許別人有不同意見。”
“作者站出來說話?”謝稚柳差點沒笑出來:“江同志,你這話就有點強詞奪理了吧。”
“和古人對話的方式有很多,”江海終於有機會背手了:“謝老還記得……崔白把自己的名字藏在《雙喜圖》哪裏了?”
“……?”
除了章局長,三位老專家同時神色一凜,立刻看向了江海。
“也別忘了,北宋名畫《溪山行旅圖》藏於枝丫的‘范寬’二字,”
江海越說越順,字字清晰無比:“還有,大畫家李唐書於《萬壑鬆風圖》山峯處的題款!”
一位老專家,猛的抓住了另一位的胳膊:“他說得這些都是真的?”
“我只知道其中兩個,《溪山行旅圖》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瞭解。”
兩位專家的對話,給章局長直接聽愣了。
他雖然還是什麼也沒聽懂,卻從對方的臉上讀懂了點東西。
趕緊瞧向謝稚柳時,只見對方也吃驚不小。
謝館長:“江總編是如何瞭解這些事的?”
“您忘了,我就是吃這碗飯的。”
雙方沉默了片刻後。
“章局長,”謝稚柳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說得沒錯,我們這位江總編的確和其他的報社總編不一樣,不但思想跟得上形勢、知識面也很廣啊!”
“來之前他就和我說過,”章局長笑道:“《東方都市報》之所以登這篇文章,完全是爲了相應文物局的號召,爲咱們浦江博物館添磚加瓦。”
“這麼看來,我們還真是誤會江總編了,”一位老專家笑道:“別說,展館的客流量的確是上去了。”
另一位:“立竿見影!”
江海只笑不語,極力在回想老三的話。
總覺得自己漏了點什麼!
“江總編,”謝稚柳重新可親:“如果我也寫一篇文章的話,你們《東方都市報》會幫我發表嗎?”
江海雖然依舊揹着雙手看着畫,但語氣卻十分誠懇:“謝老您的大作,江某自是求之不得。”
謝館長心裏微微一笑,隨後也跟着江海湊近了玻璃:“看來你是真喜歡這幅《雪竹圖》啊?”
“如果……”
江海回憶起了江山手指點過的地方:“如果您也能在這幅畫上發現點什麼,那才真叫鐵證如山呢。”
“是啊,”謝館長想起了曾經與《雪竹圖》朝夕面對的日子:“我何嘗不是這樣想的呢,可惜啊,眼都快看瞎了也沒找到一丁點蛛絲馬跡。”
“唉,”江海也跟着嘆了聲可惜:“對岸的博物館能一藏三幅,我們這要是也能出一幅奇蹟,那就再好不過了。”
嗒、嗒、嗒……
江海蹙着眉頭,遺憾的扣着玻璃。
謝稚柳愣着神,看着他扣指的投射點。
嗒嗒嗒、嗒嗒嗒……
彷彿時針在跳動,又彷彿……古今在對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