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頂級流量的婦女之友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如意鍵盤字數:4452更新時間:24/06/27 04:38:46
    邵伯林一直對《簪花仕女圖》很感興趣。

    曾經幾次三番想以它爲主題設計一套紀念郵票。

    這一會也忍不住加入了討論:“我記得它可是遼博的鎮館之寶啊!”

    “的確如此,”沈從文點點頭:

    “無論這幅畫的作者是否是周昉,都不能否認它在古代畫壇的地位。”

    “可……?您又是從哪裏判斷《簪花仕女圖》不是周昉的作品?”

    邵伯林從沒在這方面有所懷疑。

    因爲遼博自始至終都對外宣稱,鎮館之寶爲唐代著名畫家周昉的《簪花仕女圖》。

    平日裏,沈從文的臉上始終掛着微笑,一看就是位非常好說話的老頭。

    這會一聊到自己最喜愛的話題,舉手投足間反倒有了幾分老學究的模樣。

    舞蹈理論大師吳小邦,一見對方這幅表情,立刻就近找了張凳子。

    和他同一個舉動的還有曹禺。

    他倆都清楚,以沈從文的性格,定是要說上好幾個回合。

    這是他在博物館當講解員時,養成的習慣。

    只要有專業人士前來求問,沈老不但會不厭其煩的細細講解。

    臨了,還會給對方寫下十幾頁的詳盡資料寄去。

    生怕耽誤了對方的學術研究。

    這一會,西斜的日頭正迸發出最後的輝煌。

    “其實,要想判斷《簪花仕女圖》是否爲周昉所畫,看這幅《都督夫人禮佛圖》就能明白一二。”

    沈從文說完的同時,大家的目光全都轉移到了桌上的這幅畫。

    無論屋裏的幾位是哪個領域的專家,此刻都只對眼前的畫作感興趣。

    遼博的鎮館之寶,竟然不是如雷貫耳的唐代著名畫家周昉?

    這瓜可不小,得趕緊來嚐嚐。

    江山這一會就站在《都督夫人禮佛圖》的旁邊。

    由遠及近拍下幾張照片後,又從揹包裏拿出了一本速寫本。

    《簪花仕女圖》是全世界唯一公認的唐代仕女圖傳世孤本。

    藝術價值之高,遠超周昉的任何一件作品。

    在清代之前,《簪花仕女圖》跟周昉根本沒有絲毫瓜葛。

    直到這幅畫被清朝著名收藏家安岐納入囊中後,才忽然冒出了《簪花仕女圖》是周昉的作品一說。

    之後,《簪花仕女圖》的聲望便一路看漲,直到巔峯。

    在江山看來,不無升值炒作的嫌疑。

    反正《簪花仕女圖》上即無作者的落款,也無名家的題跋。

    畫技與畫風又的確和周昉很像,把他兩連在一塊的確能讓人信服。

    一想到周昉,江山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微笑。

    此人出生貴族,好文善丹青。

    宋代的《宣和畫譜》曾這樣形容他:傳寫婦女,則爲古今之冠。

    未成名前,他筆下多爲袒兇路乳的唐代皇家貴族美人。

    不僅形似,而且神態到位。

    代入感極強。

    這位比唐伯虎更早的春攻圖大師,最具傳奇色彩的一幅畫爲《春曉祕戲圖》。

    男女主角分別爲當時的頂級流量:唐玄宗與楊貴妃。

    這幅十八禁的寫實小黃—圖,描繪了男女主角在四位女配的幫助下,毫不費力的二二三四。

    忽略動作專注細節,你會發現這幅圖上的每一位婦女,都被周昉刻畫的惟妙惟肖。

    無論是妝容還是衣飾,又或是朱脣和皓齒……哪怕就是一根頭發絲,都看得令人心醉。

    晚明的大畫家張醜,重金求得此畫後,還洋洋灑灑爲其題了篇黃跋。

    足見其對此圖的珍愛。

    無論盛唐晚唐,都無四零四之憂。

    民風開放,官風更開放。

    像周昉之妙筆,必定如魚得水。

    一時間,效仿周昉之流數不勝數。

    所以江山認爲,要想確認一幅沒有落款的畫作是否爲周昉所作。

    最聰明的辦法,就得從它的年代入手!

    “如果說《簪花仕女圖》真是周昉作畫,”沈從文緩緩說道:“那它就應該是盛唐時期的作品。

    但,那幅畫上的許多細節卻顯示出了截然相反的年代特色。

    我們先來看眼前這幅《都督夫人禮佛》,這幅壁畫毫無疑問出自盛唐時期。”

    樊錦詩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常書鴻也肯定道:“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我也同意這點,”沈從文指着都督夫人的腦袋:

    “盛唐時期的婦女,髮髻上簪的花都是小朵,常以數朵併入髮髻。

    而《簪花仕女圖》上的婦女,卻都是誇張的碩大花朵,放在一塊看起來極其不……協調。”

    一幅速寫輕輕放在了都督夫人的旁邊,沈從文目光落下的同時,話音也稍稍停頓了一會。

    黃永鈺定眼一看,樂了:“小江同志畫得就是《簪花仕女圖》中的六美之一,沒見過那畫的同志可以先將就着瞧一眼。”

    “我來瞧一眼,”曹禺沒見過,趕緊站起了身。

    吳小邦倒是見過一回,但當初根本就沒留意什麼大花小花。

    於是,也跟着走了過來。

    與此同時,不少位老幹部都望向了桌面上的一張速寫紙。

    其中,也包括了沈從文。

    他看得格外仔細,發現圖上雖只畫了一位美人,但大體線條卻十分符合原畫。

    於是點點頭笑了起來:“小江啊,你之前臨摹過《簪花仕女圖》?”

    “我是按照圖冊臨摹的,”江山一五一十道:“真跡倒從沒有見過。”

    後世放大的細節,更能體現畫作者的極致畫工。

    《簪花仕女圖》表現了唐代貴族婦女們的業餘生活。

    拈花、拍蝶、戲犬、賞鶴、慢走,以及懶坐。

    江山畫得這位,就是其中的“戲犬”。

    “已經很不錯了,”沈從文指着美人髮髻上的大花,說道:

    “各位請看,如此大朵簪花的習俗,直到晚唐才會出現。”

    “但我之前聽遼博的專家分析過,”邵伯林疑道:

    “《簪花仕女圖》圖上的髮飾細節,也很符合盛唐的特色。”

    沈從文微微一笑,他也知道邵伯林說得是哪一位。

    “邵老師,”在江山看來:“如果後朝畫前朝的習俗特色,很正常。”

    邵伯林點頭同意。

    “但如果前朝的人畫了後朝的習俗,那肯定就說不過去了。”

    “你也是……?”邵伯林決定追問到底:“從大小簪花上得出的結論?那未免也太片面了。”

    “這只是其中一方面,”

    江山的話在繼續,沈從文漸漸向他的方向側過了身。

    “寬衣大袖,”江山指着速寫紙上的美人:

    “袖長平地……從服飾上來看,都屬於晚唐至五代的着裝習慣。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周昉的佳作都有記載,

    而這幅畫無論是著名的《宣和畫譜》、還是南宋的《畫繼》,

    都沒有提到過《簪花仕女圖》的作者是周昉。”

    書畫界的鑑賞泰斗謝稚柳,也提出了與沈從文同樣的看法。

    一切細節都在證明,《簪花仕女圖》應出自晚唐,甚至是五代的不知名畫匠之手。

    到後世,隨着出土文獻的不斷壯大,連宋代畫家的說法都冒了出來。

    江山同志的一席話,令在場的老幹部們聽入了迷。

    雖然這畫那畫的不大瞭解,但眼前這位小同志的話聽上去倒有幾分官方解說的意思。

    “小江,”沈從文實在忍不住了:“看來你真的非常瞭解古代婦女的衣飾。”

    “他不只是瞭解婦女,”黃永鈺早知道那小子的底細:

    “江山是個小人書的畫師,對於古代百姓、官場、戰場的那些個衣飾器械,他都很瞭解。”

    “畫個小人書要瞭解那麼多知識?”沈從文還是第一次聽說:

    “原來看上去很簡單的行業,也藏了不少乾坤啊。”

    “關鍵是熱愛,”江山套用了沈從文數載之後的話:“因爲喜歡,所以可以做到極致。”

    “嗯!”

    “說得沒錯。”

    “他這點倒很像我。”

    在場的大家們,無一不是把自己的所愛發揮到了極致。

    這一會,樊錦詩再看向江山,更覺得親切了。

    “看來這遼博的鎮館之寶也是存在爭議的,”

    常書鴻這才說出了自己看法:“之前,鑑賞大師謝稚柳也提出了同樣的異議,但……沒人敢贊同啊!”

    “這畫說來的確神祕,”沈從文搖了搖頭:

    “在1972年時,此畫因爲畫芯開裂,被送到我們博物館重新裝裱。

    拆開畫芯後,居然發現這幅畫是拼接而成的。”

    “什麼?”

    “我的天。”

    “還能有這事?”

    專家們紛紛感慨,還真是活的越久見的越多。

    “我當時也很驚訝,但事實就是如此,”沈從文也沒想到:

    “此畫卷由三段畫拼接而成,不僅如此,連畫裏的白鶴和小狗都是後期嵌入畫中的。

    根據館裏的專家仔細辨認,此畫應該是從一組屏風移接而來。”

    “之前就沒人發現?”常書鴻驚大了雙眼。

    “老師傅的看家本事,”黃永鈺在榮寶齋見識過:“真假畫的拼接,最考驗手藝,連原作者都不一定能瞧得出來。”

    沈從文無奈的點點頭:“館裏將此事告訴了遼博,他們的董館長直接就說道,這畫不能細究,不然越研究謎越多。”

    一席話說完,衆人唏噓一片。

    “但是吧,”沈從文不得不承認:“《簪花仕女圖》的畫工確實沒得挑,絕對擔得起盛名。”

    “你去過遼博沒?”黃永鈺低聲問江山。

    江山搖頭:“沒有,很想去看一眼。”

    邵伯林也一樣:“它家的鎮館之寶可不止仕女圖一樣。”

    “嗯,”黃永鈺也瞭解一二:“聽說,多是東北貨。”

    “找機會去看看?”

    邵伯林早有打算:“除了《簪花仕女圖》,我更想見一見他們那的《清明上河圖》。”

    “清明上河圖?”吳小邦友情提醒了一句:“它就在咱們燕京待着呢,你沒見過?”

    “不是同一幅,”

    黃永鈺抿了口沒點着的菸斗:“燕京的是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畫得是北宋都城東京汴梁。”

    “怎麼?”吳小邦奇道:“除了他,難道還有其它的《清明上河圖》?”

    “有啊,”黃永鈺難得有耐心:

    “明代的大家仇英,也比着張擇端的畫了幅《清明上河圖》,描繪的是蘇州城的面貌。”

    “仇英的《清明上河圖》畫得不比張擇端差,”沈從文肯定道:

    “他筆下的蘇州城,清麗明豔、佈局考究,江南水鄉的富足秀美躍然紙上、令人神往!”

    在江山看來,兩幅《清明上河圖》最大的區別就是色彩。

    一幅爲淡墨,另一幅爲輕彩。

    而兩版作品,皆是後人高仿最多的畫作。

    “仇英?”吳小邦聽過此人:“明四家裏的那位?”

    “對,”沈從文笑道:“也是位愛畫美人的大家。”

    最出名的一副長卷,被列爲國家十大創世名畫之一。

    也是我國重彩仕女第一長卷。

    得虧宮裏的小主們太多,仇英才越畫越長。

    以至於後世鮮少有仿版出現。

    “仇英的這幅《清明上河圖》爲什麼不交到燕京來?”

    “連燕京張擇端的那幅,都是人遼博送來的,”黃永鈺說了句公道話:“還不許人留些看家寶貝?”

    “你還真別這麼說,”也有人爲燕博站臺:“他遼博的寶貝,本就是咱燕京帶出去的……”

    “這要打頭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黃永鈺的嘴,永遠不肯吃虧:

    “溥儀那些個玩意是哪來的?都不能細究,但《清明上河圖》卻是人遼博實實在在送回來的。”

    遼博,也就是之前的東北博物館。

    新中國第一所國立博物館,再往前論就是僞滿政府的奉天博物館,本就收藏了大量文物。

    再給溥儀一通瞎忙活,遼博的館藏就更加輝煌了。

    1935年,溥儀帶着提前“賞賜”給溥傑等大臣的七十多箱寶貝,奔向了東北僞滿皇宮。

    等到1945年小日本投降後,溥儀從70箱寶貝裏挑出了10箱寶中寶。

    準備乘飛機到瀋陽時,因爲限重不得不留下了八箱。

    瀋陽機場不但沒給溥儀留面照顧一下,還將他的八箱寶貝哄搶一空。

    一時間,“東北貨”成了紫禁城寶貝的另一個代名詞。

    可即使如此,溥儀仍沒能跑掉。

    連人帶貨,全都被蘇聯紅軍押走了。

    關在遠東伯力監獄的時候,蘇聯人問了他很多問題。

    其中多次提到的一個,就是:“《清明上河圖》的真跡,究竟在哪裏?”

    根據溥儀隨從的交待,溥儀此行一共帶出了六幅《清明上河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