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心聲

    雲芷對楊嬋態度的轉變，雖說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以楊嬋對雲芷十來年的瞭解，這種變化卻實實在在在意料之外。溝

    因爲摸不清雲芷的意圖，所以楊嬋對她保留着一份警惕，也按捺下心頭的一番思緒，離開陰女教後，她便去尋找她心心念念想要見到的那個人。

    正值陰雨天氣，陽光都被遮擋，整個南陽城被一片陰雲籠罩。

    剛一離開居所，一道黑影便從一側小路冒出，遠遠綴在楊嬋身後。

    那黑影就像一道尋常的影子，但比影子更深一些，行動之時並沒有引起任何一個人的注意，穿梭於各個街區暗角，哪怕從人眼底一閃而過，也沒有人特別去注意那樣一個黑影。

    它極爲靈活，擅長鑽入各處犄角旮旯，沒有任何生息，所以哪怕跟在楊嬋身後許久，始終沒有被發現，而它也隨着時間推移，漸漸拉近與楊嬋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從百尺之外，九十尺、八十尺……當那距離終於被縮短到十尺處時，那黑影中突然冒出一絲極其微小的，略含激動的波動。

    黑影見機極快，一閃而逝。溝

    幾乎同時，楊嬋猛然轉身，那神識敏銳，細細查檢了一番那黑影之前所在位置。

    只是可惜，一無所獲。

    楊嬋眼中閃過一絲狐疑，而後再度轉身離去，只是這一次，她更加警覺了起來。

    南陽城中，雖然修仙者去了一大半，但是依然魚龍混雜，楊嬋不久前才在明月心大會上引發矚目，難保有誰會對她產生一些心思。

    那陰暗處，黑影再一次出現，只是這一次沒有再離開那陰影角落，而是躲藏其中，隱隱露出一道漆黑人影，遠遠看着楊嬋離去的身影，不自覺咬起了牙。

    “該死！就差一點……”

    現在楊嬋提高了警覺，以她的修爲，如果這黑影再次故技重施，肯定會被楊嬋察覺，他心知這一點，所以沒有再莽撞行事，等了許久，再遠遠跟上。溝

    走過南陽客棧，楊嬋停了下來。

    這是南陽城中最大的客棧，以城爲名，可見一斑。

    在這客棧門口，楊嬋似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值得懷念的往事，不由得輕輕一笑。

    左右也不知道去哪裏找顧辰，她便在這客棧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就如十年前顧辰坐在青木客棧前的臺階一樣。

    時間推移，楊嬋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彷彿發起了呆。

    明月心大會之後，楊嬋本就是名人，沒有多久，她的所在傳開，引起了一陣沒有表現在明面上但依然不小的風波，誰也不知道陰女教的聖女坐在南陽客棧前是在幹什麼。

    一雙雙好奇的目光掃來，但沒有人接近。溝

    如那黑影一般心懷歹念者，只以爲楊嬋是有什麼詭計，在等着他們上鉤，因此只能觀望，而那些心慕楊嬋的年輕人卻也因師長的阻攔而滯步不前。

    如今雲芷執掌陰女教，作爲她的親傳弟子，楊嬋的地位舉足輕重，合情合理，各大門派都想接近並示好。

    只是雲芷在修仙界中早有名聲，如今各大門派中身居高位者都與雲芷打過交道，知道她的手段，而楊嬋在此次明月心大會上展現的天賦也令人心驚，若真讓那些年輕人貿然去接近，只怕三言兩語間便會將自家門派大小事務都交代了出去，這一類事情，並非沒有發生過。

    陰女教作爲一個只有女修存在的門派，本身就充滿了話題，各大門派對於這一門派既有覬覦也有忌憚，以前吃過虧的人，如今成了所謂的“前輩高人”，自然已經是吃一塹長一智，懂得防患於未然了。

    像是某種無常效應，南陽客棧之外的這一片空地，竟是漸漸地空了出來，而楊嬋對此不以爲意，只是那樣靜靜地坐着，一派歲月靜好。

    世事無常，歲月無聲，時光會時常陪伴左右，但是卻從來不會爲人駐足，容顏易老，韶華易逝，一切都在無聲無息間。

    當顧辰慢慢走來的時候，暗地裏無數雙眼睛在看着，老一輩人心中所想的是，不知道又是哪派裏的楞頭青，到底是禁不住誘惑，可是這蠢貨的師長又是誰，難道到現在都沒吃夠教訓麼？溝

    “你爲什麼坐在這裏？是沒有錢住店嗎？”

    楊嬋擡頭，聽着顧辰說出這句話時，她不由得笑出了聲，眼角帶着一絲淺淺的、若有若無的溼潤感。

    顧辰也不顧暗地裏那一雙雙眼睛的注視，在這客棧外與楊嬋並肩坐在了一起。

    十年了，兩人終於能夠坐在一起暢聊起這段時間來的遭遇。

    心有靈犀一般，兩人都撐起了元力罩和神識障，雖然功法各不相同，可是兩人似有默契，相互協調，那屏障相輔相成，將兩人的聲音與外界隔絕。

    他們的談話，外人無從得知，兩人相談甚歡，那種自然而歡快的神態，給人帶來不同一般的觸動，在爭名逐利、爾虞我詐的修仙界中，實難再看到這種兩小無猜的溫情。

    “如今我在修仙界中，頂着妖女之名，其他門派的俊傑不敢接近我，哪怕想要與我攀談也多是不懷好意，同輩中人對我忌憚，同門對我全無真心，你現在跟我坐在一起，就不怕青陽門說你閒話嗎？”溝

    說起這十年來的遭遇，一點一滴，顧辰對楊嬋不由得心疼起來，在陰女教那種地方，楊嬋這十年過得並不容易，甚至有幾次差點兒淪落，真虧她能堅持過來，聽得楊嬋這麼說，顧辰不禁莞爾。

    “到了現在才來說這話作提醒，不是太晚了麼？我雖在青陽門中修行過一段時間，但我並不是青陽門弟子，不受青陽門門規所限，他們也管不了我，怕只怕你的那羣仰慕者，已經對我有很大敵意了呢。”

    楊嬋輕輕道：“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陰女教，以我今時今地這樣的名聲，能夠去哪裏呢？”

    顧辰一怔，卻是不假思索，道：“天下之大，何愁無處可去？想想我們相識的地方，青木鎮外有一處青之森，正是青風的住所，那裏與世隔絕，必然是不錯的生活隱居之地，更別說還能與青風爲伴。”

    談起童年好友青風，顧辰不由得露出緬懷。

    楊嬋妙目一盼，點了點頭道：“十年不見，也不知道青風現在怎麼樣了，他是否還記得我們……”

    “他不會忘記我們的。”顧辰十分肯定，在他的體內，還留有青風贈送給他的青之符紋，這是他們友誼的見證。溝

    楊嬋點點頭，只是十年來在修仙界中的艱難經歷，讓她每每在思考之時，總多多少少帶着一絲危機意識。

    “顧辰，你有想過嗎？天下是很大，但隨着修爲日增，這廣闊的世界，也在我們眼中，越變越小了，我們總有心比天高的時候，當我們的能力也隨之趕上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應該何去何從？”

    “爲什麼不能換種思路去想呢？”顧辰輕輕地接口，沒有多餘的猶豫，似乎這個問題早被他想過千遍萬遍，又似乎這個問題太過於簡單，從來就不需要他花費時間去想一樣。

    “心比天高無不可，站得高者，看得就遠，那個時候，眼界開闊，心懷豁達，爲什麼不能容納這方世界，就跟這片天地在我們還弱小的時候包容着我們一樣呢？我認爲，修爲的提升，與這方天地並無衝突，修仙者心心念念着飛昇與脫離，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修仙之路擺在與這方天地相對立的位置，而偏偏在這位置上，他們又向這片天地不斷索取，這樣的路，一開始就是錯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