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諷刺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句話自青陽子口中傳出，在虛空中產生一道又一道的波紋，震盪衆人神魂。

    心神之間，不斷地迴響着這句話，黃雲波等人心緒起伏不定，臉色難看至極。

    他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個名爲顧辰的少年，是青陽子的義子，之前因爲“青陽子的義子”這一層身份，所以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對顧辰出手，打斷他的悟石，然而現在卻也正是因爲這一層身份，使得他們因爲對顧辰出手而顯得沒有了道理。

    他無法回答，其他人也無法回答，甚至青陽子根本就沒有想要讓他們回答的打算。

    這聲音響起，僅僅只是讓他們捫心自問而已，看看自己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只是那殺意卻是真實的，是否轉爲行動，則要視他們回答的情況來定。

    一時間，不管是誰，都覺得在青陽子面前擡不起頭來。

    不僅是因爲理虧，還因爲在面對青陽子時，那讓他們難以忽略的壓迫感與恐懼感。

    就在黃雲波等人倍感煎熬之時，只見鐘鼎輕輕一揮手，青陽子散發出來的壓迫感便自散去。

    黃雲波等人終於得以動彈，連忙落下身形，站在主峯之上。

    主峯之上突然降臨了這麼多的師門長輩，那些前來悟石的山門弟子一個個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有不少人的眼中帶着期待，期待着自己能夠被這些師長中的誰誰誰看中，而後收爲弟子，那個時候，便可說是一步登天。

    鐘鼎雙眉微斂，隨意一揮手，只見主峯之上，那些青陽門的山門弟子全部都從原地消失不見。

    一陣恍惚，那些山門弟子出現在了演武道場上，再擡頭望去，只見峯頂處有迷霧重重。

    此時他們再看不到上面那一位位的師門長輩，更沒能像往常一樣能夠得見天石的輪廓。

    他們面面相覷下，有些不明所以，只覺恍然如夢，他們的悟石之行，青陽門的驚蟄悟石，就這樣？結束了？

    送走了一衆山門弟子，鐘鼎這才看向青陽子，微微一笑，道：“師兄，你來了。”

    艾玲亦是微笑道：“師兄，你來了。”

    與鐘鼎一樣的說話，只是流露出來的感情卻是完全不同。

    看着艾玲，青陽子臉上的笑容更加和煦，點頭道：“師妹。”

    之後，青陽子這才看向鐘鼎，淡淡道：“你該知道我會來的。”

    黃雲波等人下意識裏聚集在鐘鼎身邊，隱隱表現出以鐘鼎爲主心骨的樣子，而隨着鐘鼎與青陽子隱隱形成這分庭抗禮的陣式，他們只覺得緊張，卻又是沒來由感覺一陣心安。

    鐘鼎手中的那把劍，名爲逐日劍，那是他修行青陽御焱訣上三訣中的第一式——金烏逐日，而後煉製而成的本命法劍，更是被稱爲青陽門中的最強法劍。

    顧辰的視線落在逐日劍上。

    這把劍的樣式看起來竟是與青陽子的浴日劍極爲相似。

    不過顧辰卻能看出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這把劍上的靈性以及劍上的紋路便與浴日劍有些差異，不僅上面的靈性稍不足，紋路太過簡單，還要再加上劍身上存在的瑕疵，使得法劍未能渾然一體，而且見識過真正浴日劍的風采，此時的逐日劍落在顧辰眼中便有些不倫不類。

    顧辰下意識裏看了青陽子一眼，有些疑惑。

    青陽子感覺到顧辰的視線，但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對鐘鼎說道：“你我已經說好，悟石所得，歸顧辰所有。”

    鐘鼎點頭，卻又搖頭道：“只是不包括其他人的機緣。”

    青陽子皺眉。

    “他的悟石令天石沉寂，道紋覆滅，那些尚未悟石的山門弟子，一番機緣便這麼被剝奪，這對他們不公平。”

    青陽子呵呵一笑，道：“掌門師弟，你爲何不說，顧辰悟石引發天地異象，給青陽門上下所有弟子帶來巨大裨益，更融匯了一股精氣神，這相當於一股氣數，門派興盛在即，這可不是區區一次悟石可以相比的。”

    “師兄，說不清楚的。”鐘鼎搖搖頭，並不贊同，“或許你說的是對的，只是天石之事事關重大，這一沉寂，對本門的影響可不是區區一股精氣神可以彌補的。”

    “天石每年都會沉寂一個月的時間。”

    鐘鼎加重語氣道：“天石才剛剛復甦，驚蟄悟石也才過去半月時間而已。”

    青陽子深深看着鐘鼎，微微一笑，道：“天石畢竟是天生道物，相信你對天石的瞭解不在我之下，若說天石會那麼容易出意外，你信嗎？現在天石雖然沉寂，可是焉知明年驚蟄月天石便不會復甦？”

    “如果不會呢？”

    青陽子語氣微沉，道：“師弟，你該適可而止了。”

    能夠清楚感覺到青陽子的怒意，只是鐘鼎依然寸步不讓，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師兄，作爲一派掌門，我只能從宗門利益出發，而且不要忘了，你也還是本門的長老，哪怕顧辰是你的義子，你也應該優先從宗門利益考慮。”

    青陽子皺了皺眉，正要開口。

    “師兄，過往之事，前車之鑑，還請以宗門爲重。”

    青陽子沉默了下來。

    艾玲似能感覺到青陽子的爲難，爲之揪心，欲言又止。

    青陽子回頭看了顧辰一眼，只見顧辰也在看着他。

    顧辰的神情平淡從容，完全看不出來他此時在想些什麼，只是突然微微一笑。

    “以宗門爲重，所以我該怎麼做？”

    青陽子看向鐘鼎，而後目光轉向黃雲波等人，一一掃過，似在等待着他們的回答。

    黃雲波看向鐘鼎，只見鐘鼎輕輕點頭。

    黃雲波道：“驚蟄悟石是爲了要將山門弟子引進門，是他們成爲入門弟子的第一道考驗，也是青陽門創立至今，發展壯大的根本所在，驚蟄月才過去一半，天石便已經沉寂，尚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度復甦，這對本門影響極大，甚至說是動搖到了根基也不爲過，既然天石因爲此子悟石而沉寂，那麼讓他將所悟所得交出來，多少可以彌補本門一部分損失。”

    青陽子不由得一笑，問道：“讓他將所悟所得交出，是不是還得要他教你們怎麼修行？”

    在青陽門中，經由悟石而走出自己的道路，那條路不一定是最好的，卻是最適合自己的，只是不一定適合其他人。

    經由天石領悟的道，講究的是一個心領神會，哪怕領悟之人用自己的話來表達，那表達出來的意思也與心底真正想要闡述的意思有不少的差距，總有未到之處。

    正是因爲如此，在青陽門中，若僅僅只是走師承一脈的傳承路線，只會一代不如一代，只有自己前去悟石且有所得，不斷有新人推陳出新，才是門派進步的根本。

    青陽門自創立以來，門中便有規定，新來弟子要經歷山門弟子、入門弟子、精英弟子、核心弟子四個階段，所有的山門弟子只有在經歷悟石之後，才能成爲入門弟子，而這其中，悟石有所得的人，才會得師門長輩看重，而後重點培養。

    這一次驚蟄悟石，因爲青陽子雲遊歸來而帶回來的那兩個孩子，而起了諸多變故，先是許慕姍，再是顧辰，先後引發天石異象，而且一個比一個驚人。

    因爲他們這兩大變數，使得這一次的驚蟄悟石，走出了多匹黑馬，其所獲所得遠超預期，讓他們的起點遠要比別人高出許多，比歷年悟石的平均水平也都要高出不少。

    這些功勞，似乎並沒有被算在青陽子的身上。

    “以宗門爲重。”

    青陽子喃喃着，只覺得有些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