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六、易如反掌

    走到闖入的女修近前，九節狼吐了吐舌頭，一雙圓熘熘的眼睛“惡狠狠”地瞪向她，開口卻是清亮的少年音。

    “這世上知道我原形的都死了！你怎麼知道的，還有誰知道？不說我就殺了你！”

    話落，九節狼身上的威壓驟然暴漲，傾瀉而出。

    好在林意歌的神識早已達到煉虛期，威壓震懾對她作用不算太強。

    她微微皺眉，略作調整之後，笑盈盈地贊道：“陸九前輩，你真是太可——”

    “閉嘴！不然我真殺了你！”陸九匆忙打斷道，右爪暴躁地拍了下地面。

    黑色的爪子好似拍在了嫩豆腐上，泥沙落葉飛濺，徒留一個半圓形的深坑。

    陸九壓低聲音，直視着女修，威脅道：“殺了你，易如反掌！”

    微微昂起的圓腦袋上是一張大花臉，嵌着一對溼漉漉的黑眼珠，透着憨態——毫無威懾力。

    九節狼喜潔的本能，令陸九這“兇惡”的模樣只維持了兩個呼吸。

    一道水流憑空顯現，將他爪上泥沙沖走，飛濺的泥沙被匯聚到一起，將地面重新填平。

    陸九伸爪抓過女修手上那只誘人的桃子，自顧自地在原地打轉了兩圈，甩了下蓬鬆的大尾巴清理出一片平地。

    圓滾滾的身體往地上一坐，捧着桃子，開始大啖特啖。

    “卡察卡察”“吧唧吧唧”……

    不過片刻功夫，桃子便成了桃核。

    陸九粉嫩的舌頭舔了舔脣邊被甘甜桃汁沾溼的白毛，瞪着女修說道：“還不快說？要不是看在桃子的份上，我早就殺了你了！”

    林意歌看他吃得意猶未盡，聞言只覺好笑。

    陸九口口聲聲“殺了你”，聽起來像真的一樣，但他根本不會殺人。

    那塊界碑上所謂的“有進無出”，不過是陸九把擅闖者的記憶抹去後，再用天賦神通將其傳送到蠻荒之地罷了。

    至於能不能安然無恙地從蠻荒異獸橫行的蠻荒之地回到九州，全憑天意。

    陸九似是看出女修的懷疑，直起身來逼視她，說道：“你不相信？我現在就能殺了你！”

    林意歌忍俊不禁，附和道：“是是是，陸九是山海界最兇殘暴虐的妖修！”

    陸九聽到這話，頓了一頓，這說法，這語調，這眼神……

    他先是後退了半步，反應過來似的，又前進一步，上上下下掃視半天，才不確定地說道：“……林意歌？！”

    說話間，他已將身上威壓收斂，紅褐色被毛帶着一點金色，微微順伏。

    林意歌察覺威壓消失，暗鬆口氣，頷首道：“陸九前輩，你可算認出我了！”

    陸九還記得自己，那麼接下來請他出手，就更容易一些。

    她不忘提醒道：“不過，我現在是林希聲。”

    陸九點點頭，帶着一點金色的紅褐色被毛順伏下來，卻未化作人形。

    他慢悠悠地舔了舔殘留着桃子香的爪子，頗有些遺憾地嘆道：“你沒死啊？！”

    林意歌對他這話，不以爲意，反問道：“陸九前輩，你怎麼不以人形現身？”

    “說到人形，你來得正好，”陸九語氣急轉，搓了搓毛茸茸的圓臉盤子，收起方纔的“凶神惡煞”，“先不說別的，你身上可有九毒散？”

    “九毒散？”林意歌微微皺眉，“陸九前輩，你要九毒散做什麼？”

    九毒散，由九種稀有的毒草煉製而成，能侵蝕人族靈根與經脈，摧毀道基。

    因其功效太過陰毒，九毒散成了山海界的禁忌方劑。

    除了本身研究出九毒散的醫毒大宗無慮山，並無其他勢力栽培那九種毒草，更談不上煉製出九毒散。

    想要九毒散，得找無慮山醫修，至少得是長老級別以上。

    陸九抓了抓耳朵旁的白色簇毛，說道：“我誤食了杜卻谷煉製的極品還真丹，這藥只能靠九毒散以毒攻毒！”

    還真丹能使妖修現出原形，一定程度上能限制妖修的靈力運轉，使其無法維持人形，最終原形畢露。

    還真丹的品階越高，效果也越是持久。

    陸九眼下只能以原形九節狼妖的方式修煉，吞食靈物和日月精華，修爲增長極其緩慢。

    偏偏他還不想讓人看見自己這副樣子，自然也無從尋找那九種毒草。

    想要恢復人形，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否則，區區九種毒草，怎能難得倒他妖仙陸九？

    林意歌略感詫異，謹慎起見，問道：“杜卻谷爲何要給你下藥？你又爲何吞下還真丹？”

    即使陸九的醫毒之術略勝一籌，杜卻谷應當不會湖塗到因此對一個大乘期妖修下藥吧？

    而陸九毫無防備地吞下還真丹，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杜卻谷的相好闖入竹林，我隨手把他攆去了蠻荒之地。無慮山修士幾次前來要人，我都說被我殺了。後來杜卻谷親自過問此事，還在竹林外設下了靈果靈酒招待我……”

    陸九咂了咂嘴，似在回味，好半天才回神說道：“這我怎麼頂得住啊？”

    林意歌聞言，有些哭笑不得。

    妖修覓食和繁衍的獸性本能極強，但陸九化形成人兩千餘年，早已不是什麼靈果都吃的普通九節狼了。

    陸九都頂不住，可見杜卻谷這是下了血本。

    林意歌猜想，杜卻谷可能是通過本命燈之類的法寶，得知那相好沒死，便誤會陸九幫他，與自己作對。

    陸九甩了甩大尾巴，以神識掃了林意歌一眼，滴咕道：“我看你……好像也沒毛病啊？”

    “我不是爲自己求醫，要陸九前輩出手醫治的，另有其人。她之前險些被人奪舍，耗費不少先天之氣，如今有些不足……”

    林意歌將文采薇的狀況簡要地解釋了一遍。

    “不管是你還是你徒弟，總之先把九種毒草湊齊再說！”陸九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不恢復人形要怎麼醫治？”

    “要不然，我先把她叫進來給你看看？萬一你不能治……”

    “別！你可別把她帶進來，要不然我殺了她！這世上知道我原形的，你一個都太多！”

    要不是制不住劍法超羣兇悍無匹的林意歌，當年他也一定會把她見到自己的記憶抹去，扔去蠻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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