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0 喲，奧爾蘭上校

    這座粗野主義風格的方形鋼筋混凝土建築是由成噸成噸的水泥在鋼鐵框架上直接澆築而成的，毛糙的水泥牆面、預制板牆和紅磚等結構材料上甚至都沒有抹上灰泥和上油漆，所有的窗戶都又窄又小，顯然是爲了防止有人向內窺視。

    奧古斯都知道，這個史考特·奧班農曾經在亡者之港中擁有一座氣勢恢宏的“皇宮”，其精緻與宏偉甚至比得上創世家族的天空塔，內部陳設更是極盡奢華，而那也只是他鉅額財富所顯露出的冰山一角。

    在奧班農的犯罪帝國最鼎盛的時期，整個星球上的人彷彿都是爲了供養他一個人而存在。在亡者之港，史考特·奧班農過去有過一萬個保鏢僕從，這個數字甚至比偌大的奧古斯特格勒皇宮裏的僱員要多得多。

    可自從逃離亡者之港來到惡魔集市以後，奧班農就顯得低調得許多，毫不張揚，而且甚至很少走出自己的家門。原因顯而易見，這個惡魔曾以爲這個世界沒人能治得了他。

    舊聯邦時代，塔桑尼斯裏的那幫貴族根本不值一提，他們也根本不關心攫取更多利潤和財富以外的事情。而現在統治科普盧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這位橫空出世的帝國皇帝可能是這兩個世紀以來最具野心和控制欲的一代雄主。

    哪怕史考特·奧班農真是邊緣世界的土皇帝，他也得在奧古斯都·蒙斯克的腳下俯首稱臣。

    此刻，這棟冷灰色的建築卻是四處都亮着燈，所有的門都開着，一排排身着黑色西裝和硬領襯衫制服的僕人站在道路的兩側躬身迎接。

    “剛纔要趕人，現在又派出迎賓隊伍。”雷諾端詳着這些僕人低垂着的臉和他們身後輝煌的燈火：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陛下，我向來反對您以身試險。”馬特·霍納在奧古斯都正準備走進去的時候攔住了他。

    “以身涉險的是史考特·奧班農。”奧古斯都推開霍納的手，徑直走了進去。

    “小子，當你還在吸奶的時候，我們就單槍匹馬地闖進了安德莉亞·泰戈爾的生日宴會，到在星靈最高議會的地盤上砸場子。”泰凱斯則說：

    “這有什麼好怕的，奧古斯都·蒙斯克的身邊還有我老泰凱斯呢！”

    “哦——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在泰凱斯邁着自信囂張的步伐跟上奧古斯都以後，馬特才小聲地說。

    “這個史考特·奧班農開始還不知道我們是爲什麼而來的，於是就借虎爪傭兵試探奧古斯都的態度。”雷諾則對馬特說：“他知道，要是帝國是奔着自己來到，只要幾艘戰艦就能擺明一切，用不着一國之君親自出馬。這雜種知道自己的斤兩，而且認識得很清楚。”

    “你猜猜奧班農現在已經抖成了什麼樣子。奧古斯都隨手就能抹掉這裏的一切，但還是擺出要跟他談談的模樣......這樣奧班農就得絞盡腦汁想想他究竟有什麼籌碼能讓一位殺人成性的皇帝留他一頭狗命。”

    “陛下可稱不上是殺人成性。”馬特這小子是老實人。

    “對那些罪犯來說是這樣的。”雷諾笑了笑，跟着馬特追了上去。

    他們也實在沒什麼可擔心的，奧古斯都身邊跟着的保鏢永遠都比看上去的多上十幾倍。

    “吉米，看，她可真漂亮。我敢說，奧古斯都只要瞧上一眼，奧班農就會連夜把她送上奧古斯都的牀。你知道的，這種事情在這些畜生眼裏是很常見的事情。”泰凱斯邊走邊指着一位女管家，一幅過來人的模樣。

    這位有着一頭慄紅色捲髮的女管家確是身姿窈窕，年輕貌美，黑裙吊帶，白絲紅鞋。

    “我甜美的老媽媽啊！”泰凱斯·芬利露出羨慕的表情。

    可惜，奧古斯都連一眼都沒看，他當然見過更好的。

    “瞧，那個金髮橄欖色皮膚的，是我喜歡的。”泰凱斯點評。

    “你還記得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嗎？”雷諾敲打泰凱斯。

    “你以爲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呢，伸張正義？得了吧，吉米小子。”泰凱斯嗤之以鼻。

    “恐怕正是這樣。”雷諾說：“想着能逮捕這樣的罪犯，就讓我熱血沸騰。”

    這麼多年了，雷諾還是沒怎麼變，他的父母教導他要成爲一個正直的人，於是便貫徹始終。跟老油子泰凱斯相比，雷諾始終還是夏尹洛農場裏那個小子。

    “奧古斯都陛下，我是史考特·奧班農先生的管家菲利普·蘭道爾（phillip randall）。”一位身着筆挺制服、渾身上下打理得纖塵不染的管家，大約有五六十歲，有着一頭整齊地向後梳去的鐵灰色頭髮。

    “爲恭迎您的到來，陛下，您願意用晚餐嗎？”

    這正是那種有錢人會僱傭的職業管家，他們像機器那樣冷酷無情照章辦事，事無巨細一絲不苟。過去，僱傭職業管家的多是創世家族的那些貴族，而那些被認爲是在突然在一兩代之間掌握了鉅額財富的暴發戶爲了彰顯身份便也有樣學樣。

    而自從舊聯邦的統治階層轟然崩塌後，逃避清算另尋生路的職業管家並不少見。

    “爲什麼要拒絕奧班農先生的盛情款待呢？”奧古斯都揮了揮手，帶頭走進了門。

    與外面低調粗陋的裝飾相比，這棟建築內的裝潢卻顯得富麗堂皇，四處都是雅緻華貴的高檔傢俱和鑲嵌細工的垂飾和卷軸，從維多利亞式樹形穹頂上垂下的枝形壁燈的光輝則讓奧古斯都想起來了在蒙斯克天空塔裏度過的日子。

    建築裏裝飾風格是糅雜了古代巴洛克式、新古典主義和哥特式的，這也是舊聯邦貴族奉爲高雅和時髦的那一套。很顯然，出生低微的史考特·奧班農也很吃這一套。

    時至今日，最懷念舊聯邦時代的可能反而是這些曾經的大毒梟。

    爲款待貴賓，華貴典雅的餐廳裏已經擺滿了豐盛的食物，從點綴着黃金的魚子醬到價值連城的地球波特紅酒，應有盡有。

    這裏的主人，史考特·奧班農正坐在餐廳裏的一張熊齒獸皮製成的沙發上。

    與奧班農的兇名相比，其本人卻驚人的矮小，甚至比奧古斯都的老朋友天堂之魔海勒姆·菲克還瘦弱一些，肯定不夠5英尺，跟泰凱斯這樣的巨人一比不過是個侏儒。

    他有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小眼睛，而且總是細細地眯着，彷彿時時刻刻都在算計着什麼，讓奧古斯都想到了哈利波特里那些貪財成性的妖精。

    而儘管奧班農身材矮小，卻是個實實在在的暴君，他的腳下就正匍匐着幾位漂亮的女人，身上透明的衣服彷彿都若有若無。這樣殘忍的人物理所當然地把女人當作玩物和戰利品，這也是那幫年老的舊貴族們最熱衷的事情。

    “聽說奧班農養着一百多個情人，從1開始都編着號，多到就連他自己也記不得。這雜種，可真是會享受啊。”泰凱斯這牲口說大丈夫當如是。

    “真是快活啊。”泰凱斯咬牙切齒。

    “你羨慕個什麼勁兒？”雷諾問。

    “奧古斯都陛下，您謙卑的僕人已經恭候您多時了。”奧班農此人平日裏說話都是一幅油腔滑調的輕佻聲調，現在卻恭恭敬敬的，甚至也不敢在奧古斯都的面前坐着。

    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奧班農一面恭敬地請奧古斯都坐下，一面說：“在蟲羣大軍入侵的時候，我也給政府和難民捐了不少的錢。”

    “嗨呀，您可能不知道，克哈革命軍起義的時候，我也捐了不少，錢、晶體礦、槍支彈藥......”

    “有這麼一回事兒？”奧古斯都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的時候，女僕們便排着隊端來美食佳餚，搔首弄姿地希望皇帝能看得上他。

    “他可能的確以匿名的方式捐過錢。”雷諾在奧古斯都的旁邊坐下：“這事兒可說不準，就連創世家族都給我們送過錢。”

    “這麼說，你還有功於帝國？”奧古斯都笑了，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開好的波特酒看了看。皇帝嗜酒，這點許多人都知道。對於一國之君來說，這是有可能被有心之人利用的。

    “這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帝國公民該做的，誰都知道，沒有帝國，異蟲早就吞噬了整個科普盧星區。”奧班農說着不敢不敢，臉上還是喜笑顏開。

    這時候，一位身着淺金色緊身衣揹着兩把鈦合金戰刀的皇家幽靈顯露身形，擡起她的面罩喝了幾口才遞給奧古斯都。這一幕，把對面的奧班農嚇得臉色發青。

    他聽說過元首鬼影的威名，這種超級戰士手起刀落就能拿下自己的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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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班農先生是明事理的。”奧古斯都滿意了品嚐着波特酒液說：“這一次，你準備捐多少？”

    “這......10億信用幣！”奧班農知道，這筆錢可能能買到自己的命。

    本來，奧班農知道自己多半活不過今天了，哪怕是被關進新福爾鬆監獄也算得上是走運。奧班農犯下的罪足夠奧古斯都把他千刀萬剮，但從皇帝的態度來看，這事兒可能還有轉機。

    奧班農本來是存着殺死奧古斯都·蒙斯克的心，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我的娘啊......”泰凱斯驚了：“這麼有錢？”

    “多了。”奧古斯都康他人之慨：“這樣吧，這筆錢還是用來幫薩米的人們重建家園吧。如果是那樣，我可以在那兒再給你立個碑。”

    “你覺得呢？”

    “我......我願意。”奧班農快哭了。這個世界上，奧古斯都·蒙斯克是最不能惹的人。招惹過他的人，下場都不是太好。

    奧古斯都靠南征北戰奪得皇位，降伏異蟲，跟星靈談笑風生，今天這也只能算是小場面。

    他奧班農在這種小地方隻手遮天，在這些大人物眼裏屁都不是。

    “瞧瞧，我就說。”奧古斯都對旁邊的雷諾等人說：

    “奧班農先生是願意配合的。”

    “用不着我們動刀子了。”雷諾說的就好像是他們才是坐在這兒的暴徒，而對面是瑟瑟發抖的人質：

    “你保住了自己的命。”

    “這是爲了爭取帝國的寬大處理。”奧班農苦澀地說。

    “在這話之前，你唯一能爭取的就是死刑與死緩的區別。”奧古斯都的笑容讓人心中發冷。

    奧古斯都正要利用奧班農，把與惡魔集市有關的犯罪集團和海盜都一網打盡。徹底地清洗這片星域，以確保帝國軍隊在前線抗擊異蟲的時候背後不會有人乘機犯上作亂。

    “還有一件事，你知道清道夫海盜和星靈黑暗執政官歐雷加嗎？”奧古斯都說。

    “我......我知道一點。”奧班農知道自己沒有打馬虎眼兒的機會，他是個聰明人。

    “清道夫海盜跟我有點生意往來，艾倫·舍扎爾跟我還算有交情。我出售這些海盜軍火，他們替我擺平生意上遇到的麻煩。”他忙不迭地把知道的東西吐了出來：“當然，這兒的海盜我都認識。”

    “至於那個黑暗執政官歐雷加，我見過他。”

    “你見過他？”雷諾仔細看了奧班農一眼：“那你還能活到現在還真是運氣好得不可思議。”

    “艾倫·舍扎爾一開始只是跟我說要介紹個新客人，說他有最新最好的毒品配方。您是知道的，一個新的毒品配方對於我們來說意味着什麼，它的毒性既不能太強，也要足夠讓人上癮，成本還要可控......”

    “歐雷加要你製毒？可他是個星靈。”雷諾驚疑地問他。

    “他給我們的毒品叫做日落（su），這種毒品甚至能夠對星靈起效。”奧班農痛苦地說到：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歐雷加到來的那一天——他披着斗篷，渾身籠罩在陰影中。當我注意到他是個‘無面人’的時候，差一點就嚇癱了。”

    “但你還是跟歐雷加合作了。”雷諾說。

    “歐雷加給出的條件實在難以拒絕，而且法律並沒有規定我們不能跟星靈合作。”奧班農攤開手說：“我們只是老實地做着生意，盡自己的本分，剩下的都交給上帝。”

    “你這是狡辯。”雷諾被氣到了。

    “有這個毒品的資料和成品嗎？”奧古斯都說：“我現在就要看。”

    “有，我叫我的人拿來。”奧班農喊了一聲，一個戴着貝雷帽的男人就搬了一臺全息投影，他帽子上的阿爾法中隊標誌和標誌性的方臉立即讓奧古斯都皺起了眉頭。

    “你是......奧爾蘭上校（orlan）。”奧古斯都認出了這個人，他原來也是亡者之港的僱傭兵，原來在聯邦阿爾法中隊服役，自帝國建立以後便不見蹤影。

    “陛下，您認識我？”對面的奧爾蘭把投影儀放在桌子上，嚇了一跳。

    幹他這種活兒的，要是被奧古斯都·蒙斯克皇帝記着可不是什麼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