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杜蘭

    星靈帝國方舟艦奈辛之憶埋藏於一座曾經金碧輝煌的星靈城市下，遠在艾爾另一端的大陸架上。

    奧古斯都從積蓄腐葉和泥水的泥地裏抽出沉重的合金戰靴向他的前方看去，那是一大片一大片有水窪、小池塘和小河構成的平坦沼澤，到處都是橫倒在泥地上的鐵黑色樹幹和枝杈，彷彿是一頭巨獸腐黑的骨骸。

    沼澤一路向北延伸，一眼望不到盡頭。

    地平線上有一輪正在升起的紅色太陽，地平線被渲染成一條猩紅色的直線，千萬道紅霞映照着一座高樓聳立的孤城，破碎的水晶碎片反射着絢爛的紅光。

    那宛如童話中的城堡，無數尖塔掩映在硃紅色的光芒中，霧和凝結的水汽使得四散的光芒如夢般迷幻。

    一支由起重機、氣墊卡車和小型飛船組成的工程師隊伍正從奧古斯都的身邊呼嘯而過，幾架插着紅旗的歌利亞武裝機器人佇立在兩旁，其上的對空導彈發射倉旋轉着鎖定空中可能出現的敵對目標。

    前方幾英裏處是一條寬闊的河流，工程團的工程師們正在河流上架設可供四輪車輛通過的浮橋。泥濘的沼澤中鋪有許多使用倒伏樹木劈砍而成的木板，以免車輛和人陷入其中。

    奧古斯都的前方不遠處有一座古代薩爾那加瞭望臺以及星靈帝國依此建造的兩座爲艾爾折躍網絡供能的能量尖塔，它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毀，而跟隨革命軍工程團一起行動的多位卡萊相位技師正在嘗試修復這些尖塔。

    一旦修復完成，這些尖塔就會展開折躍網絡，足以從星球的另一面調集星靈的聖堂武士部隊。

    每一座尖塔都高聳入雲，優雅的圓錐形金屬框架中漂浮着閃耀的藍色水晶。水晶純淨而光芒四射，像寶石一樣美麗，它的切面近乎是完美的，像是由無數面鏡子組合而成。藍色能量氣旋如同湍急的河水一樣在水晶的周圍流動着，龐大的能量足以改變氣象，進而使得尖塔的上空總是環繞着烏雲。

    “異蟲入侵以前，這裏還是花團錦簇的草原和林地，其間密佈純淨的河流和高冠雲霄的樹木，林間清風與水流和絃而唱。”星靈卡萊相位技師凱拉克斯伸出他寬大的腳掌丈量着腳下的土地。

    “涅辛之憶就埋藏在阿拉多的地下，在星靈語中，阿拉多是完美和黃金比例的含義。她是完美之城和黃金之城，是艾爾明鏡般湖畔的一滴淚滴。”他說。

    “現在這裏只剩下了就要枯竭的湖泊和光禿禿的丘陵，帝國的遺產都被埋藏。”

    凱拉克斯所說的阿拉多之城爲一面寬闊的藍色湖泊所環抱着，如兩臂般伸出的水灣。湖水倒影着天空和一座已經破碎的城市，上空細碎的烏雲有如哀悼的羣鴉。

    “是異蟲入侵對摧毀了這裏，但在主宰死後，它們顯然已經退卻至其屍體的周圍。”奧古斯都感嘆說：“我們就像是正站在海嘯退卻後的沙灘上，到處都是毀滅過後留下的廢墟殘骸和屍體。”

    “它們就是這樣，像是個壞脾氣的孩子一樣把珍貴的東西都打碎，而你能做的不過是暴打熊孩子的屁股——但一切都無法挽回。詩人和歌劇作家把那稱之爲悲劇。”革命軍首席工程師羅瑞·斯旺從一輛車前蓋上正散發着白色整齊的貨車上走下來，後面跟着許多穿着棕色工作服帶着遮陽帽的工程師。

    斯旺的工程團隊中有許多梅茵霍夫人，他們大多數其表親。梅茵霍夫人身材矮小但是結實，被稱爲礦上的騾子。其餘成員則來自於各個星球，大都是第一次離開家鄉遠赴其他星球。

    無論這些人有着怎樣不同的外貌，他們的皮膚也都已經被艾爾炙熱的太陽光曬得皮膚棕黑。由於工作繁忙，不是在爲新基地施工就是維修損壞的武器和器材，革命軍的工程師都沒時間去修理邊幅，不是鬍子拉碴就是灰頭土臉的，但雙眼依舊炯炯有神。

    “斯旺，你來了。”奧古斯都注意到斯旺的鬍子相比於他們上一次見面又長了不少，聲音也越來越粗了。

    “老樣子，英雄登場。”斯旺呵呵笑着回了一句。

    “聽說你要工程團來挖一艘方舟，我們立馬就來了。這可是項技術活。不管怎麼說，希望我們帶來的起重機足夠撬動她。”他說：

    “在打仗的這幾天裏，我們忙得就快拿口香糖去黏動力裝甲上的裂縫了。所有人都卯足勁兒地幹活，那都是因爲你給了他們這個機會。”

    “我們的起重機可對付不了這些大塊頭。”吉姆·雷諾頂了頂斯旺的肩膀：“星靈的方舟比得上一座海峽，她用的鋼材足夠我們鍛造一百支艦隊。可真是寶貴的遺產。”

    “這話是真的？一聽說要挖墳，我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泰凱斯從一輛貨車的車斗後面鑽出來，那巨大的動力裝甲上滿是驅蚊水和威士忌的味道。

    “星靈的工藝品在尤摩揚的達官貴人那裏可是搶手貨——星靈不稀罕賺髒錢，我可在乎得很。”

    “尤摩揚的世界普遍富裕且有着極高的教育水平，那裏是藝術和文學的天堂。而我，我一向是科學和藝術的忠實支持者。”

    “你這個投機販子，我們是在幹革命，不是盜賣文物的盜墓賊。”奧古斯都劈頭蓋臉地教訓泰凱斯。

    “懂了，我背鍋，到時一起分錢。”泰凱斯笑嘻嘻。

    “奧古斯都元帥，我的一支偵察營已經逼近阿拉多的城市廢墟，暫時沒有發現異蟲或是星靈活動的跡象。”此時，奧古斯都的通訊頻道裏傳來普萊爾上校的聲音。

    “這片區域道路溼軟而泥濘，遍及河流，不利於重型機械進入，只能動用響尾蛇懸浮坦克車等武器進行火力支援。”普萊爾上校說到。

    “偵察兵發現了大量被損毀的星靈矩陣水晶，看來這也就能解釋爲什麼星靈無法與這片地區取得聯系或是折躍增援部隊。”

    “星靈已經在我們的對面登陸了，一旦他們修復折躍矩陣，援軍就會源源不斷地趕來。”奧古斯都對普萊爾上校：“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嘗試弄清楚，爲什麼這艘方舟沒有如最高議會預計的那樣啓動。”

    “小心行事，上校，我和星靈的執行官塔薩達爾都認爲方舟艦奈辛之憶絕不是因突發狀況無法發射那麼簡單。”

    下達命令以後，奧古斯都走向遠處的那兩座矩陣網絡尖塔，越靠近尖塔，因能量涌動而肆虐的狂風也就越盛。

    “凱拉克斯，大約多久才能修復這兩座尖塔。”奧古斯都詢問身邊的相位技師，後者是個兢兢業業的星靈工程師，與奧古斯都相處融洽。

    此時此刻，奧古斯都的心中還是相當急切的。隨着星靈內戰的爆發，艾爾上的局勢也變得愈加險惡起來。

    趁着星靈彼此自相殘殺的幾天裏，以耶夢加得和貝羅格族羣爲首的蟲羣向安提奧克和科沙卡行省發起了進攻，數以百億憤怒的異蟲重新集結在腦蟲亞克的麾下，這只對星靈滿懷憎恨的腦蟲儼然已經成爲了艾爾蟲羣的統治者。

    在最高議會的艦隊離開以後，艾爾星靈倖存者中的四分之一乘着奧塔里斯之傲方舟追隨着仲裁官駛向遠方。塔薩達爾的聖堂武士部隊只得獨自面對蟲羣，即使是在黑暗聖堂武士和人類革命軍的幫助下也顯得勢單力薄。

    有亞頓之矛的強大軌道火力支援，星靈才不至於因這場內戰而覆滅。

    而就是這樣，塔薩達爾在與奧古斯都和澤拉圖商量之後也決定率領星靈全線後撤至薩爾那加傳送門之後，暫避異蟲鋒芒，等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以後再重新組建艦隊收復艾爾。

    而如果他們能夠啓動另一艘方舟艦奈辛之憶，實力就會成倍增加。

    “最快也需要兩個日照循環。”凱拉克斯回答奧古斯都說：“通常而言，我們都習慣於直接折躍一座新的而不是修復損毀的建築或是機械。”

    “但今時不同於往日，艾爾矩陣網絡的許多地段都遭到了嚴重的損壞，修復它們能夠節省更多的時間和物資。通過這些矩陣尖塔，我們就能把在阿拉多找到的有用物資折躍至安全的地方。”

    “我知道這種說法，過慣了財大氣粗的生活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拮据的生活。”雷諾嗯了一聲：“如果你見過我們的那些修修補補又三年的破車，你就知道窮人是怎麼過日子的了。”

    “凱拉克斯，你們很快就會喜歡上這種生活的，我最喜歡的就是修好那些冒煙的壞小子和壞姑娘。”儘管已經相處過很久，但斯旺的奇妙比喻始終無法被凱拉克斯理解，比如前者會把防空導彈塔叫做轉轉小子。

    相比於其他的起義組織，革命軍稱得上是富裕的，他們擁有星球、礦區和完整的軍工生產線以節省購買軍事物資的錢，有蒙斯克家族在多個星球上的礦場和尤摩揚議會和委員會的撥款。

    但奧古斯都有近有幾百萬革命軍軍人和政府部門的人要養，也要出資補助那些因異蟲入侵而淪爲難民的人，爲他們購置最基本的農業生產設備或是發放救濟物資。這既爲革命軍政府帶來了聲譽，也使得他們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恰在這時，一聲雷鳴般的巨響讓奧古斯都迅速地把目光投向遠處的阿拉多之城。在城市的中心，爆炸而產生的衝擊波如同鞭子般抽斷了聳立着的多座高塔，大地都在震顫。

    “怎麼回事？”雷諾也看了過去：“我們的人已經進去了嗎？”

    “這裏是普萊爾的突擊師，我們遇到麻煩了。”普萊爾的影像和聲音一同出現在了奧古斯都頭盔的hud顯示面板上。

    “偵察部隊在進入阿拉多時遭到了不明心靈力量的襲擊，從傳回的畫面顯示，城市的地下正有多支立場不同的星靈部隊正在混戰。”

    “轉過來。”一次呼吸的時間以後，奧古斯都說。

    奧古斯都頭盔上可是播放由一名革命軍偵察兵追蹤設備拍攝記錄下的畫面，他顯然已經通過一段疑似由異蟲挖掘出來的坑洞來到了埋藏方舟艦奈辛之憶的巨型地下石窟中，並已經進入了其下方的發射支架中。

    初始的時候，地下石窟還非常得安靜，但隨着偵察兵部隊與方舟艦距離得越近，他們可是逐漸爲一種突然出現在腦海裏的心靈尖嘯而感到困擾，那明顯來自於星靈戰鬥時的怒吼。

    隨着逐漸深入，偵察兵們可是感到揣揣不安，但他們的指揮官仍然決定完成自己的命令，這份忠誠最終使得這支勇敢而忠誠的部隊付出了永遠地留在了阿拉多的城市地底。

    襲擊是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那是來自於心靈上的重擊，所有的革命軍士兵的頭盔乃至動力裝甲都在難以想象的重壓下崩碎，彷彿海洋和千萬斤重壓擊碎了他們，鮮血從雙眼的邊緣涌出，有如帶血的淚跡。

    在最後的景象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所記錄的畫面中並被自動的校準直至清晰。

    那是一名身着金色長袍的星靈，其身上的服飾有着近乎於誇張的華麗。儘管奧古斯都在許多時候都無法分辨星靈之間的明顯分別，但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正是曾經在和平會議上出現過的星靈仲裁官杜蘭，他那熔金般的雙眼像蛇一樣豎起，閃耀得有如太陽。

    杜蘭。

    最高議會的領袖科坦努爾聲稱議會中絕無此人，那他又是如何混進有着卡拉心靈網絡鏈接且多疑的星靈議會中的。杜蘭是一個謎，他此刻出現在了方舟艦奈辛之憶的附近，沒人知道其目的究竟是什麼。

    考慮到杜蘭本人狡猾異常，通常都會利用陰謀、承諾和謊言玩弄人心，他出現時身邊必定會跟隨着爲他鞍前馬後橫行殺戮的打手，歐雷加的黑暗聖堂武士很可能也正在爲他賣命。

    “杜蘭一定正想要奪取這艘方舟，而那也激起了期內沉睡的聖堂武士的抵抗。”奧古斯都在指揮頻道裏下令說：“全軍出擊，哪怕是毀掉奈辛之憶也不能讓他落入杜蘭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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