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以弱勝強

    2號棱堡對面的棱邊城牆，主要由基地內的自由能力者和平民區的普通進化者駐守。

    自從曹亮帶人跑路，棱堡自顧不暇，無法對棱邊防線實施火力掩護。爲此這段棱邊防線曾多次陷入險情，大量黑屍翻上城牆，與進化者和能力者們展開了極其慘烈的白刃戰。直到棱堡全面失守，指揮部發出撤退命令時，西側棱邊防線上已經減員三分之一，就連能力者都死了七八個。

    僥倖活下來的能力者自發前往2號棱堡支援楊曉曉。得益於衆多能力者的全力進攻，登上棱堡平臺上的屍羣被打得節節敗退。西側棱邊防線上的兵員雖然魚龍混雜，但卻也是能力者配備最多的地方。一時間，各式各樣的技能，五花八門的戰鬥方式，都彙集到同一所戰場上。其一瞬間釋放出的能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當然每個人都知道，即便有波折和震盪，戰鬥的天平依然在向黑屍一方傾斜。因爲能力者全力戰鬥的時間有限，尤其是低階能力者的戰鬥續航能力更是差得離譜，短暫的爆發雖然如曇花綻放般耀眼，也會像曇花凋零般很快來臨。

    所以他們要的不是完全勝利，只是需要一次猛烈反擊後的喘息之機。

    “大家再加把勁！把它們趕下棱堡。”

    “好！老子今天要殺個痛快。”

    “兄弟，把槍給我，我的晶能不多了。”

    “跟在我身後，我有防禦技能，能爲你們提供掩護。”

    “走！是漢子的跟我上！幹這羣畜生！”

    在這一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景象。屍羣被打了雞血的能力者們壓着打，這些人不惜晶能，而且配合越來越默契，匯合在一起發揮出了120%的超強戰力。面對三階鬼猴，楊曉曉更是以傷換傷，死命纏着它不放。隨着氣氛愈加不妙，隨着局勢對屍變體愈加不利，在戰鬥中三階鬼猴也萌生一絲退意。

    它不懂得尋找機會，心中一旦決定了便轉頭就跑。一幫人只見過窮追不捨的黑屍，還沒見過會逃跑的黑屍，見此一幕紛紛驚掉了下巴。

    “影分身。”

    話音一出，棱堡平臺上光線扭曲，忽然出現幾個模糊的影子。片刻後影子實化，共有五個表情清冷的少女，模樣與楊曉曉一般無二，甚至張口說着同樣的話。

    忽然出現在鬼猴前方的“楊曉曉”倏然睜開眼睛喝道：“想跑？請問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鬼猴受驚踉蹌，倉皇止住腳步改變路線，卻發現每個方向上都有一名楊曉曉。

    無奈之下它原路返回，卻見又是一個楊曉曉。對方左手持刀藏於身後，右手上拿了一把森綠迷彩的爪刀，刀柄尾端有一指環，銀黑色的刀身在陽光下晦暗無光。

    “嗬嗬——”

    鬼猴怒極，後腿蹬地一個衝鋒，伸展指爪就要將這個礙事的女人一劈爲二。

    “噌！”

    誰料這一爪不僅沒有擊中楊曉曉，反而被對方一刀削中臉龐。能發出如此有力的還擊，這個自然就是楊曉曉的本體。在鬼猴的襲擊的那一刻，楊曉曉以靜制動躲過爪擊，而且還在閃避的同時悍然出手，一刀正中鬼猴的面骨。刀刃切割面骨，力道之強，使周圍人都聽到了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吼！”

    受傷的鬼猴愈發兇殘，不管不顧地對楊曉曉展開猛攻。而楊曉曉也手持雙刀不甘示弱，細長尖利的指爪、彎鉤如月的爪刀，相似的武器在相同的地點展開較量，考驗的是戰鬥者的技巧和天分。

    鬼猴已經怒不可遏，更多時候都是在亂抓一通。但好像越到這種時候，楊曉曉就變得越冷靜。她心如止水，氣息平穩悠長，似乎能在戰鬥中找到契合自己的某種頻率。乒乒乓乓一陣交戈，楊曉曉身上再無新增的傷口，反觀鬼猴卻時不時被割中一刀，有的傷在前爪、胸膛，有的則十分接近喉嚨。

    受傷的次數越多，鬼猴就愈加煩躁，而煩躁愈嚴重，出現失誤的次數就越多。直到楊曉曉再度割中鬼猴的喉嚨，它終於怕了。鬼猴擡爪硬抗了楊曉曉一刀後掉頭就跑，看樣子是想逃下棱堡平臺，遠離這個“瘋女人”。

    “你跑得了嗎？”

    令鬼猴也膽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同時到達的還有一把戰術直刀。像這樣的摺疊匕首，楊曉曉身上帶了不少，此時就索性當做飛刀使用了。

    “刷——”

    “噗。”“吼呃！”

    直刀正中鬼猴後心，刀上附帶的力道將奔跑中的鬼猴帶翻。這時楊曉曉已經趕來，她一腳將鬼猴踢得飛起，凌空起刀斬斷對方的兩隻前爪。

    沒有牙的老虎，這次看你還怎麼囂張！

    “喂，你！”

    她隨手撿起地面上被人遺棄的某把大刀，拖着刀身一步又一步地向鬼猴走去。

    “你覺得你很強？”一刀上撩，將鬼猴再次劈飛。破開的肚皮像是爛口袋，黑綠色的腸子伴着腥臭向外流淌。

    “你覺得強者就能爲所欲爲，肆意殘殺生命？”一刀斜劈，斬斷鬼猴的一隻後腿。血淋淋的皮肉伴着紅白相間的筋骨。

    “還是說你喜歡殺戮？剖開別人的肚腸能讓你有一種別樣的快感？”

    一句話一刀，連續幾刀過後楊曉曉發覺手腕酸脹的厲害，於是她停在了鬼猴身前。

    看着這個悽慘的傢伙，楊曉曉忽然展顏笑道：“對了，我和你這個畜生說些什麼呢。”

    鬼猴嗚咽着，彷彿是一隻受傷的小狗，驚恐着瞪大眼睛，身體縮成一團。

    楊曉曉笑了，將大刀一扔。

    “你連人都不是，竟然也知道怕了？咯咯咯。”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楊曉曉忽然俯身遞出匕首，“噌”地一聲穿透了鬼猴的下巴，刀刃捅進大腦狠狠一扭，將寄居有孢子羣落的腦髓攪了個稀碎。

    “噓！安靜——”

    鬼猴瀕死時的神經反射強烈，楊曉曉抱住對方不時抽動的身體，彷彿抱住的是一位熟識的朋友。對方越掙扎，她抱的就越緊，藏在身下的左手將匕首拔出捅入，拔出、復又捅入，直至對方完全安靜下來。

    她最終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着對方，膚色雪白的娃娃臉上此時掛着一道思如絲線的割傷，血珠泌出形成了一道鮮明的紅線，使她看起來有些妖異。

    “這能怪誰呢？我早說過，你要是沒割中我的臉，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

    “喂，你們看楊曉曉那個傢伙。”

    “居然越級作戰，而且還勝了……真是怪物。”

    “噓！你不要命了！”

    其餘能力者目睹了這場戰鬥的全過程，再思及當日在內城他們曾與私自處決田偉的楊曉曉對峙，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感嘆過後，就見楊曉曉轉頭望向他們。這一看，所有人身子都是一僵。

    “喂，你們這些傢伙。”楊曉曉笑得陽光燦爛，十分有鄰家妹妹的感覺，“意外的讓我覺得還不錯。”

    其他人見狀紛紛鬆一口氣，想到來支援真是個明智的選擇。不然在場的誰能承受住楊曉曉和她手下三十五名影衛的清算？

    “我們走吧，屍羣的進攻越來越猛了。”

    “數量也在快速增加。再不走我們也會有危險！”

    “楊隊長，你怎麼看？”

    楊曉曉小手一揮道：“撤。攻城錘，你們斷後炸燬通道。”

    攻城錘小隊爽快地接受了命令。那個一臉絡腮鬍的中年大漢笑着應道：“隊長，交給我們了！”

    隨着連接棱邊與2號棱堡的通道也被炸燬，屍羣再也不能通過淪陷的棱堡直達棱邊城牆。狼崖城以犧牲棱堡爲代價壯士斷腕，使得屍羣的進攻態勢再次回到了原點。

    不過人們也同樣清楚，沒有棱堡後的星型堡壘名不副實，和普通的防線幾乎沒什麼區別。而且人類一方損失慘重，已經不可能再扛過一次這樣規模的進攻。

    時間還在流淌，黑屍們還在屍王的命令下繼續攻城，眼看着屍羣的攻擊重心從棱堡轉移向棱邊，城牆上再次疊起一條條屍梯、一道道屍牆，守衛防線的戰士們紛紛急紅了眼。

    “邢叔！”彩芸喝道。

    “延塑！”“土-崩-瓦-解！”

    彩芸托起雙手，眼瞳泛起一陣緋紅的光芒，外城城牆也在其作用下顫抖起來。

    “咔嚓——噼噼、啪！”

    在邢伍田“延塑”能力的配合下，彩芸用盡了全部晶能，使得城牆的最表面一層巖殼崩解。破碎的晶體化巖殼邊緣鋒利，在土系晶能的作用下猶如炸彈的破片向外攢射，不僅瞬間轟塌了所有的屍梯屍牆，還將成千上萬的黑屍埋入城下的壕溝。

    “幹得好！”周圍人振奮不已，下一刻彩芸卻身子一歪倒在了邢伍田懷裏。

    後者慌張大叫：“彩芸？你怎麼了？你醒一醒。醫務兵！”

    陳心妍斥道：“愣着幹什麼，快送她下去休息！”

    “其他人呢？快頂上！抓住機會炸塌屍山。”

    “呼。”混亂的棱邊防線上，林文金長舒一口氣，騰身飛上半空。

    “這種露臉的好事，怎麼能少得了你林爺！”

    林文金驀地睜開雙眼，眼中似有熊熊火焰燃燒。他身旁隨即浮現兩隻栩栩如生的火龍，火龍均有一人粗細，自出現開始不斷生長變長，只是片刻就已有十米。不論是龍爪、龍角還是龍鬚，均由流動的火焰線條組成。

    “看我的，十、剎、火、海！”

    火龍在成型後沿着林文金的雙臂一路盤旋向上，火系能量自林文金全身瀰漫而出，絲絲縷縷地補充進火龍的身體中。十秒過後火龍愈加粗壯，在他的指引下遙遙飛落兩邊的城牆下。

    棱邊防線外的壕溝中霎時間升騰起滔天烈火，火舌舔舐城垛，高度直逼塔樓。鼓盪的熱浪，讓駐守防線的戰士們的髮絲都打起了卷。爆燃的火焰中，黑屍身上的衣物紛紛燃起，體內的油脂也緊接着融化滴落，成爲了燃燒劑的一部分。

    很快火系能量就消耗殆盡，但火海卻沒有熄滅。技能“十剎火海”帶來熊熊燃燒的火浪，脫胎於林文金的另一技能“烈焰囚籠”，它一旦開始燃燒，沒有特定的應對技能很難將其撲滅。

    ……

    凌晨五點，天邊已經濛濛發亮。

    風尾山後的叢林中樹梢搖晃，忽然跑過去三個人影。在一處分叉路前，三人停下腳步。

    其中有個眼睛小小、圓頭圓腦的男人首先問道：“齊兄，我們走哪條路線？”

    他口中的“齊兄”自然就是齊經民，瘦瘦高高的站在一旁，和金有才一左一右站在曹亮兩邊。

    “這……出來匆忙，我身上也沒有地圖。不過金會長稍安勿躁，我們既然逃了出來，自然是條條大路通羅馬，想必無論哪一條小路都是能逃出去的。”

    恰在這時，不遠處的防線戰場傳來一陣驚天的爆炸。三人回望，只見夜空中兩條紅豔的火龍飛旋升騰，而後龍首高昂，回身一轉向下俯衝。剎那間，那一片夜空下火光映天。

    看到這景象金有才忍不住嘖嘖稱奇：“乖乖，林文金連壓箱底的技能都用了吧。”

    齊經民卻笑道：“所以說他們撐不了多久了。金會長，你看跟着我們曹市長才是明智的選擇吧？”

    “是是是”，金有才腆着臉陪笑，當即豎起一隻大拇指，“要不是您和曹市長提攜，我肯定要陪這些蠢貨送死了。若是此回逃出生天，金某人願爲兩位大人鞍前馬後，以報救命大恩。”

    金有才說着就要跪下叩頭，曹亮卻笑道：“金會長言重了，我們可是合夥人關係，相互扶助乃是理所應當。”但說是這麼說，兩人都對金有才的動作冷眼旁觀，沒有絲毫要阻攔的意思。

    片刻後齊經民道：“依我看，中間的這條路應該能最快到河邊。過了河就出了風尾山地界，屍潮什麼的也就與我們無關了。”

    金有才看起來十分振奮。他搓着手說：“那我們快出發吧，早一步離開狼崖城這個火坑才是正理。”

    “哈哈哈，金有才。”齊經民笑道，“以後同我們共事，你的膽量還要多練練才是。”

    “哈哈，齊先生說的是……”

    在這時候，夜風忽起，樹林中時不時出現一些沙沙聲。曹亮神情鄭重，另外兩人也警惕地望向四周。

    不一會風聲漸歇，樹林中又沒了動靜。可就在這時，忽然破空一聲，在林邊竄出來一個黑衣人，手上拿着明晃晃的短刀向金有才撲來。

    金有才雙眼幾乎縮成兩個點。他雙腿微蹲，撕心裂肺地大喊：“彈跳！”

    擬態類能力“彈跳”瞬間發揮作用，帶着金有才的身體向上直衝二十多米。在金有才離開地面的書劍，黑衣人的刀光也來到。那把短刀一觸即退，再次隱沒進黑暗中。

    另一邊金有才一落地，慌忙死裏逃生地大口喘息着。他滿頭大汗，正想對曹亮二人說些什麼，不料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曹亮和齊經民驚駭莫名，眼見金有才嘴裏呼嚕嚕地冒着血沫，而且咽喉處長開一條血口，鮮血不要似的向外噴射！

    好鋒利的刀！好快的身手！

    在金有才跳起來的那一刻，短刀就已經劃過他的喉嚨！

    “跑！”

    曹亮兩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分開逃命，一人一邊鑽進了密林中。

    在這種時候，只有傻子才會問對方是誰，才會問爲什麼，才會考慮自己是不是對手。其實遇到危險的時候，最有效也最實際的方法就是逃跑。

    “蹭蹭蹭——”

    片刻後，在這個岔路口再次穿過五條人影。他們進入林中四下搜尋，十分鐘後再次回到這裏。

    “有發現嗎？”

    “沒有一點跡象。”

    “你那邊怎麼樣？”

    “足跡、刮痕、摺痕，全都沒有，彷彿是原地消失了。”

    “怎麼辦，還要再找嗎？”

    “不必了。”爲首的那個黑衣人道，“走，回報影主，目標跑了兩個。”

    在黑衣人紛紛離開後，這條岔口再次恢復了平靜。金有才的屍體彷彿垃圾般被拋在林邊，其後腦的能量晶核已被人取走，而臉上的表情早已凝固在死前的那一刻。驚慌、恐懼、不甘……彷彿死不瞑目般望着漆黑的世界。

    三個小時後，天色漸亮。樹林岔口的空氣忽然蕩起一層波紋，陽光照射下似有一層薄膜消散，顯出曹亮和齊經民兩個人影。兩人現身後已是一身冷汗，他們左顧右盼，反覆確認敵人不在附近後，才長舒一口氣癱軟在地面上。

    齊經民費力地將曹亮扶起，勸道：“還好這幫小子太嫩。曹市長，我們快走吧。”

    曹亮也心有餘悸：“對，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能力是“精神控制”，可以對一定範圍內的人產生催眠暗示。齊經民則是“致幻師”，在曹亮的配合下可以製造一種掩人耳目的幻境。

    不過目前兩人的進化等階都不高，所以這幻境只能算是一種障眼法。只能遮蔽視覺，不能阻礙聲音的傳播，更不能讓他們的身體從原地憑空消失。

    要是那幾人誤打誤撞發現了他們，那可就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