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沙市冬至故人相遇

    今天是2275年的冬至，災變爆發後的第42天。喧鬧中的沙市狼崖城基地迎來了一位神祕的客人。據說這人的身份非凡，所以基地中的全部高層都出現在後山的空地上迎接。

    漸漸的日頭逐漸身高，周身的寒冷空氣慢慢變得溫煦，黑霧逐漸稀薄使得能見度升高。遠處的樹林上空，逐漸出現嘈雜的機翼扇動聲，這聲音由遠及近、不斷增強，在嗚嗚聲中又夾雜着機械式的嗡鳴。

    郎華道：“他們來了。”

    人們紛紛擡眼望去，沒一會兒，便見樹林後鑽出幾架深灰色的直升機。打頭的是一架的美利堅最新生產的V-36“魚鷹”運輸機，是一種集直升機的垂直直降和固定 翼飛機的高速度、大載荷、大航程等優點於一身的傾轉旋翼機，造價超過千萬美元。兩邊各有一架叫不出型號的武裝直升機，裝備了航炮和四挺多管機關槍，看起來就火力十足。

    呼呼的風聲中，空地四周的樹木枝椏搖晃，看起來幾乎要被折斷了。而人們也在這風壓下出現了戰力不穩的徵兆，幾個充當勞力的普通進化者，此時更是已經東倒西歪。

    強風之下，林文金雙手護頭，在郎華耳邊喊着：“秦家來人好大的陣仗。”

    “怎麼，眼饞這飛機了？”

    “那可不。”林文金擠眉弄眼，“戰鬥機可是男人的浪漫。”

    “行了，也別光羨慕了。”郎華笑道，“告訴兄弟們打起精神來，別落了我狼崖城的臉面。”

    “好嘞。”

    空地上有一塊平整好的場地，提前三天澆築好了鋼筋混凝土底板，並用石灰和紅顏料組成了簡易的停機坪圖案。

    半空中，機組人員已經在指定位置懸停，並着手進行垂直降落。郎華看着眼前這座翼展二十米的龐然大物，也禁不住目眩神迷起來。前世他也曾在南齊市軍團接受過一段時間的空降訓練，不過當時沒有這麼豪華的機型。師裏用的是國產的重型直升機，速度只有魚鷹的一半，作戰半徑也只有600公里，是魚鷹的八成左右。

    “好東西啊。”郎華感嘆道。

    兩分鍾後，飛機停穩，從機艙中下來兩個人，一老一少。年紀大一些的那個護衛一樣的人物管雷厲叫“三哥”，看來也是秦家的供奉長老之一。走在前面的青年一頭白灰色的狼尾髮型，劉海梳向後腦，髮絲繞過耳廓露出一顆亮晶晶的銀釘，竟然還是個熟人。

    “哥！”

    秦筱雯和一隻小鳥一樣，徑直撲到了那人懷裏，看得郎華很是吃味。

    “筱雯，你果然沒事。太好了。有沒有哪裏受傷？”

    “哥，我好着嘞。”秦筱雯在對方懷裏拱着小腦袋撒嬌，後者只得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

    “大少爺、老五，你們來了。”

    “大少爺，莫五爺。”

    “大少爺好，莫長老好。”

    雷厲三人此時也走了過來，青年見了便拍拍秦筱雯的後背，示意對方暫時放開自己。

    “雷長老、夏青、夏霜，這一路你們辛苦了。”

    “不敢”，夏青拱手道，“保護小姐是我們應盡的職責。”

    “夏兄弟不用謙虛，等回了秦家，楚生必定爲諸位請功。”

    這時候秦筱雯嘻嘻笑起來：“對呀對呀，要不是他們，你妹妹我可就被又醜又噁心的黑屍吃掉啦！”

    “你還有臉說”，秦楚生板着臉道，“要不是你貪玩私自逃出來，又怎麼會遇到災變爆發這種危險事。”

    “哎呀，偶不聽偶不聽。”秦筱雯雙手捂着耳朵，搖頭晃腦道，“事情都發生了，你忍心對你漂亮可愛的妹妹這麼兇嗎？”

    “你，唉……”秦楚生嘆一口氣，“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些呢？”

    “偶就是要永遠16歲，偶……哎呀，疼疼疼……”

    秦筱雯撇着嘴還要插科打諢，不料被秦楚生一把捏住臉蛋教訓道：“知道疼了？你知道災變爆發後，我和父親多擔心你嗎？跟我回去好好反思。”

    “哎呀呀，偶知道啦。你快放手啊。”

    “那你發誓……”

    “我發四。”秦筱雯眼淚汪汪，口齒不清道。

    秦楚生鬆手放開這個小可憐，下一秒看到對方臉蛋上的紅色，不禁有些侷促。

    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秦楚生一時間有些後悔，但正所謂“訓妹一時爽，事後火葬場”，即便他此時想說些討好的話也是爲時已晚。結果就是秦筱雯揉着臉蛋哼一聲，留給他一個圓圓的後腦殼子。

    得，又搞砸了……

    他嘆一口氣，苦笑着看向其他人。不過夏青兄妹急忙做出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不言不語。沒辦法，人家的兄妹倆鬧彆扭，他們勸和算什麼？

    直到這時，秦楚生才發現夏青兄妹的氣質隱約有了變化，看眼瞳顏色他們應該是一階進化者。不過秦楚生身爲二階能力者，又在兩人身上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元素類能量的波動。而雷厲身上的氣息強度，則大致與自己持平。

    “你們都成爲能力者了？”秦楚生驚喜道，“夏青、夏霜，好樣的。秦家正值用人之際，正是要你們擔當重任的時候！”

    “謝少爺看重。”夏青微笑道，“這裏面多虧了郎副城主的功勞。包括帶我們和小姐突破屍羣封鎖、逃出沙市，我在無線訊息中都跟您彙報過。”

    這時候直升機的旋翼終於停止擺動，噪音停滯讓四周陡然變得安靜起來。秦楚生大步走到郎華跟前，語氣誠懇道：“兄弟就是那位郎首領？這次小妹得以安然無恙，是我秦家欠你的情！”

    秦家長老莫恆言也不吝稱讚道：“那一路的經歷老夫也有聽聞，郎首領當真是少年英才、足智多謀。”

    “哪裏哪裏，二位客氣了。”郎華打了一個哈哈，“災變突發，人類已遭大難，互相扶持理所應當。我也只是順手而爲罷了。”

    郎華露出一口白牙笑着，忽然讓秦楚生感到有些不舒服。想了一會兒，他才發現這種感覺出自哪裏。這種刺痛不是別的，正是高階生物能量域場對低階生物產生的威壓。看來夏青所言非虛，眼前這個和自己妹妹一樣大的少年，其真實身份果然是一名三階能力者！

    即便是災變後秦家部隊大量狩獵黑屍，製備簡易晶核藥劑，也不過才堆了二十名能力者。簡易覺醒藥劑成功率有限，黑屍羣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如今天水市的二十名能力者中多數等階不高，戰力也一般，他秦楚生身爲二階中期就是其中的最強者。由此可見，這個時候的三階能力者是多麼罕見。

    隨着秦楚生慢慢將視線轉向四周，眼神中的震驚卻逐漸加深。一個、兩個、三個……天啊，站在這裏的竟然就有十名能力者。小小的狼崖城基地，背後全無軍方背景，竟然也能夠做到這種程度？聽說他們光在逃難途中就花費了一個月時間……

    想到這裏，秦楚生便對面前的郎華更多了一分重視。如果夏青在訊息中所說的不錯，眼前這個少年才是這股勢力的真正首領吧。雖然現在狼崖城人丁稀少，但聽說他們已經找到了一間武器庫，想來來狼崖城的崛起只會是時間問題了。

    “對，互相扶持、互幫互助。郎華兄弟，我也希望秦家能和狼崖城成爲守望相助的朋友。”

    郎華點頭，同他握手道：“謝謝。”

    與此同時楊本生也走過來熱情道：“二位遠道而來，還是回城裏先事休息，我們坐着再聊。”

    不過秦楚生卻大手一揮道：“不忙，先請幾個人來卸貨吧。”

    他笑着補充道：“秦家向來有恩必報，這三家飛機上在出發前已經滿載裝備，正是我們的一些心意。聽說楊城主已經帶人找到了一處軍火庫，想來單兵武器是不缺了。楚生此次帶來一些防空火力，數量不多，希望狼崖城不要嫌棄。”

    “秦大少說的這是哪裏話。”楊本生說着拱拱手，隨即招呼人手搬運物資。

    他這不看則已，一看卻嚇了一跳。好傢伙，秦楚生帶來的沒有一樣不是重火力，不是能打穿坦克的反器材步槍，就是能擊落飛機的機關炮、防空炮和地對地重炮。每架武裝直升機內甚至還有一輛重裝坦克，各色新式裝備將三架機腹塞了個滿滿當當，除去駕駛艙外，就只剩秦莫兩人坐下的地方了。

    林文金看了也咂舌不已：“這對我們來說可是一份大禮。”

    “讓各位見笑了”，初見時的激動散去，秦楚生很快平靜下來，言語中隱隱也有一股傲氣，“秦家已在災變第二周組建了天水基地，現在主力部隊正忙於周邊地區清繳屍羣，不然再給狼崖城支援兩架戰鬥機也不是什麼問題。”

    當然這句承諾沒什麼用，因爲狼崖城地處風尾山，根本就沒有修建機場跑道的條件。戰鬥機對狼崖城的重要程度，還比不過兩架防空炮呢。

    秦家在災變前就是赫赫有名的世家之一，家族企業“秦川集團”傳承百年，表面上以物流爲主業，其實是一家國際頂尖的軍事資源顧問公司。業務範圍包攬全球，不但有自己的航空機隊，而且有相當規模的安保團隊。

    前世災變後軍方勢力向西部轉移，秦家在天水市秦州區建立基地後，繼承了位於甘省鼎新以北的空軍第一試驗訓練基地，成爲了中部地區首屈一指的人類反抗軍勢力。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就是在軍方授意下，準備收復“空一基地”吧。

    有了“空一基地”和蘭州軍區遺留的軍隊，秦家更是如虎添翼，飛機大炮還能少得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和秦家這種老牌世家比起來，狼崖城的儲備竟然連個暴發戶都算不上，像是豐收了的農民遇見皇帝老兒。秦楚生雖未直接點明狼崖城的寒酸，但事實如此，由不得人家不自恃身份。

    回想起前世的一幕幕，似乎也是這個大舅哥一直看不上自己的大頭兵身份，要不是陳心妍暗中搭線，估計他和秦筱雯的好事算是沒戲了。

    想到這裏，郎華忽然咧嘴笑道：“哈哈哈，戰鬥機秦家正堪大用，小子怎麼好意思索要呢？我看秦兄這次帶來的直升機，小子我就很喜歡。”

    “呃……”秦楚生聞言一滯，似乎沒想到郎華會開口要裝備。雖然一架直升機對於秦家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他從小到大，還真沒見過直接挾恩圖報的人……

    郎華故作疑惑道：“怎麼？難道秦大少爺認爲令妹不值這架飛機？”

    秦筱雯此時正站在兩人旁邊，雙目炯炯地望着秦楚生，似乎十分想聽這句話的答案。

    “這是什麼話。我家筱雯，別說這一架，就是加上百架千架也是值的。”秦楚生揮手道，“這次就爲狼崖城留下一架，哦不，留下兩家‘武直’，作爲我們之間友誼的見證！”

    “噢”，郎華拍手叫好，“說的太好了，那就再加上您身後這架吧。”

    什麼意思？三架飛機一個也不放過。這人難道是窮鬼轉世，不然怎麼突然“獅子大張口”了？

    “郎華你……”

    秦楚生左思右想，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開玩笑的。”郎華忽然神祕一笑，“沒有座機，你和令妹怎麼回到本家不是？讓秦老爺子知道了，肯定沒我好果子吃。”

    秦楚生信以爲真道：“哈哈，算你小子識相。兩架武直都歸你了！”

    “秦兄不要誤會，我只要你身後的那架‘魚鷹’。”

    這時候空氣似乎突然安靜了，任誰都能看出來，即使是兩架全副武裝的武裝直升機，其價值也要遠小於最新型的V-36“魚鷹”傾轉旋翼機。而就算是再加上這三架飛機機腹中的全部裝備，也不足以與魚鷹等值。

    但看郎華一臉正色，似乎又不像是開玩笑。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楊本生肅容思考對策，林文金則皺起眉頭一臉焦急的模樣。

    就在其他人準備打圓場的時候，秦楚生灑然一笑：“好，一架魚鷹能交下郎華兄弟這個朋友，而且還還了救下舍妹的恩情，怎麼看都是楚生賺了才是。”

    這一刻，在場的人無不議論紛紛。千萬美金的裝備說送就送，這種自信和霸氣，世家第一繼承人的風采展露無遺。或許在秦楚生看來，這就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投資。

    時代已經變了，秦家未嘗沒有和狼崖城交好的意思。多年以來世家對黨派之爭的認識可是非常深刻。末世時代羣雄逐鹿，多一個有力的盟友總是好的。錢留着再多帶不進棺材，只有用在刀刃上的“好鋼”才具備價值。

    “哦？”郎華聞言笑道，“秦兄就這麼有把握不會賠本麼？”

    “自然，我秦楚生不會看錯人。另外機組人員也給狼崖城留下教學，我想楊城主和郎副城主手下應該沒有飛行專業的人才吧。”

    “哈哈，秦兄想得周到，小子也不能太過分不是？”郎華悠悠道，“狼崖城也給秦兄準備了一件禮物。”

    “是夏青提到的晉階藥劑？秦某這就謝過了。”秦楚生淡然道，“見面就送我天水基地一位三階能力者，郎華兄弟真是好大的手筆啊。這一路雷長老勞苦功高，藥劑由他使用便是，楚生自然不會貪圖。”

    這話說得雷厲心口一暖。他急忙開口，就要推脫：“少爺，這藥劑還是……”

    “雷長老，打小你看着我們兄妹二人長大，按輩分我應該叫你一聲三爺爺。這件事楚生自以爲沒有什麼不妥的，我想父親也會是一樣的意見。”

    秦筱雯也在旁邊嘻嘻笑道：“偶也贊成！”

    “算你一票。”秦楚生與她擊掌，笑着附和道。

    “秦兄果然坦蕩，着實讓人佩服。”郎華眨眨眼睛道，“不過上次的一支藥劑是先前說好的。這次的藥劑卻是我私人贈予秦兄的小禮物。”

    “兩支晉階藥劑？”

    如何晉升中階進化者，這可是現階段擺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個難題。目前他只聽說過一名三階能力者，就是眼前的郎華，這其中的祕密沒有人不想知道。

    秦楚生吃了一驚，旋即又鎮定下來：“那我可卻之不恭了，哈哈。”

    “夠痛快！”郎華豎起大拇指稱讚道。

    這一刻，秦楚生也真正明白了，郎華是這座基地中能真正做主的人。而這樣的人，是值得他平等對待的。

    沒過多久，狼崖城內搬運物資的拖車就到了。兩方人相談融洽，準備在狼崖城內修整一夜再離開。可就在這時，交談中的秦楚生卻突然面向人羣的角落中驚喜道：

    “心妍？是心妍嗎？”

    能不動聲色送出千萬美金的他，居然也會有表情大變的時候？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陳心妍和秦楚生身上，暗自猜想着兩人之間的關係。

    秦筱雯顯然是知道點內情的，所以急忙忙把陳心妍拉過來，抱着對方的胳膊對秦楚生解釋道：“是哦，心妍姐姐和我們一路逃出沙市的，她也很厲害呢。”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中秋時候我就聽陳叔叔說你到了東山省坐診講學，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降臨日’後陳叔叔他們聯繫不上你，還問我……”

    “秦大少，好久不見。”陳心妍不鹹不淡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而向來能言善辯的秦楚生秦大少爺，此時被打斷話頭後，竟一時也不知再說些什麼。

    衆人背後，郎華對這一幕暗自翻起白眼。

    張哥啊張哥，你的情敵看起來和你半斤八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