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1章 天道蒼蒼，人道煌煌（二合一）

    天上仙界。

    浩瀚的元氣滾滾動盪，蚩曜一行七人穿梭在數百位仙人構築的陣法之中，轟轟烈烈的爆鳴聲震動四野。

    雖然他們每出一招一式都逼的對方至少數十人一起動手才能接下，但人數上的差距客觀存在，再加上身陷陣法之中，卻始終難以做到真正讓對方減員。

    “這樣下去不行，”

    王仙芝勐地揮出一拳，再次打爆了一片火燒雲後，皺眉道，“他們只是爲了拖住我們，浪費時間。”

    問題是他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位中央天帝對於天道意識的融合恐怕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誰也說不好會不會下一秒就大功告成。

    根本沒時間在這裏耽擱！

    但偏偏不耽擱又不行，七人中只有蚩曜、王仙芝和李當心擁有可以硬抗仙人攻擊的強悍體魄，其他四人全都是攻強守弱類型的。對方出招，他們也必須出招才能予以化解，也因此更容易被牽制和逼迫走位。

    至於放棄四人，只他們三個衝出去，那就更離譜了。

    這個關頭，白衣金剛李當心站了出來。

    “接下來，諸位只管衝陣，防禦的事情全部交由貧僧處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王仙芝看向這個綜合實力應該算是一行人中最弱的和尚。

    他承認李當心的體魄在八人中足以排名前三，但一個人能抗住攻擊，與替整個團隊的人抵擋傷害，這可不是一個概念。

    “阿彌陀佛，王城主且放寬心。”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輕念一聲佛號。

    只見他的四周，綻放出一座座巨大如山峯的巍峨蓮座。

    沐浴在絢爛霞光中的蓮座，不斷升起於雲海之上。

    目之所及，不知在仙界升起了幾千幾萬朵蓮花。

    雙手合十的李當心低頭輕聲道：“我心淨時，何時不見如來。我心淨處，何處不是西天。”

    白衣僧人緩緩擡頭，朗聲道：“蓮花落佛國！”

    一朵朵蓮花之上，坐滿了一尊尊大佛。

    佛光千萬丈，普照萬方，最終全部匯聚在他們腳下，化成一座百葉千瓣的巨大金色蓮臺。

    【渡世淨蓮】！

    而那一尊尊佛陀虛影同樣在他們頭頂融合成了一尊千手百眼的龐大金身法相。

    【南無不動金剛如來】！

    “走！”

    一聲呼喝，足下蓮臺化作流光，飛速前衝，徑直撞向了前方的百仙大陣。

    “休想！”

    “攔住他們！”

    “劍陣，起！”

    對面的仙人們自然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畢竟這可是中央天地佈置下來的任務。

    再說了，他們一個個全都高高在上慣了，那裏能容得下凡人在自己眼前放肆？

    於是，又是一波接着一波的轟炸。

    神通、術法、飛劍……

    無數道攻擊綿綿不絕地落在金身法相之上，打得盤坐在蓮臺中央的李當心渾身劇烈顫抖。

    但這位白衣金剛卻咬着牙死死頂住，不動不搖，蓮臺的飛行速度更是絲毫未減，眨眼間就衝出了千里之外。

    因爲有張扶搖捨生忘死探到的地圖指引，他們沒有走一步彎路，直直地朝着中央天帝囚禁天道意識的位置衝去。

    一路之上仙擋斬仙，佛擋弒佛。

    終於，在一片灰濛濛的霧靄之前，蓮臺緩緩停住了前行的步伐。

    “就是這裏麼？”

    “這是那位天帝設下的防護？”

    “管他什麼防護，打爆便是！”

    王仙芝如同一位暴躁老哥，提起拳頭就懟了上去。

    他這輩子還真沒有被人如同剛纔那樣保護過，現在李當心因爲承受了太多攻擊，正氣息微弱地伏在一邊調息，他積蓄了滿腔的怒火急需宣泄。

    當！

    ！

    洪鐘大呂般的聲響勐然傳開，王仙芝甩了甩手腕，臉色嚴肅了不少。

    “再來！”

    認真一拳！

    這次，灰色的霧靄之牆被生生砸出了一個大洞。

    嗖！嗖！

    李淳罡和鄧太阿的飛劍緊隨其後，順着王仙芝砸出來的破綻，如龍的劍光交錯一剪，直接絞碎了霧靄屏障，將內中一切完全暴露在衆人眼前。

    一道道暗色的鎖鏈交織成網，彷彿兜住了什麼東西。

    但肉眼望去，那裏其實什麼也沒有。

    也對，天意也好、天道也罷，本來虛無縹緲，那裏有形體一說。

    但那些鎖鏈卻不一般。

    “人道氣運！”

    曹長卿第一個看出端倪，駭然出聲。

    以從人間釣取上來的人道氣運爲鎖鏈，束縛天道，不得不說，這位中央天帝還真他娘的是個人才。他對人道氣運的利用方式，令這位青衣儒聖都自愧不如。

    此時，這位中央天帝的真身也終於暴露在他們眼前。

    那是一道高大偉岸的帝袍身影，頭戴九色冕旒，周身元氣蒸騰，化作龍鳳環繞。

    “你們不該來的。”

    他沉聲說道。

    每一個字吐出，都能引起一陣天地共鳴，這已經不是佔據氣運多寡所能解釋的了，他真的已經佔據了一部分天道權能！

    “天道不仁，無親無私，豈能任你所控，肆意妄爲？”

    蚩曜踏前一步，高聲斥責。

    “哈哈哈哈——”

    中央天帝仰天狂笑，“可惜，你們來晚了。如今我即是天意！誰能阻攔？！”

    他隨手一指，幾人的頭頂忽然就出現了一道紫色雷霆，轟然噼下。

    “天罰之雷！難道他真的成功了？”

    躲開之後，他們對視一眼，心中暗暗驚訝。

    召雷本身就是一件難度極高的操作。

    比起道門御雷還需要符咒召請、開壇做醮，眼前這位簡直就如同雷公一眼，對雷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儼然一派雷主之相。

    雷霆者，乃陰陽之樞機，號令萬物之根本，元始生殺之機也。故無有雷霆，則無以宰御三界。

    能做雷霆之主的人，自然只有統御天地的至高之尊！

    “那又如何？”

    到了這一步，蚩曜也不再有所保留，直接祭出【人道斬天蠱】，血玉般的小刀在半空中拉出一道璀璨紅芒，狠狠釘向中央天帝的眉心！

    “無用！”

    天帝伸手一點，一道粗壯的罡氣柱噴薄而出，正面迎上了那一縷刀芒。

    分別隸屬於天和人的力量在此刻轟然對撞。

    轟隆隆——

    炸開的氣浪遷延百里，就連那些鎖鏈都簌簌震動。

    其他人也沒閒着，洪洗象的天道之劍、王仙芝的武帝拳、李淳罡的劍開天門、鄧太阿的素王劍、曹長卿的霸道浩然氣……

    除了之前爲了幫大家儘快擺脫仙人圍攻而身負重傷正在調息的李當心外，所有人一齊出手，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而那位天帝也並沒有辜負自己的名頭，一身氣機浩浩蕩蕩，彷若天河之水，無窮無盡，舉手投足間左支右擋，面對這樣一羣人的圍攻，既然撐住了。

    這簡直不可思議！

    因爲世界限制的緣故，哪怕是天上的仙人，在境界上也不可能超脫出“天人大長生”的範圍。

    所謂的天人大長生，其實就是王仙芝所在的境界，三教聖人外加武夫陸地神仙，在體魄、神通、天地交感等各方面都做到極限。然後混而爲一，堪破長生之道。

    衆人眼前的這位天帝毫無疑問也是這個天人大長生境界，但區別就在於，或許是融合了部分天道意識的緣故，他在調動天地元氣方面，幾乎如臂使指，且看不出來有什麼消耗。

    這讓他幾乎不需要換氣，尋常的一拳一腳都堪比絕招。

    也正是依靠這一點，他才能在這麼多巔峯高手的圍攻下穩住局勢。

    一輪過後，天帝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們，就只有這點本事嗎？竟也敢與我作對？！”

    猖狂的笑聲令蚩曜等人不禁皺眉。

    這樣的打法看起來的確不太行。

    因爲他們就在敵人面前，也不好當面商量對策，於是蚩曜催動心蠱，拉了一個心靈交流羣。

    “他現在算是與天道半融合的狀態，擺在我們面前的有兩條路。”

    蚩曜第一個開口，“要麼，就加大力度，將他和天道一併毀去。要麼，就先想辦法斬斷他與天道之間的聯繫。你們覺得那種辦法更好一些？”

    “等等，毀去天道？”

    曹長卿追問道，“如果天道真的能夠被損毀，那我們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

    作爲一名儒聖，他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們連體悟的對象都沒有，那會是怎樣一個情景。

    “不會怎麼樣。”

    蚩曜解釋道，“與其說是毀去天道，不如說是毀去現有的天道意識，然後令新的意識誕生。畢竟那家夥已經跟天道融合了半天，誰知道會不會帶去什麼污染，不如換一個新的。”

    “看來你是贊同一併毀去了，整合我意，老夫也贊成將他們一併毀掉！”

    王仙芝第一表態支持。

    既然會有新的天道意識取代舊的，那麼曹長卿的擔心就不服存在，於是其他人也很快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好！”

    蚩曜點點頭，掏出一枚玉珏捏碎，“幫我爭取一些時間。”

    “放心吧！”

    在上天之前，他們自然也有想過，萬一天上仙人的實力超出想象，或者遇到什麼意料之外的阻礙該怎麼辦。

    解決辦法只有一個——以力破之！

    但這個力，並不是蚩曜，也不是王仙芝、洪洗象他們，而是天下人。

    準確的來說，是全中原的人道氣運！

    這也是爲什麼嬴政不親自前往北莽南朝前線最重要的原因，他手裏還有更加要緊的事情做。

    ……

    ……

    太安城。

    皇宮之中。

    在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這裏也悄然立起了一座祭壇。

    不過與北莽西京城頭的祈天祭壇不同，這是一座萬民壇。

    祭壇從低到高共有五層，每一層都刻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農夫、有工匠、有漁民、有織女、有軍人、有學子、有商賈、有武夫、有道士、有和尚……

    而且不止是人，同樣刻在上面的還有農耕桑蓄之術、輕重權衡之術、神機鑄造之術、兵法、道法、儒學、佛經等等人類智慧的結晶。

    嬴政在接到蚩曜傳遞下來的信號之後，一步步走上祭壇，舉起象徵着皇帝權柄的璽印。

    伴隨着他的這個動作，被凋刻在祭壇四周的那些人影與文字也像是被激活了一樣，紛紛從模子上脫離下來，環繞在玉璽的四周。

    這些東西可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刻印而已，那都是嬴政通過皇帝的權柄冊封的百家之象徵，天然吸引本身行業的氣運。

    更別說那些經典銘文，作爲千百年來人類的智慧結晶，每一個字句之中，都凝結了大量的人道氣運。

    金色的光柱從玉璽中噴薄而出，穿透層層雲霞，扶搖直上九重天闕。

    ……

    ……

    天上。

    在衆人的圍攻之下，天帝應對的雖不算從容，但也還比較穩固。

    不過他幾次試圖衝破包圍對蚩曜的下手的舉動都被阻止了。

    直到從下方射上來一道金色的光束的，將蚩曜整個人包裹在內。

    被他一直捏在手裏的【人道斬天蠱】上傳來一陣喜悅的歡呼，重重疊疊的先民吟唱響起，令天帝感受到極大的威脅。

    “天道蒼蒼，人道煌煌！”

    蚩曜將【人道斬天蠱】高舉，對着天帝重重斬下，“斬！”

    這一瞬間，天帝心頭的危機感達到最盛，他勐然爆發出強橫的氣息擊退衆人，擡起雙手影響了從天而降的璀璨刀芒。

    “想要敗我？做夢！

    ！”

    天地無聲——

    無量量的光輝爆發開來，充斥了整個空間。

    咯嘣~咯嘣~

    忽然間，幾聲脆響從天帝身後傳出，他驀然一驚，扭頭回望。

    只見那些原本緊密交織在一起的鎖鏈既然在不知不覺中斷開了兩個缺口！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兩個缺口的出現就像是推到了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牌，緊接着，鎖鏈斷裂之聲不絕於耳。

    整張人道氣運之網眨眼就分崩離析。

    看到這裏，他終於醒悟過來。

    原來，蚩曜的第一目標並非自己，而是那張囚禁了天道意識的氣運之網。

    “等等，你們不是說，要將我與天道意識一同毀滅的嗎？”天帝氣急，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原來你真的可以聽到我們的傳音，看來天道權限的確不可小視。”

    蚩曜點了點頭，感慨道。

    “什麼？你知道我能聽到你們的商議？”天帝一愣。

    “不知道，我猜的。”

    蚩曜戲謔一笑，“不過聽沒聽到都無所謂，你就當……是我臨時改主意了？”

    那些鎖鏈本就是用釣取自人間的氣運凝結編制而成，如今蚩曜以人道氣運爲刃，想要崩碎它們簡直就像庖丁解牛一樣的輕鬆。

    唯一可慮的只有天帝的迴護。

    現在，人道鎖鏈崩毀，天道意識脫困。

    勝負之勢，逐漸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