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是光明正大地看

    豪爾措什氏族的大先知跪拜在肉塊面前，唸誦着神靈的真名。

    巨大的肉瘤隨着“心臟”的律動微微顫動。

    面對豪爾措什氏族大先知的呼喚，模糊的人臉雙目緊閉，並無任何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破敗的神殿仿若時間靜止了一般，唯有“心臟”的躍動聲，還在佐證時間的流逝。

    看着與肉瘤融爲一體，絲毫沒有甦醒跡象的模糊面容，大先知瑪戈的神情有些複雜。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說道：

    “女王冕下，聖地的虛實已經被神聖王庭的使者察覺到了，氏族內部對抗墮落血族的力量也越來越弱，我們……可能沒有辦法繼續堅持下去了。”

    “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需要的祭品，隨時隨刻都可以按照您的吩咐進行最後的涅槃儀式。”

    “偉大的猩紅女王羅伊娜冕下啊，您卑微又虔誠的信徒向您祈求迴應，請問……我們是否可以按照計劃，執行最後那一步了呢？”

    大先知的聲音在神殿中迴盪，這一次……肉瘤終於有了反應。

    暗紅色的光輝緩緩閃爍，深邃、古老、混亂又黑暗的氣息微微起伏。

    大先知瑪戈匍匐在地面上，感受到親切溫和的魔力撫過面龐，聽到耳旁傳來低聲的呢喃。

    那呢喃聽不真切，如同風中的低語，但卻帶着一種鼓舞人心的力量，彷彿在肯定她的請求。

    大先知瑪戈的身體微微一震。

    感受着那冥冥之中的鼓舞，她眼前一亮，神情也有些激動。

    只見她再次向肉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面露狂熱地道：

    “偉大的女王冕下，您的意志……卑微的僕從瑪戈聽到了。”

    “我會按照原計劃，進行最後的獻祭儀式，助您邁出最後一步，登臨真神的王座！”

    “請您稍等，很快了，一切……都很快了！”

    暗紅色的光輝閃爍，若隱若現的呢喃繼續低語，似乎是女王在肯定她的迴應。

    大先知瑪戈重新站了起來，手中光輝一閃，從儲物空間中召喚出了種種祭品。

    殘缺的雕塑、詭異的石像、神祕的肉塊、散發着奇異光澤的晶石以及各種各樣的鎧甲兵器殘片和古老神像。

    這些祭品……都是數百年來豪爾措什氏族的血族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從北境收集的，那些曾經屬於彌瑞亞舊神和血之真祖，殘留着神明血脈和力量的東西。

    而隨着這些殘留着舊神力量的東西被拿出來，令人心悸的氣息也很快在神殿中蔓延。

    下一刻，肉瘤中跳動的“心臟”跳動得更快了。

    呢喃如同微風一般飄來，似乎有些急不可耐，感受着那低語中的鼓舞和肯定，大先知瑪戈的底氣更足了。

    只見她手中再次光輝閃過，取出提前佈置好的祭壇，擺放在神座的下方，並以鮮血繪製出繁複的獻祭法陣。

    而後，她運轉魔力，隔空將那些祭品放在了各個祭壇上。

    祭品就位，儀式也就位，一切準備完畢。

    大先知瑪戈輕吐了口氣，向神座上的巨大肉瘤再次行了一禮，隨後運轉魔力，準備引動法陣中的魔力。

    不過，就在她即將邁出最後一步的那一剎那，伴隨着一聲輕嘆，熟悉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

    “如果我是您，就不會如此魯莽地舉行這種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怎麼靠譜的獻祭儀式。”

    “誰？！”

    大先瑪戈被嚇了一跳。

    她連忙施展出一道魔力屏障，同時警惕地轉過身來。

    她的身後，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金色的長髮，湛藍色的瞳孔，華美的盛裝。

    正是已經離開了豪爾措什聖地的夏洛特。

    大先知瑪戈神情頓變。

    她冷哼一聲，身上魔力爆發，傳奇級別的威壓瞬間綻放。

    暗紅色的魔力凝聚成恐怖的巨手，朝着夏洛特壓去，但下一刻……卻從夏洛特的身上穿過。

    “投影？”

    大先知瑪戈愣了一下。

    魔力漸漸平息，她眉頭緊鎖，神色不善地看着面前的虛幻身影：

    “夏洛特陛下，您是怎麼進來的？”

    “窺探神明的祕密可是禁忌，您如此行事，是想要向我豪爾措什氏族宣戰嗎？”

    大先知神色冰冷，警惕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同時，她的餘光迅速在周圍掃視，尋找着投影憑依的物品。

    “我只是對豪爾措什氏族比較擔憂罷了。”

    夏洛特搖了搖頭。

    說着，她邁開步伐，向神殿中央的神座走去。

    “站住！”

    大先知瑪戈的表情頓時變了。

    她伸手想要阻止，整個人卻直接從夏洛特身上穿了過去。

    夏洛特來到神座面前。

    看着神座上那巨大的肉瘤，注視着肉瘤上那模糊的人臉，她一聲輕嘆，道：

    “來到豪爾措什聖地之後，我就很好奇，豪爾措什氏族衰敗至此，氏族面臨巨大危機，但猩紅女王羅伊娜卻依舊閉關不出，實在不合情理……”

    “原來，猩紅女王本尊……早已經隕落了。”

    “住口！夏洛特·德·卡斯特爾，我尊你爲神明的眷屬，卻並不意味着能夠容忍你對吾主的褻瀆！”

    聽了夏洛特的話，大先知瑪戈神情大變，她面露憤怒，厲聲斥責道。

    “褻瀆？”

    夏洛特微微一頓。

    她的目光掃過肉瘤前那鮮血澆築的祭壇和各種各樣的祭品，一聲輕嘆，道：

    “將舊神殘留的力量作爲祭品獻祭，把各種神話生物的血脈融合在一起……”

    “大先知閣下，您知道您究竟在做些什麼事情嗎？”

    “如果要說褻瀆的話，閣下正在籌備的儀式，對於神明來說……才是真正的褻瀆吧？”

    大先知瑪戈擋在了夏洛特的身前，冷冷地道：

    “我只不過是在執行吾主的神諭罷了，這是吾主選擇的道路，一條最爲艱辛的道路，你們這些懦弱的叛逃者，是不會理解吾主的苦心的。”

    “褻瀆？哼，真要說褻瀆的話，閣下的闖入才是對神明的褻瀆，神聖王庭如此行事，是想要向吾主宣戰嗎？”

    夏洛特搖了搖頭：

    “大先知閣下，請您不要生氣，我對豪爾措什沒有惡意，我也並不代表神聖王庭，我承認我的窺探並不禮貌，但我也只是不想看到您，看到豪爾措什氏族走在錯誤的道路上罷了。”

    說罷，她看向了肉瘤，道：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猩紅女王了吧？恕我直言，我已經無法感應到絲毫的神明意志，如果它真的是猩紅女王羅伊娜的話，那麼我想……也應該是‘曾經’了。”

    “我大概能夠猜到您打算做什麼，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的話，您應該是想要藉助其他神靈的‘法則’，來幫助羅伊娜冕下完善法則吧？又或者說……幫助羅伊娜冕下‘復活’？”

    “且不說神明之間的法則是否真正能夠互相完善，在我看來，將不同來源的神靈之力糅合在一起，不過是無意義的堆砌而已。”

    “大先知閣下，恕我直言，您計劃中的事，根本對登神無用，更不可能復活隕落的神明，所能做到的，充其量不過是創造出一頭擁有近似於神明力量的‘怪物’而已。”

    “住口！”

    大先知瑪戈神色憤怒：

    “不過是神聖王庭的走狗罷了，什麼都不懂，就不要在這裏大放厥詞！”

    “我再強調一遍，吾主並未隕落，這只不過是吾主計劃中的一環而已。”

    “吾主並非墮落，吾主是主動變成這幅模樣的，此乃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

    夏洛特面露驚訝。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神座上的肉塊，也有些驚奇了起來：

    “聽您說的意思，這些肉塊……竟然真的是猩紅女王本尊？”

    大先知瑪戈下意識點了點頭，而後又皺眉斥責道：

    “什麼肉塊？請注意您的言辭！”

    “這是吾主的聖軀！也是吾主涅槃必須要經歷的階段！”

    “血族的力量來自於血脈，但也限制於血脈。”

    “身爲真神的血之真祖創造了血族，爲血族帶來了超凡的力量，但同時也限制了血族的力量上限。”

    “沒有血族能夠真正達到真神的位階，哪怕是天賦最爲超羣的王公也不行。”

    “能夠達到真神的……唯有真祖！”

    “也是因此，吾主才選擇了一條艱辛的道路，才會變成這幅模樣。”

    “但這只是暫時的……”

    “待到封神儀式結束，待到吾主登臨真正的神話，吾主自然會結束這種特殊的狀態，迴歸祂本有的模樣！”

    說完，大先知又看向了夏洛特，道：

    “夏洛特閣下，我不知道您是用何種手段進入吾主的聖殿的，若是您真的對我豪爾措什氏族沒有惡意，就請立刻結束這場瀆神的窺探！”

    夏洛特搖了搖頭：

    “窺探？不好意思，我現在其實是光明正大地在看。”

    “額……別用那樣憤怒的眼神看着我，我真的沒有惡意，不然的話，我早就出手破壞您的儀式了。”

    “您是傳奇，您應該也知道，搞壞一件事，總比促成一件事要容易許多。”

    “不如說，我直接與您交談，本身就是一種誠意了。”

    “畢竟……如果我真的有敵意的話，在您舉行儀式最關鍵的時候出手破壞，不是比現在暴露在您面前更有意義嗎？”

    “您瞧，到了現在您還沒有驅逐我，我想我應該可以認爲，其實您也拿我沒有辦法是嗎？”

    “既然如此的話，爲何不能繼續聊一聊呢？”

    “畢竟，就算是您供奉的神明也並沒有驅逐我，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對我的認同呢？”

    聽了夏洛特的話，大先知瑪戈微微皺眉。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她之前確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窺探。

    不如說，哪怕是到了現在，她也沒有搞清楚對方的投影到底是怎麼出現在神殿中的。

    她甚至不知道對方借用的是何種力量。

    不僅如此，雖然女王冕下的狀態很不好，但神明畢竟是神明。

    這神殿乃是女王冕下的主場，也被女王冕下留下過神話級別的禁制，那是超越了一切法術的恆定神術，其強度之高，絕非傳奇能夠探查。

    不，別說是傳奇了，恐怕半神都不行。

    就算是半神，冒然闖入聖殿的話，也必將引起動靜。

    換句話說，沒有女王冕下的准許，其他力量根本無法滲透進來。

    從這個角度來講，對方能夠進行遠程投影，來到這裏大放厥詞，恐怕也的確是獲得了女王冕下的“默許”……

    當然，對方那堪稱瀆神的行爲也的確讓她無比氣憤就是了。

    想到這裏，大先知瑪戈平復了一下心情，也多多少少冷靜了下來：

    “夏洛特陛下，您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是想要瞭解一下實際情況而已，順帶着防止一下豪爾措什氏族誤入歧途，爲可能的壞結果收尾罷了。”

    夏洛特說道。

    說罷，她看向了祭壇，繼續道：

    老實說，雖然我不贊成您進行儀式，但如果您真的想執行的話，我也並不會阻攔。”

    “我的家鄉有句古話，不見棺材不落淚，雖然我幾乎能夠預見您舉行儀式之後會‘創造’出什麼，但我知道，現在是沒辦法說服您的。”

    “畢竟……您都準備這麼多年了。”

    “既然如此，請您允許我在一旁觀禮吧。”

    “若是一切如您所願，神明登神，自然皆大歡喜，但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差錯，或許我還能幫上點忙。”

    “不知道，您覺得我的提議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