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契約之光

    “親王殿下，請您將契約之書放在祭壇上吧。”

    祭壇一側，主持儀式的羅曼家族長老沉聲道。

    亨利親王深呼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下心情。

    而後，他微微點頭，將手中厚重的書冊放在了祭壇上。

    “親王殿下，接下來……請站在法陣之內，開始呼喚羅曼之劍吧。”

    主持儀式的長老繼續道。

    來了……

    亨利親王眼神一凜。

    他知道，自己命運徹底改變的時候到了。

    他並沒有行動，而是與觀禮臺上的康特公爵對視一眼。

    康特公爵對他點了點頭，神情也帶上了鼓勵的笑。

    亨利親王緊張的心情隨之一定。

    雖然知道自己的這位宮廷顧問目的並不單純，但至少……在協助他登上王位這件事上，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

    “親王殿下？”

    看着陷入沉默的亨利親王，家族長老皺着眉重複了一句。

    亨利親王這才看向了長老。

    只見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笑道：

    “長老閣下，您是不是漏過了一個流程。”

    “漏過了一個流程？”

    家族長老愣了愣。

    看着亨利親王那看向契約之書的目光，他心中頓時瞭然，笑着解釋道：

    “哦，親王殿下，您是指激活契約之書吧？”

    “或許您有所不知，家族真正的契約之書早就遺失了，您剛剛放到祭壇上的那本契約之書是假的，所以也就不存在激活一說。”

    “不過，呼喚羅曼之劍其實也並不需要契約之書，我們將‘契約之書’供奉祭壇，也不過是遵循古老的傳統罷了。”

    “所以……您可以直接進行下一步了。”

    主持儀式的長老解釋之後，就再次做出了“請”的動作。

    然而，亨利親王依舊沒有行動。

    “親王殿下，您到底還要不要進行儀式了？”

    家族長老終於帶上了一些不滿。

    這一次，亨利親王終於行動了。

    只是，他並沒有按照流程直接開始召喚，而是指着祭壇上的書本，微笑着說道：

    “長老閣下，請您再仔細看一看，我剛剛放在祭壇上的契約之書，到底是真是假。”

    羅曼家族的長老愣了愣，而後下意識上前一步。

    在端詳了一會兒祭壇上的契約之書後，他的神情先是變得驚訝，繼而是遲疑，最終則是驚疑不定：

    “嗯？這……似乎並不是我們提前準備好的那一本。”

    “這個材質，這個魔紋……這……這……這難道是……”

    看着漸漸瞪大眼睛的長老，亨利親王知道差不多了。

    他再次與觀禮臺上的康特公爵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隨後，只見亨利親王拿起能夠將聲音輻射到整個廣場的魔法傳聲水晶，目光掃過全場，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

    “諸位，這是真正的契約之書，我們羅曼王室，已經尋回了真正的契約之書！”

    真正的契約之書

    觀禮的人羣頓時愣住了。

    民衆還好，他們只是看個熱鬧，對於儀式具體的細節並不瞭解。

    但觀禮臺上的貴族們卻陷入了騷動。

    “真正的契約之書？難道國王陛下尋回了傳說中與羅曼之劍的那本契約之書？”

    “這……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看主持長老的表情，似乎是真的，王室似乎真的尋回了契約之書……”

    “等等，那親王殿下的意思是，要一改以前的流程，不再直接對羅曼之劍進行呼喚，而是要激活契約之書進行召喚嗎？！”

    “恐怕是的……”

    “但是……但傳言他的出身不是……”

    “噓……噤聲！你也知道那只是謠言，既然親王殿下敢於直接使用契約之書，那必然是有底氣的。”

    “這……難道那真的都是污衊？他的血脈真的沒有問題？”

    “……”

    貴族們議論紛紛。

    而在祭壇前，將貴族們的議論收入耳中的亨利親王，腰桿也漸漸挺直。

    契約之書的存在，在落星高層之間並不是祕密。

    羅曼的契約之書也最挑剔血脈，一旦他能夠將其激活，哪怕是接下來的儀式進行的不順利，他的血脈的爭議也必然被打破！

    “亨利殿下，我已經確定，這的確是真正的契約之書，只是……您確定，您真的要用這樣的方式召喚羅曼之劍嗎？”

    主持的長老皺着眉問道。

    說着，他深深地看了亨利親王一眼，意味深長地提醒道：

    “恕我直言，使用常規的方式召喚羅曼之劍，任何擁有羅曼血脈的存在都將有資格完成儀式，但契約之書……可就不一樣了。”

    “如果不是純正的羅曼後裔，契約之書……是不會有反應的。”

    聽出了長老話語中的提醒和暗示，亨利親王只覺得有些羞惱。

    他知道對方的意思，對方這是在提醒他以他的血脈，恐怕很難成功激活契約之書。

    必須承認，這是事實。

    他其實早在儀式前就用自己的血液嘗試過，契約之書根本不理他。

    沒辦法，他畢竟出身有瑕疵。

    但他卻必須要這麼做。

    當着所有觀禮貴族和民衆的面改用契約之書，本就是他與康特公爵的計劃之一！

    雖然他的血液不行，但現在他已經有了卡斯特爾伯爵的血液。

    以卡斯特爾伯爵那直系羅曼末裔的血脈，激活契約之書肯定沒有問題。

    而一旦他藉助卡斯特爾的鮮血激活了契約之書，就有機會使用契約之書與羅曼之劍重新籤訂契約！

    至於羅曼之劍會不會承認他的血脈，察覺到他在作弊……

    那並不是問題。

    因爲他也有着羅曼之血。

    哪怕是不純粹，哪怕是他用的是卡斯特爾伯爵的血液，羅曼之劍也並不在乎。

    理由很簡單，契約之書只是羅曼努斯留下的鑰匙，與那尊神器關係其實不大。

    其作用，也不過是將羅曼之劍正式喚醒而已，關鍵的傳承部分，還是要靠儀式與法陣。

    羅曼之劍雖然擁有靈智，但因爲一些歷史原因，靈智實也很有限，據說也只是相當於十歲孩童的程度，並不會察覺到激活的血脈有什麼問題。

    最多，也就是感知出激活者的超凡力量的層次。

    但那完全不是問題，因爲卡斯特爾伯爵的實力與他一樣都是銀月，甚至還要更弱一些，他完全能夠取而代之。

    而這……也是康特公爵選擇卡斯特爾伯爵的另一個原因。

    當然，這些祕密就不足爲外人道了。

    這是王室才掌控的祕辛！

    “親王殿下，既然您心意已決，那就請開始吧。”

    看到亨利親王一再堅持，主持長老也就順勢而爲。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亨利親王的身上。

    ……

    “嗯？王室找回了契約之書？難不成他們找到了能夠替代亨利親王的羅曼之血？”

    羅曼廣場一側的某個二層小樓上，約羅克公爵看着在萬衆矚目中緩步走上祭壇的亨利親王，微微挑眉。

    說着，他又一聲輕笑：

    “想法倒是好，可惜……祭壇的法陣已經被我們暗中改變了，就算是真的激活了契約之書，也沒有用呢。”

    約羅克公爵輕抿了一口杯中紅酒，面帶嘲諷。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進入。

    正是離開了夏洛特所在的暗室，檢查完儀式法陣的血裔伯爵尤爾斯特。

    看到尤爾斯特，約羅克公爵笑了笑，說：

    “尤爾斯特，你來的正好，羅曼王室還真有點東西，竟然找回了契約之書！”

    “可惜，他們還不不知道這場儀式已經被我們滲透成了篩子，就算是他們激活了契約之書，也沒有用。”

    “呵呵，就是不知道他們從哪裏尋到的羅曼血脈，據我所知……恐怕就連愛德華國王，也沒辦法激活契約之書吧。”

    聽了約羅克公爵的話，尤爾斯特伯爵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輕咳了一聲，說道：

    “公爵大人，其實……我就是爲了這件事來找您的。”

    “王室找到的可以代替的羅曼之血，其實……就是卡斯特爾伯爵的。”

    約羅克公爵：……

    “嗯？卡斯特爾伯爵出事了？！”

    他的表情微微一變。

    尤爾斯特連忙搖頭：

    “不不……沒有……王室的確是打算綁架卡斯特爾閣下，不過卻失敗了……”

    說着，尤爾斯特將發生的事簡單告訴了約羅克公爵，只是隱去了夏洛特的真實身份和熾陽傭兵的存在。

    聽了尤爾斯特的話，約羅克公爵心中一鬆，笑道：

    “原來是這樣，嗯……卡斯特爾閣下做的不錯，我們已經佔盡上風，這個時候……確實不宜節外生枝。”

    “正好，如果是卡斯特爾閣下的話，反而能夠幫助我們徹底斷了亨利的繼承權。”

    “可憐的羅曼王室，選擇誰不好，偏偏選擇卡斯特爾伯爵！也是倒黴！”

    說着，他指了指人山人海的廣場，一聲輕笑，道：

    “尤爾斯特，最後再看一眼羅曼家族的認可儀式吧，今天過後，這樣的祭典就將成爲歷史了，屆時，落星王國將重回氏族的掌控，羅曼之劍……也將在被喚醒之後，迴歸氏族，成爲我們奈斯的底牌之一！”

    看着約羅克公爵那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尤爾斯特感覺有點牙疼。

    想到某位年輕伯爵的真實身份，他欲言又止，但糾結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

    “但……萬一沒迴歸呢？”

    “沒迴歸？”

    約羅克公爵怔了一下。

    他奇怪地看了尤爾斯特一眼，說：

    “你是在擔心我們的計劃失敗吧？還是說……你擔心卡斯特爾伯爵取代了亨利，成功讓羅曼之劍認主？”

    “呵呵，這你不用擔心，卡斯特爾閣下或許血脈足夠，但儀式卻掌握在我們手裏，關鍵的時候，中斷儀式即可。”

    “我們只需要讓羅曼之劍醒過來就行了，其他的，在古老契約的見證下都不是問題。”

    尤爾斯特：……

    不是問題？

    問題大了去了好吧！

    卡斯特爾閣下那根本就不是區區羅曼後裔，那是咱們的老祖宗！

    中斷儀式？

    那也得看祂老人家願意不願意！

    在神靈的偉力面前，儀式和契約算個屁啊！

    尤爾斯特在心中瘋狂吐槽。

    不過……他也只敢在心中吐槽了。

    看着神色古怪的尤爾斯特，約羅克公爵輕笑一聲，胸有成竹地說道：

    “呵呵，尤爾斯特，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用隱瞞你了，我們奈斯氏族對羅曼之劍本就是勢在必得的，不……應該說，它對於迴歸月神島，別無選擇。”

    “你有所不知，羅曼之劍雖然是真正的神話級神器，但也曾在那場浩劫中受損。”

    “它遵循與羅曼努斯的約定成爲佩劍，本也有藉助羅曼努斯的神力完成自我修復的打算。”

    “羅曼努斯與它的契約本就建立在我奈斯氏族的見證之下，現在羅曼努斯已經隕落，羅曼家族也日漸衰微，只有掌控有神話力量的我們奈斯氏族，才有可能幫到它。”

    “別忘了，那一位雖然不在了，但祂留下的遺產仍在，我們奈斯氏族……就算是沒有喚醒柯西冕下，又不是沒有自己神器和儲存的血之神力！”

    “至於卡斯特爾閣下……或許她背後存在神明，但那一位可還將觸手伸不到我們的地盤。”

    尤爾斯特：……

    他感覺更牙疼了，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

    亨利親王很激動。

    十年了。

    爲了今天這一天，他已經等待足足十年了。

    自從十年前知道自己並非王后親生的血脈後，他這麼多年以來，都一直在對血脈的擔憂和極度的自卑中度過。

    前段時間，隱瞞許久的身世被貴族捅破，他惶惶不可終日，幾乎每天都睡不好覺。

    亨利親王知道落星王國最重視血脈。

    他也知道自己的羅曼血脈並不純粹。

    嚴格來說，他甚至根本不符合紅丁香和紫丁香家族關於王位繼承的約定。

    爲了獲得真正的羅曼之劍，父王才選定了他的母親，才生下了他？

    別逗了！

    雖然康特公爵那樣奉承他，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知道真相，他知道事實根本就不是那回事！

    他那已經病逝的親生母親的確有着精靈之血，但卻只是王后家族裏陪嫁的奴隸侍女。

    他的父王也不是爲了什麼獲得真正的羅曼之劍從而選擇與他的母親結合。

    他的出生，完全是一次意外，一次國王醉酒的意外。

    如果不是因爲父王數十年來一直沒有其他成年的繼承人，如果不是父王不想讓王位落在非己出的旁支，他根本不會在出生之後被隱藏出身，被當成嫡子！

    想到這裏，亨利親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

    他忘不了父王每次審視他的目光。

    羅曼之血……

    一切都是因爲羅曼之血！

    就是因爲他沒有純粹的羅曼之血，無論他將功課做到什麼程度，都無法獲得父王的真正滿意。

    就是因爲他沒有純粹的羅曼之血，哪怕是父王將他立成了繼承人，也總是對他百般挑剔。

    他知道，如果不是沒有別的選擇，如果不是這次父王打獵意外受傷，他王太子之位根本不可能坐穩。

    這麼多年來，與父王私下相處的時候，他從未真正得到過對方的正視。

    不過……今天過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只要正式通過先祖認可儀式，他體內的羅曼之血就會被強化。

    只要正式通過先祖認可儀式，哪怕是父王再對他挑剔，也必須承認他，認可他。

    只要正式通過先祖認可儀式，他就是欽定的下一代羅曼家主，所有關於他身世的謠言……都將不攻自破！

    想到接下來的儀式，亨利親王的表情越發期待：

    “羅曼之劍……”

    “若是我成功通過了儀式，激活了契約之書，將羅曼之劍收入囊中，我就是落星真正的主宰！”

    “不……我就是落星的王太子，落星的王位，羅曼努斯之劍，本就應該屬於我！”

    深呼吸了一口氣，亨利親王的表情漸漸堅定。

    他劃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液滴到了契約之書上。

    只是，在滴落血液的同時，他悄悄將卡斯特爾伯爵的血液也混了進去。

    血液落在契約之書上，綻放出微微銀光。

    看到那閃爍的光芒，觀禮的貴族們紛紛瞪大了眼睛：

    “這……這……竟然真的有反應了。”

    成了！

    看着越來越亮的契約之書，亨利親王也鬆了口氣。

    只是很快，他就有些繃不住了。

    無他。

    因爲契約之書的光芒越來越亮，越來越亮，漸漸地……

    甚至亮到了刺眼的程度……

    二樓小樓上。

    看着祭壇上那亮如太陽，足以閃瞎人眼的光芒，約羅克公爵也愣住了：

    “嗯？”

    “卡斯特爾伯爵的羅曼之血……有這麼強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