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拜見偉大的始祖

    夏洛特意有所指的命令讓塞巴斯上了心。

    卡斯特爾的車隊裏竟然還隱藏着其他的血族！

    車隊出發前的人員檢查是他做的，然而即使是他竟然都沒發現有血族神不知鬼不覺地混了進來。

    這讓他感覺十分丟臉，甚至有些無地自容。

    他，可是神靈的管家！

    也是因此，從夏洛特的帳篷離開之後，他立刻就開始了人員檢查。

    理由也很充分，亡靈潮的襲擊讓大家受驚了，作爲卡斯特爾家的管家，他有必要慰問一下在今晚的防禦戰中堅守陣地的家族騎士，同時也向那些隨行的商隊表示歉意。

    至於表達什麼歉意……當然是被卡斯特爾家連累的歉意。

    亡靈的目標是卡斯特爾的伯爵，操縱亡靈的法師是受了新月王國三王子的指使，如果不是因爲和卡斯特爾家族待在一起，大家也不會受到亡靈的威脅。

    此可謂一舉兩得。

    既能有藉口將整個車隊查探一遍，又可以將三王子是此次襲擊幕後主使的消息藉助隨行商隊和他們僱傭的傭兵的口放出去……

    商隊和傭兵本就是很多情報的傳播者，塞巴斯甚至都不用找人刻意去傳的，只要在慰問的時候暗示一番，這個波爾德公國的驚天大瓜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飛的整個新月王國都是了。

    新月王室、富有又漂亮的未婚女伯爵、遺孤、貴族陰謀、爵位繼承權以及亡靈法師……

    這種種元素，挑出任何一個，都能在酒館和妓院裏面“上熱搜”了。

    而如同塞巴斯想的那樣，卡斯特爾家族自家的騎士暫且不說，就算是八卦，也不可能當面八自家領主的卦，但那些隨行的商人在知道今晚襲擊的“真相”之後可都是瞬間不瞌睡了，追着塞巴斯問這問那問了好久。

    名義上是對三王子的行爲表示義憤填膺，對卡斯特爾伯爵的致歉表示理解和感謝，順帶着可能還會拍拍小伯爵的馬屁，說就算是沒有亡靈的襲擊，就算不跟着卡斯特爾家的車隊走，也很可能早就遇到了對於他們來說更危險的強盜或是黑吃黑的傭兵云云……

    但實際上，那一個個的，眼睛冒光，就差沒把“八卦”兩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南來北往，走東闖西，對於這些商人和傭兵而言，販賣有價值的情報往往也是收入來源之一。

    而三王子與卡斯特爾的齟齬，自然是超有價值的情報。

    這意味着卡斯特爾很可能在未來與波爾德公國關係進一步破裂，甚至很可能釋放了小伯爵有意脫離公國獨立，直接向國王效忠的信號。

    產生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而這其中就蘊含着極大的商機與機遇。

    恐怕就連夏洛特也沒有想到自己讓塞巴斯放出的風聲會讓商隊和傭兵們如此重視。

    說到底，即使現在的她，恐怕也還沒有擁有一個封建領主真正的自覺。

    當權力到達了某一個層次的時候，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產生相應的影響。

    即使你沒有想那麼遠，但有人會幫你“解讀”，也有人會幫你“貫徹”你的意志。

    這就是權力的力量，也是權力的延伸。

    這一點，夏洛特很快也感受到了。

    “你說什麼？脫離公國獨立？”

    有些愕然地看着深夜拜訪自己的來自附庸家族的隨行使者，夏洛特一臉懵逼。

    “不……不是嗎？我聽塞巴斯大人說，今晚的亡靈潮就是三王子推動的……”

    “真是卑鄙無恥！竟然如此對我們卡斯特爾家！不過，夏洛特大人，和波爾德公國的關係可要慎重啊……”

    “是啊，是啊，真的想要獨立的話，您也得和領地上的領主們通通氣啊……”

    “不，不，我倒是覺得應該獨立，我們家的子爵大人早就對公國不滿了，卡斯特爾伯爵領爲公國貢獻了大量稅收，但公國又爲我們做了什麼？只會趴在我們身上吸血而已！”

    “愚蠢！沒有波爾德家族的保護，卡斯特爾早就被周圍的那些貪婪的傢伙分食了！”

    不同家族的代表七嘴八舌，有的甚至吵了起來。

    夏洛特：……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什麼時候要獨立了？

    不不，應該說雖然她心底的確有着在未來脫離波爾德另起爐竈的念頭，但那也是未來，怎麼現在就被人提出來了？

    看着吵吵嚷嚷的家族使者，夏洛特莫名其妙。

    漸漸地，她才回過味兒來了，原來這些人是把她讓塞巴斯放出風聲的舉動看做她的某種政治信號了。

    這一瞬間，夏洛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權力的力量。

    她已經是伯爵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到整個卡斯特爾伯爵領，數百萬人的未來。

    但與此同時，看着這些跑到她帳篷裏吵吵嚷嚷的家族使者，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這些家族代表的話，就算是知道了新伯爵有意與波爾德家族劃清界限，也不會連夜拜訪，更不會在伯爵面前吵起來的。

    他們又不是各個家族的家主！

    而這只代表着一件事，那就是雖然夏洛特繼承了爵位，但卻缺乏足夠的威望。

    在這些紙面年齡至少比她大了兩輪的家族代表眼裏，繼承爵位的她，依舊還是個孩子。

    使者的態度往往也代表了背後的家族。

    卡斯特爾下轄的各個附庸貴族的態度，可想而知了。

    “好了，別吵了，我已經累了，需要休息了。”

    看着吵吵嚷嚷的代表們，夏洛特聲音轉冷，下了逐客令。

    她沒進一步解釋些什麼，生怕這些傢伙再把她的話進行一番新的解讀，腦補出更多的東西……

    繁星一階的氣息釋放開來，雖然還不像銀月那樣能成爲類似威壓一般的存在，但依舊讓這些連入階都沒入的代表們臉色一白。

    衆人的聲音很快弱了下去。

    無論什麼時候，入階者都是值得尊重的，更別說還是一位如此年輕的伯爵。

    他們看向少女的目光終於帶上了敬畏，朝着她恭敬行了一禮，而後紛紛告退離去。

    直到走出帳篷很遠之後，他們才鬆了口氣，忍不住感慨道：

    “年紀輕輕就成爲了入階者，卡斯特爾家……後繼有人啊！”

    但也有人忍不住道：

    “的確是年輕有爲，但就是太沉不住氣了，襲擊的亡靈是三王子做的，這種事是能亂說的嗎？就算是真的，也不能直接就說出來啊！”

    “是啊，那可是王室啊，也很可能是未來的公爵。”

    “哎，歸根結底還是個孩子！”

    “卡察！”，五感敏銳的夏洛特捏斷了手裏的水晶高腳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艹，這些貴族老爺可真難伺候！

    深呼吸了一口氣，夏洛特平靜了一下心情。

    領地的貴族們明顯對她不上心，但現在還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

    就算是要收拾，夏洛特也得先返回領地，徹底摸清楚情況再說。

    雖然血族有很多精神控制的手段，但夏洛特並不想靠超凡力量來強行獲得貴族們的忠誠。

    這個世界上沒有破不掉的魔法。

    捷徑固然好走，但不長遠，也同樣存在極大的風險。

    如果想要將卡斯特爾變成鐵板一塊，變成自己的信仰根基的起源，那夏洛特必須獲得領地從上到下發自內心的效忠。

    至於現在……

    還是先和剛剛拿到手的死靈之書聊聊天吧。

    雖然她覺得這本書應該不能給她帶來太多的情報，但萬一呢？

    想到這裏，夏洛特重新將目光落在了死靈之書上。

    而死靈之書則微微一顫，如同打了個哆嗦。

    ……

    塞巴斯並不知道卡斯特爾的家族代表們對伯爵大人來了一次深夜拜訪。

    事實上，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在乎，他相信偉大的暗夜女士能擺平那些傢伙。

    認真負責的精靈管家依舊在追查隱藏在車隊裏的血族。

    查探了卡斯特爾家族自己的騎士與商隊之後，他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這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自己人的篩選本是最嚴格的，每一個人都身世清白，資料完整。

    很明顯，如果車隊裏有血族隱藏，那肯定就隱藏在隨行的其他商隊裏了。

    塞巴斯一個接一個帳篷拜訪，一個接一個慰問，同時藉助自己成爲血之卷屬之後的力量，將敏銳的感知釋放到了最大。

    不過，他卻並沒有從隨行隊伍裏找出血族的氣息，倒是意外揪出來幾個混進車隊，沒有“買票”的自由商人。

    塞巴斯對他們表示了真切的問候，順帶“勸”他們補了上車的“票”。

    從又一家隨行的商隊帳篷裏走了出來，塞巴斯拿出水銀鏡優雅地整了整自己的髮型。

    不過，就在他邁動步伐，準備向下一家商隊帳篷走去的時候，卻忽然停住了動作。

    只見不遠處，一位句僂着腰背，拄着手杖的蒼老婦人，正被一位身穿破舊女僕服的美麗少女攙扶着，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塞巴斯閣下，您……在找些什麼呢？”

    看到出現在這裏的老婦人，塞巴斯愣了愣，難以掩蓋臉上的愕然：

    “安娜女士？您怎麼在這兒？”

    ……

    一夜的時間很快過去。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林間，照入營地的時候，夏洛特也從睡夢中甦醒。

    她慵懶地打了個呵欠，往手邊摸了摸，摸到亡靈之書還在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傢伙……倒是不敢逃了。

    昨晚各個家族的代表離開之後，她就和書靈來了一次深入交流。

    那真的是深入交流。

    亡靈之書乃是血魔大公亞巴頓打造的，同樣有着血裔的力量，同時也是一種特殊的智慧生命，夏洛特完全能把它給召喚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裏就是夏洛特說了算了，她利用血之神力給它做了個標記，就算是它逃了，她也能追蹤到它。

    但很明顯，死靈之書已經慫了，夏洛特睡了一覺它都沒敢逃。

    如同夏洛特想的那樣，死靈之書的書靈知道的東西並不多。

    它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只有需要被用到的時候，才會被契約者召喚出來。

    據它所說，自己已經在封印中睡了好幾百年了，直到二十多年前才被一位第四代的血族找到。

    關於契約者的信息，它知道的也並不多，因爲它很少與自己的契約者交流。

    它只知道自己的契約者是一位第五代的血族，名爲阿涅絲，曾經是一位人類貴族，也是發現它的那位第四代血族的血裔。

    十多年前，阿涅絲親手殺死了它的上一位契約者，那位四代血族，從而繼承了它。

    且說，血族也是有着代系劃分的。

    這一年以來，夏洛特查證了不少資料，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瞭解。

    據夏洛特所知，真祖乃是彌瑞亞世界裏第一位血族，屬於第一代。

    或許是因爲孤獨，也或許是因爲戰爭的需要，血之真祖創造了她的後代，第二代血族，也被稱之爲血之軍團。

    第二代血族並不強大，在遠古的戰爭中紛紛隕落，不過，他們卻留下了後裔，也就是第三代血族。

    有感於血族的弱小，真祖提升了第三代血族的力量，而第三代血族也因此最爲強大。

    他們，不……她們，都是神話。

    血族現在的王公，都是第三代血族。

    至於第四代血族，自然就是王公們的後代了，真正的神話子嗣。

    第四代血族，再弱再弱也至少也是血之伯爵，熾陽三階。

    能殺死一位神話子嗣，且不說是怎麼做到的，夏洛特忽然對那個從她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血族少女刮目相看了起來。

    而與此同時，她還意外從書靈裏知道了另外一個消息。

    在殺死那位四代伯爵後，名爲阿涅絲的少女並沒有逃，而是和自己的初擁成了血族的親衛騎士拉海爾冒充了那位血族的身份，混進了血族的社會裏。

    “血族的社會麼……”

    夏洛特心中微動。

    血族的社會相當閉塞，活躍在波爾德的血族又大多都是和血族的主流社會格格不入的血魔教團，成爲血族之後，夏洛特根本沒機會打入血族的內部。

    但現在看來，或許她不久之後就有機會了。

    伸了個懶腰，夏洛特熟練地搖了搖鈴，冰山美人女僕雪莉很快進入帳篷，服侍夏洛特穿衣洗漱。

    嗯……一年以來，她已經完全墮落成享樂主義的形狀了。

    而當一切打理完畢，並用完早餐之後，塞巴斯也回來了。

    “主人，我有……一個朋友在外面，她和自己的孫女想要拜見您，我想她們應該就是您命我尋找的對象了。”

    他猶豫了一下，恭敬地說道。

    “朋友？”

    夏洛特喝光杯子裏的甜牛奶，眉毛一揚。

    她優雅地拿起絲巾擦了擦嘴，說：

    “請她們進來吧。”

    塞巴斯恭敬應是，很快，一位蒼老的婦人就在一名女僕的攙扶下進入了帳篷。

    而她們剛一進來，夏洛特的目光就死死地停在了那名女僕打扮的少女身上。

    這一刻，她能感受到自己血脈的強烈律動！

    就連她體內的血之聖典，似乎都隱隱傳來一種澹澹的感應。

    這個少女就是自己要找的血族！

    而且……血脈層次很高！

    夏洛特心中狂跳。

    而與此同時，蒼老的婦人忽然在少女的攙扶下，朝着她顫巍巍地拜了下去：

    “預之魔女安娜……攜孫女蕾娜，拜見偉大的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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