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芳華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司馬白衫字數:2474更新時間:24/06/27 04:17:12
    “多少的往事,已難追憶,多少地離愁,已隨風而逝……”

    庭院深深幾許,江潯坐在窗前,間或咬着手裏的鋼筆,間或筆尖在稿紙上劃出沙沙的輕微聲。

    我叫蕭穗子,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我在祖國大西南的一個省軍區文工團裏服役,我是一名舞蹈演員,團裏的人,都叫我小穗子。

    我要給你們講的是,我們文工團的故事,但在這個故事裏,我不是主角,主角應該是他們倆。

    他叫劉峯,那時我們歌頌默默無聞的英雄,歌頌平凡中的偉大,就是歌頌劉峯這種人,穿雨衣的那個女孩,她叫何小萍,是我們舞蹈隊託劉峯接來的新兵。

    她和劉峯幾十年後的結局,還要追溯到劉峯帶她走進文工團的這一天。

    劉峯是團裏的活xx,每年都是學習標兵,他受團裏的委託帶來了新兵何小萍,還替家在北平的同志捎來了信和特產。

    偌大的排練廳被分爲兩部分,一邊是舞蹈隊的排練,一邊是樂隊,分隊長正在指導舞蹈隊排練草原女民兵。

    何小萍的到來讓她高興,這是她很看重的一個苗子,當場就讓她給大家跳一段舞蹈,何小萍卻摔倒了。

    團裏人才濟濟,不乏xx子女,大家對何小萍不免輕視。

    劉峯扶起何小萍,並把他介紹給風琴手、報幕員赫淑雯,舞蹈演員蕭穗子,小號手陳燦……

    他最後介紹的是團裏的林黛玉——林丁丁,她是團裏的獨唱演員。追溯起來,前年,劉峯指導剛從新兵營出來的林丁丁練踢腿,林丁丁滿臉委屈最後把姨媽巾都踢到劉峯鞋上了,然後像遭受了委屈一樣大哭着離開。

    受到了荷爾蒙的感召,從此,劉峯惦記上了林丁丁——一個懷着要嫁給首長兒子理想的上海姑娘。

    這是一個混賬的年齡,每個年輕人心裏身體裏都是愛,愛渾身滿心亂竄,給誰是不重要的。

    劉峯叮囑善良的蕭穗子照顧何小萍,吃飯的時候,用自己的飯票給何小萍打來餃子,可是他的心思都在林丁丁身上,知道她不吃餃子,還給她下了掛麪。

    拉練時,林丁丁的腳上磨起了水泡,劉峯就細心地爲她挑開,並揹着她走完了全部的路程。

    追求林丁丁的吳幹事來到靶場,爲了給林丁丁拍照差點被子彈擊中,劉峯不由火冒三丈。

    時間悄悄過去,這些年發生了很多大事……外面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文工團裏的生活也在慢慢改變。

    劉峯在抗洪救災中砸傷了腰,只能退出舞蹈隊進了舞美組。

    舞蹈隊排練一項新舞曲沂蒙頌,沒有男兵願意與何小萍搭檔,分隊長與政委發脾氣也無濟於事。

    可只有活xx劉峯,在所有男團員都嫌棄和她組隊、觸碰她、嫌她臭時,挺身而出。

    這是何小萍在漫長人生裏得到的僅有的關愛,這一點關愛,足夠支撐起她的全部世界。

    不被人所愛的人最能識別善良,也最能珍惜善良。

    所以她很快明白到,她有且只能愛劉峯。

    劉峯的腰受過傷,可是他的觸碰是輕柔的,是撫慰的,是知道受傷者疼痛的,是輸送了私人同情的,因此也就絕不只是一個舞蹈的規定動作。

    他給她的,超出了規定動作許多許多。

    他把她摟抱起來,把她放置在肩膀上,這世界上,只有她的親父親那樣扛過她......讓何小萍感到安全踏實,感到被寶貝着,感到,那一會兒她是嬌貴的,是被人當掌上明珠的。

    這時候的戀愛是件漫長的事,似乎滋味太好了,一下子吞嚥首先要膩死,其次是捨不得,必須慢慢咂摸,慢慢地品。

    從兩隻手打顫帶汗地握在一起,到肌膚和肌膚零距離廝磨,往往是幾個年頭的歷程……

    ……

    江潯站起來,活動一下腰。

    夜色漸深,整個京城的燥氣一掃而空。

    傍晚的涼風吹過,槐花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喜歡在院子裏擡頭就看到春天的綠葉。

    江潯從樹上摘下幾朵,就開始大嚼大吃,甜甜的香味沁人心脾,這,權當晚飯了。

    “多少的往事,已難追憶,多少地離愁,已隨風而逝……”

    街頭傳來音樂,若隱若現地迴盪在小院裏。

    對,港臺音樂在這個年代還是禁區,是靡靡之音。

    當改革的春風吹進了文工團的高牆,陳燦託關系搞來了一臺錄音機和一盤鄧麗君的磁帶,歌曲聽起來撩人心扉,讓人欲罷不能。

    這首歌也改變了劉峯的命運。

    在舞美庫房裏,劉峯邀請林丁丁看自己給炊事班馬班長結婚打的沙發,丁丁和“其他女性一樣,跟任何男性相處,只要不討厭他們,就會來點兒小調情”,她的嬌嗔和有意無意的糊塗給了劉峯錯誤的信號。

    他鼓起勇氣向林丁丁表白,說到動情處抱住了她。

    劉峯的擁抱讓他走下了神壇。

    林丁丁是喊了聲救命逃離了舞美庫房。

    林丁丁並不是嫌棄劉峯,只是感覺到幻滅。

    劉峯吃破爛餃子,給北平同志背禮物,柵欄裏豬跑了追豬,都那麼的理所應當,因爲他本來就是英雄,是好人,而突然間“人設“崩塌,就像唐僧耶穌有了七情六慾,值得口誅筆伐

    他的真情被誤會成下作,保衛幹事堅定認爲劉峯是想觸碰丁丁脊背上胸罩的紐襻。

    劉峯坐在馬紮上哭一邊聽着臺下的人讀着他的判決書。

    這些全都是他曾經幫助過的隊友。

    他們罵他:

    下流!流氓!

    劉峯被趕到了伐木連。

    走之前紙殼箱裏裝着的標兵證書、獎狀、錦旗,一股腦要扔出去,這些用前半段青春累積下來的“好”是那麼的虛僞,他忙乎着給大家貢獻了那麼些真情,可他索取那麼一點點的真情落得了這般下場。

    在送別劉峯時,只有小萍一人來送他,小萍在門外,向劉峯喊道:“劉峯,明天走的時候,記得叫我。“

    也許小萍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能認識到劉峯善良的人。

    “江潯,江潯——”

    當楊哲推開庭院的門,輕聲喊着,回答她的只有風鈴。

    四合院裏,槐

    花開得很是旺盛,一嘟嚕一嘟嚕的,遮擋住了枝枝杈杈,整株樹盛開成了一個潔白如玉的繡球,滿樹的槐花白簇簇的嬌羞喜人,滿院子都是暗涌的花香。

    楊哲很是喜歡在這個時候在院子中走來走去,踩着潤溼的青磚地,嗅着無處不在的花香,她似乎沉醉在一個夢似的世界裏。

    走進屋裏,江潯已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手裏還拿着那支鋼筆。

    楊哲輕輕抽出桌上的信紙,哦,這是他寫的,名字呢,翻到第一頁,兩個大字出現在眼前——

    芳華!

    “你來了?”江潯醒了,他擡眼看看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

    “嗯,我給你帶了羊蹄,”楊哲親暱地用纖白的手摩梭着他的頭髮,“我得走了,晚上還有演出……這個,我拿着。”她把稿紙就要塞進包裏。

    “剛寫了一半,還沒寫完呢。”江潯起身抱住她,“不走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