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要命的二妹妹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司馬白衫字數:2695更新時間:24/06/27 04:17:12
    黃土高原上,一座座山巒連綿起伏,溝壑縱橫。

    昨夜的一場大雪給古老的高原披了上銀裝,居民窯洞上也積滿了厚厚的雪,遠遠望去,風中,窯洞上的棵棵枯草,仍頑強挺立。

    劉家畔。

    村民們笑着嬉鬧着打量着村外開進來的兩輛吉普車,當車子一停穩,村裏的娃娃就嘰嘰喳喳地圍上前來。

    縣文化局和文化館的人介紹着高景文老師,聽說是北平的大幹部到村裏體驗生活,戴着白頭巾身穿老棉襖的村長臉上的溝壑就笑得更深了。

    趙亮、趙小川率先下車,熱情地跟村長和老鄉問好,江潯接着也跳下車來,一身皮夾克牛仔褲,寒風中,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可是太陽明晃晃的,照着雪後的村莊,照着這片古老土地上的人們,也照着他這張年輕的臉。

    “這後生生得俊俏……”

    “長得象電影明星……”

    村裏一大羣小媳婦大姑娘老嬸子嬉鬧着,眼睛卻緊緊地盯着江潯,這樣的裝扮,只有電視上才看得見,現在村裏就大隊一臺電視。

    “人家是來體驗生活的。”村長笑着介紹着,“別瞎胡鬧啊,有什麼騷情話回去被窩裏說去…”

    “啥叫體驗生活?體驗個㞗生活!”他剛說了兩句就被一高大的漢子打斷了,人羣裏頓時爆發出一陣歡笑聲。

    “啊,晚上就用你的㞗跟你婆姨體驗生活。”村長也不惱,他一本正經地說道,人羣中立時又爆發出一陣笑聲。

    大略聽得懂幾句,高景文老師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可是他實在想笑,這原始粗獷的語言啊……

    語言雖然粗,可是村長安排得細,高景文和他們仨就住在村委三孔土窯裏,一應吃食都由各家分派。

    哦,江潯還真有些餓了,可是村長卻很熱情,在文化局領導的陪同下,非要先帶他們熟悉一下村裏的場景。

    好吧,看着一大幫村民象看西洋景看着他們,正好也尋找一下生活原型。

    趙小川飾演的李金斗是生產隊長,他一路跟着村長,這就是典型的原型嘛。

    趙亮飾李金明,是隊裏的飼養員,村裏生產隊沒有解散之前也是有飼養員的,一個隊一位飼養員,他的生活原型也好找。

    可是一天下來,走遍了村子,江潯沒有找到一個瘋子。

    腳下的積雪咯吱咯吱響,他順手團起一個雪球,擡眼就看到了上午那個高大的漢子,一米八幾的個子,骯髒的中山裝洗得發白,上面打着幾塊補丁,外面偏偏還罩了一件羊皮襖。

    “體驗生活……”他的口音很重,臉上譏笑着從袋子裏挖了一鍋煙,不聲不響地遞過來。

    哦,遞煙,男人之間的禮節。

    江潯沒有猶豫,接過來猛抽了一口,咳咳——一股辛辣從喉頭直衝他肺管子。

    “這學生娃……”高大的漢子板着的臉鬆開了,“走吧,到額家裏吃飯去。”

    他叫王貴財,家裏住的是三孔土窯洞,兩孔窯洞裏邊堆着一些玉米秸,還有盛糧食的袋子,可是炕上收拾得乾淨重利落。

    另一孔窯洞不用過去,他就聽到了羊叫的聲音。

    他的婆姨叫玉英的很熱情,做了一鍋的麪條,麪條很寬,跟褲帶似的,再澆上臊子,撒上蔥花、蒜末和辣椒麪,滾燙的熱油往上一澆,“刺啦”一聲,香氣立時鋪滿了整個窯洞。

    王貴財看他一眼,又拿出兩個碗來,不聲不響地給他倒上一碗散酒,“學生娃,不讓人家喝酒。”玉英馬笑着攔阻道。

    “男人都會喝酒。”王貴財端起大碗,咕咚,一口喝了半碗酒,嘴裏發出滿足的聲音。

    “貴財哥,玉英嫂,這碗,我敬你們。”江潯也端起粗瓷大碗,咕咚咕咚——一碗立酒立時見底,他感覺從喉頭到胃頭,就象被鐵烙鐵燙着一樣,絲絲直冒青煙。

    “這娃……”王貴財一臉驚喜,他也喝幹了剩下的半碗白酒,接着又給江潯倒了一碗,“能喝咧,不象學生娃,吃麪。”

    哎。

    江潯答應着,看王貴財拿起筷子在老羊皮襖上一蹭,他也有樣學樣在自已的皮夾克上一蹭,就端起了麪條。

    用筷子挑起一根,“吡溜吡溜”地嗦入口中,冰天雪地裏,這滋味就是享受。

    喝酒,吃麪,聽着貴財和玉英的兒子狗蛋喊他叔叔,屁股下的炕頭燙屁股,江潯就感覺跟做夢似的,這才一天功夫,他感覺跟這一家人象是認識了一輩子似的。

    “這學生娃,還怪能喝咧……”

    吃了三大碗麪條,喝了三大碗白酒,王貴財就先倒在炕上,玉英嫂把他的老皮襖給他蓋上,他就呼呼睡了過去。

    江潯也舒服地躺下,卻仍在逗弄着小狗蛋,“狗蛋,你說,放羊爲了什麼?”

    “爲了掙錢。”狗蛋吃着江潯掏出來的巧克力,大聲答道。

    “掙錢幹什麼?”江潯只感覺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

    “找老婆。”

    窯洞裏立時響起江潯的笑聲,還有玉英嫂笑着的喝罵聲。

    “那找老婆幹什麼?”炕頭真熱啊,熱得他五臟六腑翻來覆去地舒服。

    “生娃娃。”狗蛋站在炕頭大聲道。

    “那生娃娃又是爲了什麼?……”江潯感覺自已迷乎在一團熱氣裏,窗外的寒風在扣擊窗櫺,他已是沉沉進入夢鄉。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窯洞裏早已點上了煤油燈,這個村還沒有通電線,窯洞裏昏暗,可是暖和。

    “潯娃子,以後你就住額們家,旁邊還有一孔閒窯,裏面放着糧食,額讓你嫂子給伱收拾出來了,炕也燒熱了……”

    王貴財翻了個身,“你這娃娃,哪象個學生嘛,比額都能喝酒……”

    江潯笑了,他沒問,自已也沒說,他可是正宗的山東琴島人!

    ……

    當桔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映照着這片雪野的時候,江潯終於從炕上爬起來了,他想刷牙洗臉,可是卻又忍住了。

    “貴財哥,我們倆換換衣裳?”早上,吃着黃饃饃,喝着金黃的小米粥,他就打量着王貴財這身老羊皮襖。

    “不用換,讓你嫂給你找一件,”王貴財一邊端着飯碗一邊吩咐,“把我過年的衣裳拿出來。”

    江潯嚇了一跳,“不用,不用,額就要你身上這件。”

    嗯,他自已穿上中山裝,罩上老皮襖,頭上再裹上王貴財的毛巾,卻讓王貴財穿上自已的皮夾克和牛仔褲,可是王貴財就試了一試就脫了下來,這根本不是莊稼人幹活穿的樣子嘛。

    擔水,鍘草,和麪,做麪條……江潯就在王貴財家裏住了下來。

    今天,圈了幾天的羊終於也可以在野地裏撒歡了。

    王貴財的鞭子甩出幾個響花,江潯就把鞭子接了過去,一羣羊就撲向了雪地裏的雜草和殘餘的玉米秸。

    朔風撲面,王貴財咳嗽一聲,緊了緊棉襖,就掄出幾句信天游來……

    “對壩壩那個圪樑樑上那是一個誰,那就是咱們要命的二妹妹……”

    火熱滾燙的信天游好象一下把江潯的心點燃了,他用力甩了幾個鞭花,長鞭在雪野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二妹妹我在圪樑樑上哥哥你在那個溝,看見了那個妹子哥哥你就擺一擺手……”

    突然,對面的山樑上就響起了歌聲,晴空,雪原,這古老原始的歌聲在天空裏不斷迴盪。

    “東山上的那個點燈吆西山上的那個明,一馬馬那個平川呀瞭不見個人……”

    江潯終於按捺不住了,他朝着雪原的山樑上嘶吼。

    “哎~~~妹妹站在圪樑樑上,哥哥他站在那個溝,想起我的那個那個親親呀,想起我的那個親親淚滿流……”

    一串信天游後,人去了,不知道是大姑娘還是小媳婦。

    可是聲音好象還在天空迴盪,眼前卻只有王貴財的憨笑和羊吃玉米秸的沙沙聲。

    “潯娃子,要麼,不回北平了,就在這裏給你找個女娃子……”王貴財點燃一鍋旱菸,遞給江潯,“生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