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登神長階

    亞倫的出現引起了歡樂堡所有人的注意。

    兩個獸耳成年男性立即舉着魚叉衝上來：“白子，小心！”

    “白子，快過來！”

    “是外鄉人，外鄉人來了！”

    “快，快去通知村長，快！！！”

    整個村子亂成一團，人們在惶恐中奔走相告，幾個村民登上木頭圍牆，用簡單的骨箭和魚叉對準亞倫等人，一遍呼喚着白子的名字，讓她趕緊過來。

    “爸爸，媽媽！”白子快步衝向湖上之城，順着木板和茅草鋪就的階梯快步上前，撲進父母的懷中。

    回答她的是狠狠的一巴掌。

    啪！

    “蠢貨，你爲什麼要回來！”成熟些，穿着簡單麻布裙，擁有者一頭紫色長髮和一雙肉腿的女人狠狠地給了自己的女兒一巴掌，打得白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自己出去玩就算了，還把外鄉人帶回來了，你瘋了麼？！白子，你會毀掉城市，毀掉大家的！”

    “可是，可是！”白子捂着自己的臉，因爲憤怒，女孩兒臉上有了一些獸化的痕跡，她的獠牙和鬍鬚都以很快的速度變長，面對母親的責問，白子又是委屈又是生氣，眼中很快就染滿了淚花。

    “別責怪她！”亞倫大步靠近，器宇軒昂，外貌不似凡人的混沌之子輕而易舉地就靠着自己的氣質和容貌令村人降低了敵視。

    “不要再靠近了！”白子的爸爸獸化要更加明顯一些，他的體毛控制不住地從袖子和領口露出來，臉上的狼鬍鬚也更長，獵弓拉滿，一發骨箭射在亞倫前方兩米的位置：“外鄉人，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警告……啊啊啊！”

    亞倫的回答言簡意賅，他大手一揮。

    風爆術！

    狂風吹得村人四仰八叉，抵抗之力瞬間崩潰，隨着亞倫的靠近，衆人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守護者先生？！”

    “您是，那位守護者？”

    村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還有些敵意，但無一例外地都放下了武器。

    “沒錯，就是我。”亞倫點頭：“我感應到你們的呼喚來了，現在誰能告訴我，村長在哪裏，我是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

    此言一出，村民不僅沒有任何喜悅之色，反而一個接一個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巴林，他說他會幫我們解決問題耶！”

    “盧卡爾，我記得好像當初有個偉大的航海家也是這麼跟我們承諾的，爺爺說他叫什麼名字？”

    “博德安，是博德安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博德安這三個字似乎戳中了村民們的笑點，他們說起他就感到好笑。

    只有白子還在辯駁，女孩兒跑到亞倫的面前，張開雙臂，不過一米五五的身高將亞倫等人護在身後：“我不許你們這樣說守護者先生！”

    “守護者先生不是來了麼？他來了，這就足夠了！”白子懇求道：“讓他去見見村長好麼？”

    村民們，尤其是白子的父母遲疑了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

    “散了散了，既然是守護者先生，你們可以在村裏自由活動，不過……也沒有什麼意義就是了。”村民守衛們漸漸散去，留下了白子的父母帶着亞倫等人前往村長的住所。

    “牧師小姐！牧師小姐，你是蘇倫的牧師，對麼？”

    白子的父親叫做赫德，母親叫做尤卡，父親強壯慈愛，母親同樣強壯很有種母狼般嚴厲的溫柔，她認出了埃莉諾牧師袍上的蘇倫聖徽，毫不遲疑地將白子帶到埃莉諾的身邊：“既然你是月之少女的牧師，那你一定有能夠壓制獸化病的辦法對麼？”

    “求你了，將白子帶出去吧！她還很年輕，她不應該跟我們死在這裏！”白子的媽媽急切地說道：“這位……呃……”

    “是埃莉諾姐姐哦！”白子乖巧地說道。

    “您好，我是埃莉諾，埃莉諾-薩利安。”牧師小姐立即展現出一個最標準的營業用燦爛笑容，她伸手摸了摸白子的頭：“我們目前對獸化病和這座小島的情況都不太清楚，白子告訴了我們一些，你們能說得再詳細一點麼？”

    “嘻，我感覺到了哦！”夏洛特聞着清新的空氣，她時不時釋放一兩個戲法測試自己和魔網的鏈接、魔風的強度：“島上有一個非常強力的守護神咒，它保護了你們，但也讓你們無法離開。”

    “我感覺到了混沌本源的呼喚。”安諾明跟在衆人最後，他皺着眉頭：“就在盡頭。”

    “白子還小。”赫德點頭：“她有些事也不清楚，你們進去找村長吧，我們的瞭解不會比村長要更多……不得不說，守護者先生，你來得真是時候。”

    “但是，守護者先生他……”白子還待再說，赫德讓她閉嘴：“不要再說了！白子！”

    “是。”女孩兒只能失望地閉嘴。

    村長的住所在城鎮的最高處，順着搭建在湖上的建築羣，木頭臺階和風車、水車鱗次櫛比，一棟棟茅草木屋如棋盤般有序。

    “好大的城鎮，赫德先生，白子說島上只有一百多人居住，我看你們起碼可以住1000人。”亞倫跟着赫德與尤卡的腳步，他隨口說道：“爲什麼？”

    “因爲只剩下我們了。”赫德平靜地說道。

    “以前這裏有很多人，但是他們都死了。”尤卡也很平靜地點頭：“村民一波接一波地死去，如果沒有意外，很快也要輪到赫德了，然後就是我，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將白子……”

    “夠了，尤卡！”赫德厲聲喝止了尤卡的話，身上獸化痕跡相對明顯的男人示意亞倫——村長的家到了。

    …………

    “我真的是非常驚訝，非常非常驚訝，守護者先生。”

    村長與其說是一個人，不如說更像一頭垂暮的老狼，他的臉大半都已經獸化了，只留下了半張臉還能依稀看出人類時期的容貌，他的手和足皆已佈滿了皮毛，身形高大而駝背，見到亞倫等人前來拜訪，村長忍不住用嘲諷的口吻說道：“博德安的海圖？他居然還記得他的船員？！”

    “你是博德安的船員？”亞倫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村長先生，請問您幾歲了？”

    距離博德安最後一次出海已經過去了幾百年，正常人類根本活不到這麼久。

    “是，也不是。”村長嘆了口氣，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整個歡樂堡的大部分村民都曾經是博德安的船員。

    偉大的航海家（嘲諷）、偉大的冒險者（嘲諷）博德安在一次遠洋航行中來到了這座小島，小島上原本有一些居民，他們都染有獸化病，居民們好心幫助了博德安和他的船員們，可博德安的回答是“掠奪”。

    就在掠奪的這個過程中，船員們一個接一個染上了獸化病，只是得益於本地的神聖力量守護，他們的獸化病並沒有蔓延。

    博德安不顧本地村民的阻止，打開了神明大人（即羅格-多恩）的地宮，尋求神祇的幫助。

    他成功了，神明大人使用神術治癒了他的獸化病，並贈與了他強大的力量和一筆財富，博德安臨走前向這裏的居民承諾：他會回來的，他會帶着一隻龐大的艦隊和足夠的物資前來解決小島的問題。

    博德安離開了，留下了染上獸化病的本地村民和博德安的船員們。

    這一等就是幾百年。

    博德安再也沒有回來過，而本地村民和博德安的船員們不斷地繁衍，最終形成了歡樂堡。

    得到守護之力又染上獸化病的村民壽命相比正常人類長一倍，這裏物產豐盛，人口很快就擴張到了上千人，歡樂堡由此而來。

    “那爲什麼現在就剩下的一百多人？”埃莉諾忍不住追問道。

    “……問題也正是出現在這裏。”村長狠狠地用拳頭砸在地面上，隨着“咚”一聲，房屋都爲之搖晃了一下：“博德安！博德安！一切都是因爲他，這個騙子！！！”

    島上守護之力原本非常穩定，然而正是當博德安來到這座島，說服了神明大人分給了他一部分力量用來治癒獸化病和建設家鄉之後，小島上的守護之力就隨着時間的遞減逐年變弱。

    隨着時間的流逝，守護之力越來越弱使得有些獸化病嚴重的村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變成毫無理智的狼人，島上的人口逐漸減少，直到現在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盼星星盼月亮，博德安都沒有再回來，島上的人也無法離開這裏。

    直到，亞倫等人的到來。

    “帶我去地宮吧。”亞倫對着村長說道：“我來，正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而來。”

    “夏洛特，安諾明，你們留守在村子裏，我和埃莉諾進去。”亞倫做出了安排。

    “可是……”村長還有些遲疑。

    “這是命令，不是請求。”亞倫淡淡地說道：“我命令你，帶路，現在！”

    …………

    歡樂堡盡頭的地下就是地宮。

    “滴答~滴答~”

    流水和瀑布在道路的兩側垂下一道道冰藍色的帷幕，當國度的太陽背向森林時，數千個較小的螢火被點亮，那柔和，明亮的熒光照亮巨大的地宮外圍。

    入目之處盡是地下建築羣，其令亞倫無比熟悉的建築風格令他稍稍有些恍惚。

    巨石和鋼鐵組成了灰色的高大宮殿，多恩的建築沒有任何一絲絲的冗餘，他總是將所有的空間和每一寸的結構充分地利用到了極致，在大殿內，四根圓柱支撐着穹頂，兩側的壁畫描述了一些他的故事。

    多恩的故事在亞倫的面前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長長的階梯朝上，一幅幅壁畫閃過。

    原體的故事開頭都一樣——在亞空間風暴中，多恩被卷向了一個陌生的冰雪世界因威特——這個世界一面永晝，一面永夜，艱苦的環境使得多恩養成了堅強、冷峻、願意爲整體利益獻身的特質。

    多恩總是非常不願意提起他的童年，相比起幸福美滿的基裏曼，帝國之拳原體只是偶然提到他在幼年曾經被老族長收養，族長傳授給了他戰鬥技巧、外交技術和軍事指揮能力，即使多恩知道他和他的爺爺沒有血緣關係，他也深愛着他的爺爺，他甚至一直保留着爺爺的一件毛邊袍子，每晚都要鋪在牀上一起睡。

    族長去世後，原體理所應當地繼承了族長之位，成爲冰雪世界的領導人，他重啓了位於行星軌道上的山陣號。

    之後的故事就很熟悉了，成爲因紐特的領袖第四十年，帝皇駕臨，組建第七軍團，參加大遠征，城堡癖，和絕大多數兄弟們的關係處得糟糕無比，被私下罵作泰拉的石頭人，與攝政不睦，與禁軍不睦，與宰相馬卡多不睦。

    一個徹徹底底的帝皇好兒子，一個……孤臣。

    階梯一節接一節。

    荷魯斯之亂中親手殺死兄弟阿爾法瑞斯，死守泰拉一寸寸地抵抗叛軍之潮，直到最後隨帝皇和聖吉列斯傳送至“復仇之魂”號上直面荷魯斯。

    親自送帝皇上了黃金王座，率領帝拳在銀河系四處復仇，帶頭反對基裏曼的“那本破書”，闖入佩圖拉博的“永恆要塞”在幾乎摧毀了墮落的鋼鐵勇士軍團同時也幾乎葬送了整個帝國之拳軍團。

    亞倫很難想象多恩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留下這些壁畫的，儘管已經過去了無數的歲月，他依然可以從壁畫的力度上感受到原體的情緒。

    親手殺死阿爾法瑞斯，親眼目睹帝皇的倒下，眼睜睜地看着帝拳在佩圖拉博的陷阱中損失殆盡。

    然後，故事開始變得有所不同。

    失去了一隻手的多恩來到了國度，他四處遊歷，尋找着喚醒帝皇的辦法，他嫉惡如仇，以金甲巨人的身份四處戰鬥，他厭惡精靈，排斥矮人，他以守護神的身姿被凡人所信仰。

    他越不想成爲神，他就和神距離越近，他越渴望守護，凡人也就越崇拜他。

    直到有一天，神上神AO的熾天使來到了他的面前。

    “你是否願意成神？”

    熾天神使如是問道。

    原體拒絕了，儘管從任何意義上來說，他當時已經是神。

    他出海遠離大陸，最終在這個小島上找到了混沌的痕跡。

    哎，因爲他的來臨，混沌也找到了這個地方，四神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這個魔力充沛的世界。

    此時，距離亞倫出生還有幾千年。

    面對混沌的降臨，犟脾氣的多恩毅然用自己的身體爲牆，用他的意志力爲鎖，硬生生地將混沌堵在了外面！

    這一堵，就是幾千年！

    他讓混沌降臨的時間推遲了幾千年！

    壁畫到這裏戛然而止，留下的是四座帝皇禁軍的雕像和二十一個原體的雕像，其中二、十一原體的底座上空空如也。

    “四位帝皇禁軍，戴克裏先、拉、卡薩、賈薩科。”亞倫來到帝皇禁軍雕像之前，指着其中的一座雕像：“這是我，拉，拉-恩底彌翁，偷水賊的兒子。”

    “你確實是守護者先生。”村長點頭。

    “你叫做，拉？”埃莉諾來到三米多高的玉米棒之前，震驚於亞倫的前世：“我以爲他們認錯了！”

    “神明大人就在前面了麼？”亞倫朝着村長問道。

    “是的，就在前面了。”

    階梯的盡頭，一席金光組成的帷幕攔住了三人的腳步，村長表示他們就送他們到這裏了。

    亞倫和埃莉諾十指相扣，牧師小姐點了點頭，兩人一起伸手拉開金光。

    撲面而來的光芒吞沒了他們，等到他們能睜開眼睛時，入目之處唯有灰色。

    灰色的漩渦，灰色的天幕，灰色的潮汐，灰色的陸地和周圍灰色的海洋。

    什麼都沒有。

    亞倫還沒來得及失望，他突然注意到了灰色陸地上唯一的點點金光。

    多恩？！

    等亞倫靠近，他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巴。

    是石像。

    多恩化成的石像。

    石像已經瀕臨破碎，一隻手不見了，臉也碎了一半，一頭白色的板寸散落在地，他雙臂呈“Y”狀對着天空，一動不動，唯有石像表面之下偶爾流動的點點金芒訴說着幾千年來的堅守。

    無敵的帝國之拳，神聖泰拉的石頭人啊。

    原來，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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