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反省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嘯寂字數:2124更新時間:24/06/27 04:08:58
    辛吾的擔憂不無道理。

    的確,小何民和裴文劍自從在洞道盡頭的泡泡升降井那裏,就和大家失聯了,的確是被這股“神兵”給虜掠了去,踏上了無比艱辛、看上去漫無目的,卻永無休止的疾速征程。

    紅衣將軍的帶軍方式很是簡單粗暴:一旦掠入新兵源,不管這人的身體情況如何,一套銀質鎧甲,就被迅速牢牢的套上了全身,手裏給塞上一樣武器,或戟或矛,或刀或盾,老的對新的,只需一通鞭子,馬蹄懸空要踏下來的樣子,這“新兵蛋子”就只能隨着這大部隊,加入到了急行軍的隊伍中,“人從衆”式的瘋狂前行了。

    小何民試圖與裴文劍說些什麼,可是他發現,自己明明在張嘴,卻發不出什麼聲音,更無法讓別人聽到;而裴文劍也似乎一副和他從來就不認識的樣子,一臉茫然,眼睛怒視着前方,只知道拼命向前趕路。

    然而,這倒並不是奇怪的。

    他們所走過的路,才是更加不何思議的:幾乎不在乎任何材料,哪種介質上,他們都可以“如履平地”般地通過,並且留下一大片痕跡:或塵土飛揚、或巨浪滔天、或枝斷花夭、或人畜破扁、……總之,不管是寒冬酷暑、雨露雷暴,沒有這支部隊衝不過去的地方。

    並且,不管如何境遇,這支部隊的裝備上,卻永遠不會沾染和留下任何其他的東西,銀甲永遠光亮如新、紅衣將軍的紅色外氅也永遠是迎風飄揚,颯颯英朗之勢,一無可擋。

    就這樣不知疲倦地奔波不止,小何民發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自己根本就不會餓,也不會累,似乎身體變成了一種機器,是這支“軍隊機器”的一部分,而他的靈魂和思想,就被禁錮在了這個“機器”裏,無法衝出去。

    他甚至不知道“時間”是什麼,在這裏,沒有“時間”,只有無止境地重複。

    而他的內心,在焦慮地和這種“重複”,本能地進行着對抗:他能感覺到,這種對抗,正在變成一場“拉鋸戰”:如果他鬆一點勁兒,他就會永遠失去這個,本屬於他的那點“思想”。

    而這,正是他從裴文劍的眼神中,看到的一種結果———他應該是這種和自己的對抗已經戰鬥結束了,似乎是已經永遠丟失了自己的那點,獨屬於他“裴文劍”的“思想”,變成了這支軍隊想要的樣子:只需向前,不顧一切,也不需要什麼自我對抗。

    當這支軍隊,再次掠過晾房崩塌的井口時,小何民看到了辛吾,他真得很想衝他們喊叫、打招呼,可這只支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的大軍,裹挾着濃厚的塵土,就從他們眼前,風馳電掣地路過,消失了。

    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被帶走。

    辛吾也只是心中暗念,這種念頭,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

    這麼巨大、隆重的場面,被高高在上,當上了“飛將軍”的石寶山給看了個一清二楚:他知道這支神祕的軍隊的去處。

    城主韃文泰已經從地上起身了,遠遠地眺望着那支神兵消失的地方,嘆了一口氣說:“一定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城民的事情,上天才會派他們來警示我。幸虧百姓們沒有受到傷害,感謝上天憐憫!”

    他轉過來,看到辛吾、王裏和何憶西這幾個,正在那兒拍打着各自的衣服,臉上還笑意盈盈的,低聲說笑,就問道:

    “你們幾個,是不是見過這種事?”

    王裏剛要說話,就被辛吾大聲搶答着給打斷了:“沒有沒有!這麼難得的盛事,只有在您的城堡裏才會出現,我們也是太有福氣啦!開眼界了!城主來了,才有這種景象,您可真是有福氣的明君啊!”

    “咦?我來了才有?真的是這樣?那也就是說,的確是因爲我哪裏有做得不妥當的地方,才招來這種事了!”

    城主更加堅定了自己一定有錯,於是轉向其他軍士,問道:“你們幾個,誰能說說看:我這些年有做了什麼不仁德的事,以至於招來兵災的預警嗎?”

    “沒有!沒有!”

    “城主仁義,誰不知道啊!哪會是您的錯?”

    “城主英明!”

    軍士們自然是一番讚揚,說得韃文泰心裏舒服多了。

    “其實……”

    這一小聲,雖然很輕,但的確是有人在說了。

    城主環視一圈,才鎖定了這一小聲“其實”的聲音,是來自那個看上去,無比低調,總一副擔驚受怕慫樣的小何憶西口中。

    辛吾也暗自驚訝,沒想到,這個何憶西,竟然敢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

    “是你,小郭士,你說‘其實’什麼?”

    韃文泰把一隻手背在後面,挺起了“將軍肚”,帶着一種非常寬厚的表情,微笑着鼓勵,用另一只手指着何憶西問道。

    “其實,您自己,可能沒有犯什麼錯;或者,是您身邊的什麼,親密的人呢?”

    何憶西所指的很明確。

    “你是說我女兒韃麗靼?”

    城主夫人已過世,母親早已退守田園,不問政事;要說這“親密的人”,就只能是他那個被寵壞了的女兒了。

    “她呢,是頑劣了些,不過,應該也只是一些小女孩子的把戲,怎麼就會嚴重到,要引導起兵災大禍呢?

    王裏對何憶西不熟,但看到他能這樣說出自己的意見,倒是對他產生了一些興趣,和辛吾對視了一下,挑了挑眉毛,嘴角微微一提。

    “不錯啊,小子,有點膽量。”

    何憶西此時,不知哪來的勇氣,讓他發言吧,他還就提高了一些音量,慢慢說道:“城主之下,都是城民,包括您的女兒在內,應該一視同仁,對嗎?”

    “嗯,對。”

    “那麼,您的女兒,有自己的僕人、田地、莊園,這些東西,您的其他臣民們,都一樣擁有嗎?”

    “這個———她可是我城主的女兒啊!”

    “正因爲是您城主的女兒啊!你可以把從城民們那裏收來的財富,分給她用,就應該讓她懂得感恩、回報,而不是運用特權,爲所欲爲地做壞事啊!”

    何憶西挺着腰板,就像是在替城民們申冤一般,正義凜然的。

    “她,真有那麼壞?壞到上天都不容了嗎?”

    城主的肚子,不知不覺地收了起來,而原本背在身後的那隻手,也移到了前面。城主換了姿勢:雙手十指交叉,覆蓋在縮了一半的肚皮上,似乎在努力按住那因爲情緒,而隨之上下起伏、波動着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