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認可
類別:
科幻靈異
作者:
嘯寂字數:2123更新時間:24/06/27 04:08:58
“價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懷德維寧,宗子維城。毋俾城壞,毋獨斯畏。”
辛吾看清了,原來這裏寫的是一段來自《詩經·大雅·板》的文字,他不清楚自己能否讀得標準,就直接跑去書房,自己取來了筆墨和空白竹簡,然後在上面,寫下了幾個同樣是大篆體的六個字:“詩經、大雅、板、七”。
看清聰兒寫出來的這六個字,向爸爸一下就被震驚了!
要知道,《詩經》中寫到引經據典講述西周宗法制度的文章,只有在宮廷之中的史官才有機會讀得到,民間傳播幾乎爲零,而這個年僅三歲的兒子,卻能夠準確無誤地確認這段文字的出處,實在是難以置信。
雖然認字,是否能懂其中的含意呢?向爸爸輕輕地放下聰兒所寫的竹簡,然後抓住聰兒的雙臂,對他笑着說:“重兒,可否爲爲父講解一下,這段文字系乜意思嚟?”
辛吾想了一下,這一串等級的人,各司其職,各有所責,怎麼能表達這個等級制度呢?他四處看了一下,發現在向爸爸桌上,擺了幾盤糕點,還有盛放它們的精美盛器。於是,他就把一個很漂亮的陶土質地的托盤拿了過來,然後把幾個漂亮的糕點都放在了托盤之上,排得很有隊形,規規矩矩;然後他又把這堆糕點,全部傾倒空,只剩下這一隻托盤,然後左手拿盤,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了指盤子,又指了指天,擺出“一”字;然後,他就把這只盤子直接摔到了地面,盤子破碎了。
這一番操作,嚇壞了其他幾個孩子,還有衆僕人,他們全都戰戰兢兢地低頭頷首,怕會引來主人的盛怒。但卻讓向爸爸完全看懂了,同時也看懂了的,是聰兒的媽媽,向小夫人,兩位堂主都暗自高興,這次的隨堂測試,簡直是遠超預想的成功。
原來,聰兒把那個盛食物的托盤,就比喻成“城”,是這羣“糕點”的族長,它的職責就是“承擔、保衛這些糕點,保護族人”;但是它只有單獨一個,是很孤獨的,所以聰兒比了一個“一”字,但如果他因爲害怕孤獨,就把自己摔碎成七八瓣,那就再也不能夠擔當“承託、包容、保護”的功能了。
能想到如此聰明的比喻,摔碎一個陶土盤子,又算得了什麼呢?
對於這孩子的智慧、聰明、果敢、硬朗,這些性格簡直都是向爸爸自己性格的一個寫照啊!
“唔系自己親生的又頂樣?這身烈性,有碗話碗,有碟話碟,同吾一樣,咁就唔話得!”向爸爸從這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性格上的影子,實在是意料之外的喜事,可以說,就從此刻起,他才真正的以這孩子是自己的兒子“向重”爲榮了。
向爸爸微笑着衝着聰兒點了點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鄭重地交給聰兒,並說道:“從今日起,你就是這塊玉佩的主人了。等到你長至十五歲,你可以隨它取字,如何?”
聰兒沒有想到,他今天所經歷的這次考試,直接跳級到了原本應該到十二年後才能做的事:“冠禮”。
能這麼早地爲“冠禮”作準備,而授予家族專屬玉佩,就連他同父異母的向鄭哥哥,也沒有這個待遇,雖然這個哥哥也還只有八歲,也算是讀了些詩書,學了些文字,並且有些,還是向爸爸親自授課,可比起這向重弟弟來說,那水平相差的,簡直不是一個等級。
僕人們看到主家並不生氣,也就安心地利利索索收拾了地面上的碎盤殘渣,把向大夫面前几案上散落的糕點,拿木質托盤全部撿拾走,又重新送上了一份全新的,換了一個完整如初的新陶土托盤,上面重又擺好了一份花色美豔的糕點。
聰兒把玉佩仔細收好,給向爸爸重施一禮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心中頗有幾分得意,但還是逼自己忍住了,不讓嘴角上揚的太過明顯。
“從今天起,他算是真正地‘認可’我了。”聰兒心中明白這塊頗有些份量的玉佩後面所代表的意思。
向爸爸重新坐好,想起剛一進門時,聽到的“吟歌”聲,便向着那兩個小姑娘的几席望過去,衝着她們說:“啱啱系賓個唱吟?”
商午一臉惶恐,輕輕站起來,衝向大夫施禮頷首聲音有些微微發虛地回答道:“系吾,商容之侄女商午。”
向爸爸點點頭,笑着看着她說:“唔塞驚,吾只系啱啱來得少少晚,未及眙到,諗着可唔可以麻煩你俾吾跳多一次,欣賞下嚟?”
商午看了家兄商酉一眼,他立即起身,給向大夫施禮朗聲應道:“在下商酉,商容長子,可以爲左師大夫吟舞,乃吾等榮幸,何言麻煩?即請家妹再舞《婦好》,請大夫觀賞!”
得到了家兄的命令,商午又一次拿起案几上的旄羽,回到正堂正中空地,復又吟舞起來。
這種“武舞”,因爲主題是女將軍婦好的生平,在同樣看盡了戰爭、兵禍,尤其是宋國在晉、楚之間,屢遭塗炭的血靈靈現實的向左師看來,這個還是孩童的大臣之女身上所顯現的,卻是一股英氣,颯爽無敵,不屈不撓,隨着白色旄羽的上下翻飛,向大夫的思緒,已經飄到了殺聲震天、刀光血影的殺場,在那裏,他同樣見識過不畏強敵,奮勇殺敵的女將,而最令人痛惜的就是,他親眼看到這位令他爲之心動的女將,就眼睜睜地死在了他的面前,那是一種“美好在最美好的一剎那間,被徹底摧毀在眼前,而自己又無能爲力”的痛。
從他內心來講,他比誰都清楚:戰場的殘酷,是從來不認男女的;但矛盾的是,在他心中所渴望的理想夫人,如果能夠像婦好那樣,可以象個爺們兒一樣地去衝鋒陷陣,就算是戰死殺場,也會令他滿心自豪和驕傲!但在現實中,他又害怕自己的夫人是尚武的,那樣的話,就意味着,她們隨時會因而喪命。
突然,門外刮進一陣狂風,商午手上的旄羽沒有抓緊,被這陣風吹着飄到了向大夫眼前,他趕緊伸手抓住,那一下,思緒就從那個“口吐鮮血,渾身插滿箭矢,摔倒在他馬前的女將”生前的最後用力一擲的羽翎戟前回到了現實的堂上。
眼前沒有鮮血,也沒有戰戟,只有手中的這根白色的旄羽,和堂下剛剛收起舞姿和吟唱聲的小姑娘,商午。
“你啱啱所吟唱的系乜詞?”爲了掩飾剛纔的動容,剛剛只顧欣賞舞蹈、沉浸其中的向大夫,的確沒有注意聽所配的歌詞,就順口接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