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月黑風高(中)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三劍書生字數:2182更新時間:24/06/27 04:01:28
夜無眠道:“如此甚好!煩請相爲引路。”
他內力精進,突破至逆通境界後,目力也隨之提升。
如此漆黑的夜晚,視小字較爲困難,物體的大致輪廓,卻能看得清。
跟在這丫鬟身後,夜無眠悄悄記住路線。
結合這些天的走動,譚府的大致地圖,在他腦袋中,也算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
下次偷偷來看洛湘竹時,這個印象能用得上。
半柱香後,一陣馬嘶傳來,那胖丫鬟指着前方道:“不遠就是馬廄了。那裏臭死了,我不隨你一同前去,女俠請自便。”
夜無眠目送她離去。
藉着夜視能力,小心走在石板小徑上,通向那馬廄。
隔着約十餘步,馬糞味已刺到鼻尖上。
夜無眠對氣味十分敏感,聞多了難受,只得捂住口鼻,走進馬廄之中。
譚府的馬廄不大,只有七八匹馬。
夜無眠很快在羣馬之中,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紅髯老馬。
這畜牲此刻,正趴在一匹小母馬背上,賣力地行着敦倫之禮。
肚子上掛着的行箱,都沒能影響它,它表現得十分優秀。
夜無眠沒有什麼惡趣味,轉過頭去,既不偷看,也不打擾。
直等到它幹完正事,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嘶,與小母馬兩相分開後,他才笑着走到槽邊,道:
“老馬啊老馬,沒想到你年老體衰,卻還能有如此豔遇!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此情此景,我倒是想起蘇東坡先生的那首詩來。”
紅髯老馬聽到他的聲音,歡快地啼了一聲,小碎步走到槽口,從欄木間伸出馬頭來,親熱地跟他蹭蹭。
夜無眠拍了拍它的頭,誇讚道:“一樹梨花壓海棠啊老馬。”
比之七天前,紅髯老馬圓潤了一點,可見譚家的飼料很養馬。
夜無眠自言自語道:“人在譚家過得好,馬在譚府也發福。如此一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說着,鼻尖竟然有一絲酸酸的感覺。
他手上卻沒有閒着,麻溜地從老馬身側的行箱裏,取出松紋、龍鱗鐵鞘兩把長劍,和一個包裹。
包裹裏包着的,是在黑麋峯上時,從張大球衣櫃裏穿過來的衣服。
寵溺地拍了拍紅髯老馬的頭,道:“老馬,在譚府好好頤養天年吧!你年紀不小了,跟着我只會受盡江湖奔波之苦。
如果哪天小姐想去郊遊啦,來馬廄裏挑馬,你一定要讓她挑選你,知道嗎?別的馬我不放心。”
紅髯老馬彷彿聽懂了他的話,點了點頭,忽然,又用力一晃頭。
夜無眠猛地伸出兩指,在它頭邊,夾住一隻秋後餘生的好大牛虻。
原來老馬點頭又搖頭,是爲了躲避這煩人的、飛起來嘮嘮叨叨的虻子啊。
夜無眠把劍系好在腰間,把包裹背在背上,關上行箱,帶着點推力,拍了拍紅髯老馬的頭:“老馬,我走啦,快去跟你的小母馬玩兒吧!”
老馬把頭縮了進去。果如他言,去找小母馬。
此時小母馬正被另一匹健碩的公馬舔舐着,老馬看了大怒,氣沖沖一蹄子踢在那公馬的屁股隱祕處,一聲慘叫響徹馬廄。
夜無眠再無留戀,內力暗沉於足上各穴位,提起輕功,身子輕飄飄上旋出去。
再找到立足點時,已經來到一座房屋的屋頂,往下望去,馬廄距離自己約五六丈開外。
……
他步子輕快,踏瓦而行,沒鬧出什麼動靜,無人察覺,也無人出來查看。
沒多久,就翻出了譚府大院,來到外面的巷子中。
這裏白天就行人稀少,此時已過了子夜,更是萬籟俱寂,只有偶爾慘叫的老鴉聲,提醒着夜無眠,這是一個不太美妙的夜晚。
他信步走在路上,感覺到無比的輕鬆,又無比的沉重。
把小姐安然無恙護送到譚府,並不是結束。
相反,這只是才開始。
身上的重擔,比之出發前又重了一倍,不僅要探究老爺的死因,更要探究夫人的死因。
有那麼片刻,夜無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我究竟,是爲誰而活的?”
不過,這樣的糾結並未持續多久,他就被一陣雜亂的、似是醉漢的腳步聲吸引過去了。
聲音距離他還算遙遠。只是這夜晚空寂,稍有聲響,便能被人注意到,又更何況是嘈雜的步子。
他本以爲是狂人漫客,在這夜間發酒瘋。他自己犯了宵禁走動,輕易不好被人碰上,打算遠遠繞開。
正好聽得那腳步聲中,夾雜着一個熟悉的聲音。
耳朵一動,他心想道:“聽這聲音,倒是像極了譚舅父的好妻弟錢伯寧。我何不偷偷上前去看看?”
他立即隱藏聲息,把頭髮夾住,不使亂飄亂舞,足尖輕點,飛出十幾個身位,朝聲源處奔去。
四五次借力後,夜無眠躲在一個屋頂的丁字脊後,冷眼看向路面。
果然見到三個人,肩勾着肩,背搭着背,搖搖晃晃,歪歪扭扭,一丈的路,能左拐右彎走上一盞茶功夫,就是走不直,
看來都是大醉酩酊了。
中間一人,臉看不清,但身段身形,倒是與那錢伯寧接近。
夜無眠不甚確定,只待再看。
三人走了一會兒,左邊一人忽然一陣噁心反胃,離了中間那人的勾搭,徑自去一旁大吐特吐起來。
等吐得差不多了,才直起身來笑道:“錢公子,近幾日我們兄弟幾個鶯樓相會時,都不曾見到你的身影。鶯樓裏你最相好的那幾個姑娘,也都說有五六日不曾見你來了。怎麼了你這是,吃起素,念起佛來了?”
中間那人嘆了一聲,道:“晦氣晦氣,別提這事了。兄弟我,是有苦難言,有苦難言吶!”
聽到這聲音,夜無眠已然能夠確定,中間這人,就是那錢伯寧無疑。
他眼中寒光涌動,右手悄悄搭上了龍鱗鐵鞘劍,一道殺意,自他身上漸漸散出。
正所謂是冤家路窄,都快要離開長沙城了,卻不料還能教他遇上這錢伯寧。
他遠遠看着錢伯寧,暗道:“七日前就想殺了你,可若那樣做,我必然無法脫身,因而當時只是略施薄懲。”
而今天晚上,正所謂“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天生一個好殺人的夜晚,殺了也就直接跑了,哪需擔憂什麼脫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