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桃殺三士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三劍書生字數:3696更新時間:24/06/27 04:01:28
    賴聰嘿嘿一笑,似乎頗爲得意,也不急着動手,承認了夜無眠的話。

    細分說道:“初見你的那晚,我尾隨你至折梅客棧中。本想在子夜時分動手。可錦衣衛突然闖入,打亂了我的計劃。我又見你擊敗了錦衣衛百戶,自知不是你對手,只能另找機會。

    後來你一路東行,隱隱聽到你們的談話,說是去長沙城找什麼外婆。去長沙必過湘江,我索性耐着性子,一路跟着你到了這裏,暗中通知了大當家的設伏。”

    一抹淫笑露在臉上,賴聰吞了吞口水,接着道:“嘖嘖,小妹坨,湘江是我們的地盤,設計你易如反掌,你還是趕緊束手就擒,與我們回去快活,免受無端的皮肉之苦!”

    夜無眠無言,心中卻暗罵自己大意。這個賴聰跟蹤了一路,自己卻連半點痕跡也沒發現。

    莫非,當真是命中合該有此一劫嗎?

    大當家哈哈一笑,指着賴聰道:“好你個賴聰,果然不愧是江湖人稱的飛天蛤蟆,跟蹤隱藏手段,屬實頗爲了得!

    正好這回老四被這小丫頭刺死了,日後你就在留我黑麋幫中,做個四當家的吧!”

    賴聰激動道:“感謝大當家收留!小弟必將銜環結草、肝腦塗地,以報大當家知遇之恩!”

    “行了行了,文人說話就是文縐縐的,純屬放他媽的狗屁!”大當家笑罵道。

    這時,船突然停了下來。是那兩名船夥計收了槳,不再划動。

    這兩名夥計各自抽出一把腰刀來,立在一旁。

    姿勢非常僵硬,估計也不是夜無眠一合之敵,好歹也起到了壯威的效果。

    夜無眠聽了兩人對話,心中合計道:“黑麋幫?莫不是黑麋峯上的黑麋幫?”

    他這半個月行來,在路上也聽沿途寺中住持說起過,長沙城西北郊,有一處山,名爲黑麋峯,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卻叫一夥強人佔據,成立了所謂“黑麋幫”,專做那欺男霸女,打家劫舍的營生。

    官府出兵征剿,黑麋幫就遠遠躲着,利用地形優勢,與官兵周旋。是以屢剿不盡,反成氣候。

    夜無眠聽說是匪,便收起了自責之心。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君子在江湖行走,招人算計,怎幹君子自己的事情?

    冤有頭,債有主,將匪徒砍了頭祭天,方是正事,傻愣愣自責,是無端的內耗。

    夜無眠緩慢按下長劍,卻暗暗積蓄內力,笑道:“原來竟是黑麋幫的一干英雄,領教領教!

    正所謂,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敢問哪位是號稱'糞坑猴'的王柱?”

    大當家見他說話客氣,自忖難得被女人如此溫柔一回,一時也沒有動手,耐着性子,收斂色相,指着那貨艙中已然死絕的九環大砍刀男子道:

    “便是那廝,原先在我黑麋幫中排行老四,領了個四當家當着,現下已教你給殺了,還待怎地?”

    “倒也不怎地。又問,綽號屎癩子的是哪位?”

    四人中一直沒說話的那人,提着刀上前一步,粗聲粗氣道:“便是我,屎癩子史大猛,你有何見教?”

    一抖毛髮,露出頭上幾個醜陋的大癩子來,金燦燦的,像屎盤在額上一般,果然是綽號如其名。

    夜無眠嫌棄地移開目光,笑道:“見教自是沒有的。既然幾位英雄特地佈下陷阱,將我誆進來,我也須知道了英雄的名姓不是?

    否則,稀裏糊塗地做了鬼,閻王爺問起我,是誰害死你的?我卻連個仇家的名字都報不上,閻王爺爺又要如何與我申冤?”

    大當家哈哈大笑道:“你這丫鬟倒是有趣。不過你說的也是怪話,我們四兄弟,要娶你們兩個妹坨,回去做壓寨夫人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殺你,讓你做鬼呢?”

    一陣誇張的笑後,自我介紹道:“既然你欲知我姓名,我便告訴你。大王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人稱臭掌痦子,姓張,張大球大王便是!”

    說着,摸了摸臉上的痦子。夜無眠一直以爲是胎記,誰想竟是痦子。

    三百斤的壯漢也道:“石矛,綽號茅坑石。”

    洛湘竹噗嗤一笑,夜無眠也忍俊不禁。心道:“四個匪首,竟湊不出一個與屎無關的綽號來。”

    又想:“那也不是沒有,舊的四當家糞坑猴死了,新的四當家飛天蛤蟆,暫時還沒有沾着屎。”

    他兩人逢如此險境,無心談笑,只一會兒,洛湘竹眉頭緊鎖,攥着夜無眠的衣角,低聲道:“阿眠,怎麼辦?現在可該如何是好?這幾人,你應付得過來嗎?”

    夜無眠趁着四人說話間隙,一一看過去,偷察各自武功修爲。

    其中石矛塊頭最大,長相最是醜陋,一般人見了,多半最是害怕他。

    但夜無眠看他呼吸,粗重起伏,極爲不穩,顯然空有一身蠻力,卻無內力,反而是最好相與的。

    再看其他三人,呼吸相對平穩,站姿穩當,說話中氣十足,可見內功都頗有基礎,但仍有高下之分。

    細說起來,飛天蛤蟆賴聰,與屎癩子史大猛,當是一個水平的;

    大當家臭掌痦子張大球,武功要高於他二人,若與自己對上,鹿死誰手,究未可知。

    夜無眠有了個簡單的主意,低聲迴應道:“不好說,現在這情形,只得先發制人。你且穩穩抱住船槳,一會兒我們打鬥起來,任船怎生搖晃,都不要掉下江去,我使點小手段,把他們攪亂了陣腳再說。”

    洛湘竹連連點頭,一雙小手轉移到船槳搖桿上,死死抱住。船槳中軸連着船,最是牢靠,只要抱穩了,除非是船翻,否則都不會落水。

    夜無眠見她做足了準備,才放下心來。故作姿態,掩嘴嬌笑,一雙眸子若有情愫,看着張大球道:

    “大王,你報了名姓,奴家才知,原來你竟是黑麋峯赫赫有名的張大王。今日識得張大王,奴家也是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遭了。又聽得大王欲要娶我,更是受寵若驚……

    可是,有一事卻教奴家犯了難,張大王,你和你的三家兄弟,合計四人都要娶我,奴家卻只有一人,如何能以一身事四夫?奴家身嬌體弱、分身乏術,恐怕力有所未逮,恕難從命!”

    說着,面露委屈之色,把臭掌痦子張大球,看得動容了起來。

    望着他的面龐,呆了幾秒,滲出幾滴口水,好久才緩和。

    張大球看向洛湘竹,貪婪道:“這有何難?別以爲我不曉得,你護着的那個小白臉,看似是個男的,實則與你一樣,也是個女的。

    你速速讓她恢復了妝容,現出女兒身,我教她與你共分擔。讓你從一人獨侍四夫,到你們兩人各侍兩夫。如此一來,你縱如何身嬌體弱,也能吃得消了。”

    夜無眠冷笑道:“張大王,你好不曉事!若只是嫁與你,倒也罷了,張大王聲名遠播,自是有一番英雄氣概,連臉上的痦子,都似是上蒼筆墨點綴描畫,不曾辱沒我家主人的門庭。

    可張大王卻緣何喜歡充當王八,給自己頭上戴綠帽!竟讓我家主人做你妻子後,還須侍奉別的男子?莫說主人不願意,便是我,也不願意!”

    他慷慨激昂陳詞,倒把張大球給整不會了。

    張大球幾人在黑麋峯落草,從不講究什麼有難同當,但有福素來是同享的。擄來的女子,一般都是兄弟幾人都經歷一遍,從沒聽說誰擅自專有。

    但今日夜無眠這番話,卻說得張大球內心悸動,心中悶悶道:“這小妹坨說的,當真是萬分有理。幫中數我武功最高,一雙臭毒掌,打得長沙城官軍望風披靡,每次退卻來剿之敵,都是我出力最大。可爲何分戰利品時,卻要與一干小嘍囉平分?

    這世上,哪有這般不平等的道理!這大當家當成這樣,也太過委屈了!”

    夜無眠撩撥之前,張大球還沒想到這一層;聽得一番口舌之後,張大球心中,已是憤懣難平,喜怒形於色。

    夜無眠很快捕捉到,心中暗喜,繼續添油加醋,上前一步,手按在劍柄上道:“大王若執意將我與主人共享他人,我們毋寧死!”

    這一副決絕的樣子,讓張大球心頭一嚇。夜無眠表演得極真,看似一點都不像做假,似乎下一秒,就真要去黃泉赴死一般。

    張大球哪裏捨得?多年來,他攔路劫掠的良家女子也不少,卻從未碰得似夜無眠這般姿色的。

    更兼之,這般姿色的“女子”,竟貞烈到只願委與他張大球一人,這恐怕是踏遍四海八荒,也難以尋得的女子罷?

    如此女子怎能任其赴死?

    張大球連忙道:“好!好好好!依你,便依你,你與你主人,只嫁我一人!”

    話音才落,賴聰突然大聲道:“大當家的,你恁地欺負人了!”

    張大球斜眼看着他道:“我怎地欺負人了?”

    賴聰道:“若無我跟蹤,通知你設伏於此,你怎能得這兩個妹坨?我有功勞,也有苦勞,卻分不得一個妹坨,全教你佔了去,你這不是欺負人又是什麼?”

    張大球一陣語塞,只因賴聰的話,說的也有道理。

    他雖然是黑麋峯的大王,可要不是賴聰幫他盯着,他也不一定能擒獲夜無眠二人;甚至,連兩人從他的地盤經過之事,他都不一定能知道。

    更不用說,能如今日這般,得此雙姝了。

    正想咬牙妥協說道:“好罷,那就你我二人,各分一人。”

    夜無眠搶在他之前,先捏着嗓子嬌聲喝道:“荒唐!荒唐!若你分了,二當家三當家也要分,又待如何?二當家三當家排在你之上,尚且沒有份,你這新來的區區四當家,有何本事,竟與大當家分庭抗禮,共享我和主子?”

    這句話,卻又把張大球想說的妥協之辭,給說得生生噎了回去。

    張大球只是緊着臉上的痦子,沉默不語。

    那史大猛和石矛兩人,本欲辯解,稱自己可以不參與分女人,但聽到夜無眠後面那幾句話,又堪堪打住。

    心道:“這妹坨說得極是,若我二人無女人,他這新來的老四反倒卻有,幫裏的小嘍囉必嘲諷我二人。日後在幫中,我等還要怎麼立足?不如單教大哥一人有,我三人都無更妥當些,這樣一來,小嘍囉們也不敢有話說!”

    二人心中都是這般計較,只是暫時還沒說出口,便聽得賴聰扯着嗓子大聲道:

    “好手段!好手段!你這丫鬟左右橫跳,分明是要挑撥離間我等!大哥二哥三哥,不要受她蠱惑,先拿下她,吃成嘴中肉再說!”

    他雖然說得極是激昂,但自知武功不及夜無眠,不敢擅自出手,只是看向張大球三人,唆使他三人出手。

    張大球三人心中各有計較,哪會被他這樣就成功慫恿?自是按住不發。

    夜無眠見醞釀得差不多了,忽然陰笑一聲道:“我一心只爲張大王考慮,哪能容你血口噴人、栽贓誣陷?不如我乾脆把你殺了,也好讓張大王免去左右爲難!”

    才說完,松紋劍出鞘長吟,宛如一道疾光;又似昨夜之雨,只聞空氣中溼意,不沾水滴。

    那陰翳,卻連陽光也照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