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4 孵出來的殿下(求月票)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非10字數:4288更新時間:24/06/28 07:37:42
    飯後,雲歸挺着圓鼓鼓的肚子從膳廳出來後,口中埋怨着:「……二哥,常刺史來咱們府上做客,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臨到家門前才說?害得我和阿孃阿嫂都吃了兩頓晚食,我險些都要撐……」

    他話未說完,便被雲回一把捂住了嘴巴:「你小點聲!」

    雲回壓低聲音說話間,朝常歲寧和自家母親還有嫂子離開的方向看去,她還沒走遠呢,習武之人聽力都好,萬一被她聽到怎麼辦!

    雲回強行拖着弟弟又走遠了些,才將人鬆開。

    「難怪二哥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原來是偷偷找常刺史去了!」雲歸的嘴巴剛得了自由,就開始嘚吧起來:「二哥,我還從沒見你對哪個姑娘家這麼上心呢。」

    「廢話,別的姑娘家救過你我性命?救過阿孃性命?救過和州百姓性命嗎?」雲回拿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她和別的姑娘家都不一樣,自然不可相提並論。」

    「那二哥必然很喜歡常娘子吧?」

    這句問話讓雲回腳下一頓,飯桌上僅喝下的那一盞酒水似乎在此時突然發揮了酒意,讓他的臉龐熱了起來。

    語氣儘量如常地道:「你小小年紀打聽這些作甚。」

    「什麼啊,我都十三了。」雲歸不覺有異:「況且,很喜歡常娘子怎麼了?她可是咱們的恩人,我也很喜歡常娘子!」

    雲回:「……」

    合着弟弟說的是這個喜歡!

    那他和他的喜歡可不一樣……

    這個想法幾乎是未經思索便出現在了腦子裏,少年的心念一陣盪漾,恍恍惚惚,一時不知該如何自我招架。

    雲歸未察覺到兄長的異樣,邊走邊不停地說着話:「……常娘子來得剛好,再有四日便是乞巧節了,城中籌備了燈會,恰好可以邀常娘子一同過節。」

    「你想什麼呢。」雲回勉強尋回神思,道:「她豈是如你這等閒人,她有忙不完的要事,明日便要離開了。」

    「明日就走?怎麼這麼着急?」

    「她今日能於百忙之中來家中吃一頓飯,住上一晚,已是極難得了。」雲回的語氣很珍視。

    能見她一面,和她同乘一段路,坐在一處吃上一頓飯,他已經很滿足了。

    不覺間,雲回又下意識地道:「今日若換作旁人,必不可能請得動她。可見,她心裏把咱們雲家看得很重要。」

    少年人說這話時,嘴角不禁翹了起來。

    雲歸的關注點則全都在另一件事上:「可是,我方纔都沒來得及同恩人好好說幾句話呢!」

    「二哥,常娘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想和常娘子多說說話嗎?」

    雲回沒否認,只道:「她去了母親處說話,阿嫂也在,夜已深了,你我豈方便跟過去?」

    雲歸:「那咱們想個法子,把常娘子喊出來說話就是了!」

    又自告奮勇地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雲歸想的法子,是在園子裏放煙花。

    爲與民同賀乞巧節,刺史府中備下了不少煙花,雲歸使人抱了一些過來,在園中選了處臨近荷塘的空曠地,請了常歲寧和婁夫人她們前來觀賞。

    時下煙花,自***前才算初具雛形,大多是將配製好的黑火藥填裝進紙筒內,以引線燃之。

    這***間,因煙花在百姓心中有着辟邪祛病的意義,便逐漸成爲了朝廷官府用以慶賀之物,於是慢慢有了更多花樣,燃放的效果也漸有改進。

    新鮮出世的事物總會格外吸引人,常歲寧於登泰樓初見煙花燃放時,便曾覺得甚是驚豔。

    雲歸帶着一羣僕從放煙花,又拿了一串炮竹挑在手裏噼裏啪啦地甩起來,

    很是熱鬧。

    坐在亭子裏的婁夫人笑着提醒讓他們小心些,別燒着燙着,又感慨着道:「今日倒是跟過年似得……」

    雲回下意識地看向站在身側的常歲寧。

    不是過年,是過乞巧節。

    她來不及留下過節,那便提早把乞巧節搬到今日來好了。

    常歲寧微仰首,看着星星點點散落的煙火,璀璨的光點倒映在她認真專注的眼睛裏。

    雲回不覺間有些失神。

    下一刻,忽聽有下人慌亂的驚呼聲響起。

    有一筒火藥許是受了潮,點燃後發出一聲悶響,炸翻後在地上冒着火花滾了幾滾。

    雲歸反應快,一腳把那亂竄的煙花紙筒踢進了池塘裏。

    霍辛趕忙上前查看情況,詢問是否有人受傷。

    幸而這些煙花填充的火藥量都不算大,只有兩個僕人的手被飛濺的火花燙破了一點表皮,雲歸的袍角被灼了一角,除此都無大礙。

    「……都當心着些!」婁夫人叮囑罷,咳了兩聲。

    雲歸應了一聲,繼續燃放餘下的煙火,這甚爲常見、不值一提的小小意外很快便被拋之腦後。

    婁夫人卻越咳越厲害了,雲回忙詢問:「母親可是被火煙嗆到了?」

    婁夫人去年在戰場上受過重傷,落下了體弱的病根。

    「此處煙大,時辰也不早了,夫人不如回去歇息吧。」作爲客人的常歲寧開口勸說道。

    尋常這般時辰,婁夫人必然早已歇下了,今日是因爲陪着她。

    婁夫人知道自己的身子,也並不逞強,笑着點頭,又叮囑一句:「咱們可是說好了的,明早一起用罷朝食再走……」

    常歲寧與她笑着點頭。

    霍辛陪着婁夫人一同離開了此處。

    常歲寧也拿手腕擋在脣前,咳了一聲。

    「今日的煙花似乎格外嗆人——」見她咳嗽,雲回連忙提議着問:「你要是不舒服,那咱們不放了吧?」

    「應當是掉進池水裏的那一支……」常歲寧說話間,擡腳出了亭子,朝池塘走去。

    雲回快步跟上去。

    越是靠近池塘,那嗆人的氣味便越是濃重刺鼻,被踢進池塘中的那一支煙花筒已經沒了火光,卻有陣陣濃煙升騰着。

    常歲寧掩着口鼻,看着那遇水後產生的濃濃煙霧,眼中有思索之色。

    「可是有什麼不對?」雲回在旁問。

    「能否再投一支煙花丟入水中?」常歲寧道:「我想看看。」

    雲回:「……點燃後投入水中?」

    常歲寧點頭。

    雲回雖然不解,但還是立即讓人照辦。

    橫豎這煙花也是放給她看的,她想怎麼看就怎麼看吧。

    一支煙花筒點燃了引線,待將要引炸之際,雲回看準了時機,把煙花筒踢向池水。

    「嘭!」

    煙花在半空中開始炸開,銀色的花火噴灑,如星辰般跌入水中。

    筒中的火藥需要時間燃盡,在水中也短暫地炸了一下,火光零星漂浮間,即有濃煙竄起,空氣中滿是硝煙彌漫的嗆人氣味。

    「如何?可還要再扔幾支進去?」雲回問。

    常歲寧搖頭:「不必了。」

    再這麼扔下去,這園子只怕也該扔了。

    見她盯着水面看得入神,雲回試着問:「好看麼?」

    「好看。」常歲寧認真點頭,片刻,轉過頭來,眼睛裏多了一絲亮晶晶的笑:「雲回,多謝你。」

    雲回「噌」地一下紅了臉頰,幸而有夜色與濃煙遮掩:「這有什麼,放

    個煙花而已……」

    下一刻,只聽身側少女說道:「我這大半年來總在想一件事——」

    大半年?他和她剛好大半年沒見了……雲回腦子裏胡思亂想着,屏息靜聽。

    常歲寧繼續往下道:「自黑火藥問世以來,多半便只用於丹藥之道外……而自我朝起,方纔投用至戰事之中,但也幾乎僅限於火箭助燃。」

    雲回:「……啊?」

    他的腦子一下沒能收得回來,費力地接收着她話中之意。

    「一件東西的用途,若只看到一種,大多時候我們便會默認只有這一種用途,因此侷限在,其它用途的開啓,便總是很偶然——」常歲寧道:「譬如火藥,從岐黃煉丹之術,再到製成煙花……所以我想,它在戰場上的用途,難道當真僅止於助燃火箭嗎?」

    「縱觀千百年來,這片土地上的事物更遷,可知無數嶄新事物的發生,總是在無形間的碰撞中出現,譬如當下——」她擡手,指向池水上方的煙霧,眼中現出頓悟之色:「所以,火藥不單可以拿來助燃。」

    雲回有些怔怔地看着身側少女,竟覺她眉宇間的神采比身後的煙花還要奪目,他不禁問:「你藉此想到了什麼?」

    ……

    次日早,常歲寧用罷早食後,便與雲家人告別,和薺菜與曾浣會合後,即離開了和州城。

    出城後不遠,一行人馬停了下來。

    坐在馬車裏的無絕打起車簾,往外看去:「怎麼突然不走了?」

    他昨日是跟着常歲寧一同進了和州刺史府的,但他有傷在身,又不願拋頭露面,便一直只在客房裏用飯歇息。這麼兩頓飯吃下來,餓扁了多日的肚子總算鼓起來了,人瞧着也精神了些。

    但很快,無絕就精神不起來了。

    常歲寧一行人停下,是因有人接到消息,早早等在此處,要一同上路。

    無絕的馬車簾子剛掀起來,下一刻,就有一道人影擠上了車。

    無絕還沒看清是誰,便被擠的往裏挪去,一邊問道:「老人家您哪位啊……?」

    話音落,人已在他對面坐穩,理了理衣襬,擡起眼睛看他。

    看清了那張臉之後,無絕赫然瞪大了眼睛:「老……老孟?!」

    要不是這幅神態一點沒變,說是老孟的爹他都信!

    「這才多久未見?你……你怎麼老成這樣了!」無絕大感震驚,壓低聲音道:「莫非那陣法對你也有反噬?」

    又道:「不應該啊……你只是經個手而已,怎麼着也反噬不到你身上去才對,這陣法再邪門,卻也不帶這麼訛人的……」

    孟列冷眼瞥着無絕,冷笑一聲,沒說話。

    見他這般態度,無絕稍顯心虛地問:「總不能……是因爲我吧?」

    孟列再一聲冷笑,終於開口:「殿下都說了錯不在你,我又能說什麼。」

    「殿……」無絕愕然片刻,壓低聲音湊近問:「你都知道了?殿下都告訴你了?」

    「我就說你怎麼也突然來了這淮南道呢……這是大喜事啊!」也不管孟列搭腔與否,無絕兀自眉開眼笑,喜氣洋洋地道:「現如今咱們一家老小團聚,多好哇!」

    孟列懶得搭理他,乾脆閉目養神。

    無絕卻半點不冷場:「那你此來和州,是親自尋我來了?」

    語氣中隱隱還有些感動。

    孟列睜眼看他,到底是皺起了眉:「我倒要問你,好端端地在作鬧些什麼?明知殿下日理萬機,還讓她如此爲你掛懷奔波,你於心何安?」

    無絕嘆口氣:「看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馬車顛簸晃動,將二人的低語聲碾

    散開,而沒有被他人窺聽到的可能。

    無絕將自己身上的種種陣法反噬,都說給了孟列聽,只是略過了「續命之法」和師門數十年前的那場佈局,一則,此乃天機所在,若叫老孟知曉,對老孟而言也不是什麼好事。

    二來麼,那陣法看似是老孟尋回的,只要他不說是師父冥冥之中的安排,老孟就還會對他存有那麼一點點愧疚……畢竟明面上看,他可都是按老孟的安排行事的!

    「你的意思是,你短時日內,應當不會有性命之憂了?」孟列印證着問。

    擅長賣慘之道的無絕咳嗽了兩聲,嘆息道:「應是能苟延殘喘一陣子……只是註定要遭天下人厭棄罷了。」

    孟列:「這倒也沒什麼。」

    就在無絕以爲他要安慰自己時,又聽他擰眉正色道:「畢竟你原本也不是很招人喜歡。」

    「……」無絕頓覺心口隱隱作痛,哎哎喲喲地扶着額頭躺了下去。

    孟列好笑地掃他一眼,總算語氣稍緩:「行了,殿下活着,你也不死,這就很好了。」

    這緩和下來的語氣裏,有一種神似於「母子平安」的慶幸。

    無絕想了想,他守着那陣法,一守就是十多年,不就跟孵蛋似得嗎?好在是把殿下給平安孵出來了。

    無絕躺在馬車裏,把手枕在腦後,略顯得意地晃了晃腳,「嘿」地笑了一聲。

    他可真能耐啊,那麼大一個殿下呢,說孵出來就孵出來了!

    一行人馬行路一日半餘,順利回到了軍中。

    「可算是回來了啊!」

    入得帳中,再無他人,常闊滿眼欣慰之色,拍了拍無絕的肩背:「……就是瘦了,得好好養一養!」

    說着,扯過一旁準備好的東西,塞給無絕:「來,給你這個……」

    無絕捧在懷裏,訝然笑着問:「……還給我裁衣裳了?」

    突然這麼體貼,都不像老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