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不被承認的朋友(求月票)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非10字數:3552更新時間:24/06/27 03:58:52
    有官員下意識地即道:「可崔大都督如今尚在北境……」

    魏叔易道:「洛陽地處中原,崔大都督由安北都護府動身,直接趕赴洛陽,同徐正業等人自揚州發兵去往洛陽的距離並未相差許多。」

    揚州在南,安北都護府在北,洛陽所處的位置即在二者中間。

    此一點,同時也證明了洛陽的位置便決定了它有着非同尋常的戰略意義,這也是女帝不敢待此戰存有分毫僥倖之心的緣故所在。

    此刻,聽着魏叔易的提議,女帝垂眸看着面前展開的輿圖:「而徐正業已過徐州……」

    「但汴州尚可阻攔。」魏叔易道:「時間上應當趕得及。」

    「可北境尚需嚴守……」一名官員道:「若玄策軍撤離北境,北狄怕是要聞風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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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提議,女帝再三權衡之後,視線再次落在輿圖正中的洛陽城上方,最終道:「諸位愛卿言之有理,此一戰指揮之職,唯獨崔卿可以勝任。」

    「然崔卿既是輕騎趕赴洛陽,爲其安危起見,事先便不宜暴露消息行蹤。」聖冊帝道:「所以,崔卿只能奉密旨前往,而不可驚動各處。」

    馬行舟等人皆應聲附和:「聖人思慮縝密,理應如此。」

    聖冊帝:「如此,爲了不令各處起疑,明面上便還需另設一位主帥,率七萬玄策軍由京師動身,朕會事先與之說明其中利害關係,待到洛陽,見到崔卿之後,由其再行移交兵權與崔卿。」

    大臣們思索着交談了一番。

    顯然,此人雖只是個混淆視線的「幌子」,但仍然還需慎重擇選。

    此等關頭,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不如,便從玄策軍中挑選一名可臨時擔任帥職的將軍?」魏叔易心有猜測,試探着給出提議。

    聖冊帝斟酌罷,卻道:「玄策營中如今留守京師的武將,皆在四品以下,不足以威懾各處,亦不足以表朕護洛陽之志。」

    魏叔易心中微動,遂應了聲「是」,暫時不再多言。

    其他官員隨之給出提議,但無需聖冊帝開口,自有別的官員開口反駁,無它,這些人選,的確都有不盡如人意之處。

    有官員暗歎了口氣。

    偌大的朝堂之上,如今竟無幾個有服衆之能的武將可用,先前賀危算是一個,可卻……

    若能多幾個堪當任用的將才,此番也無需大費周章將崔璟自北境調回。

    想到此處,不免要說到那位橫空出世的「將星」,還將星呢,若果真讓徐正業去了洛陽,這將星二字,可就要成爲天大的笑話了!

    「朕突然想到一人,或可擔此任。」

    衆臣商議不下之際,聖冊帝緩聲開口,說到了一個人。

    「李獻,明日便能抵京了。」

    衆官員微怔。

    韓國公回京了?

    ……

    李獻本不姓李,姓賀,李姓乃是賜姓。

    但李獻本人,卻是聖冊帝的嫡親外甥。

    女帝除了應國公這個胞弟之外,上面曾還有一名長姐,早年嫁與了一名賀姓武將,名喚賀敷,賀危與其算是同出一族。

    女帝登基後,封賀敷爲韓國公,其妻明氏即爲韓國公夫人。

    韓國公夫人去世的早,三年前,南蠻異族在南境挑起戰事,韓國公與其長子李獻奉旨出征,然韓國公年邁,又因身中瘴氣,於出征一年後即病死在軍中。

    南蠻的氣焰因此更爲囂張,女帝遂派出崔璟與常闊率玄策軍前去平定南境。

    再兩年,南蠻終於被驅逐出京,去年春日,崔璟與常闊班師回朝,而承襲了韓國公之位的李獻,則奉旨留在南境整肅邊防,直到前不久,才被一道密旨召回京中。

    ……

    魏叔易等人出宮時,天色已經暗下。

    宮門外,魏叔易與同僚們揖禮道別後,即上了官轎。

    轎中備着溫熱適宜的茶水,魏叔易一手持盞,一手擡袖掩於面前,飲了半盞茶解渴。

    將茶盞放下的一瞬,他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看來,如今聖人連崔令安也防備上了。

    遙想當年,據聞先太子殿下去世之前,親自將玄策軍的帥印交給了常大將軍。

    在常大將軍的統領下,彼時剛經歷過一場苦戰、急需休整的玄策軍,在休養生息磨劍三年之後,即大敗北狄,劍鋒不減當年。

    但那一戰後,常大將軍身負重傷,又被治以抗旨之罪,玄策軍的兵

    權就此旁落。

    面對玄策軍這把利劍,誰都想攥在手中,彼時女帝初登基,政權尚且不穩,各處都在爭權,爭政權,爭兵權。

    接下來的數年中,玄策軍一度被撕咬的四分五裂,軍中有話語權的人開始變成哪家的郎君,哪位大人的子侄,眼看便要散落開來。

    女帝亦不忍這支由先太子創立的精銳之師就此散落,曾也多次試圖交由心腹掌控,但局面並不完全受她控制,她的人,沒有掌控玄策軍的威信,也沒有震懾軍中那些子弟、和他們背後各方勢力的能力。

    這樣混亂的局面持續了很久。

    直到崔令安出現在衆人眼前。

    那時誰都知道,崔家祖墳的煙冒歪了,竟出了個一心想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郎君。

    這位崔家郎君,彼時已是小有名氣的少年將軍,前後又不止三顧茅廬,在被揍了一頓之後,終於請動了消沉已久的常闊「出山」,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更重要的是,他姓崔。

    少年崔璟身後,是爲士族之首的崔氏。

    執掌玄策軍,沒人敢與他爭,也沒人爭得過他。

    所以,爲保玄策軍,女帝不得不選擇了他。

    當然……或許還有些什麼別的緣故,比如,同那座天女塔裏的祕密有關——魏叔易此時心想。

    所以,崔璟一開始是以崔氏名望,加之常闊相助,得以逼退了那些豺狼。

    但之後,玄策軍在他手中重振了昔日榮光,玄策軍重生的過程,也讓崔令安慢慢變成了世人眼中當之無愧的玄策軍上將軍。

    就譬如今日,一提到何人能真正擅用玄策軍,若說崔璟,便不會有任何異議。

    魏叔易眉間的神色不太樂觀。

    他也曾隱隱察覺到,女帝欲使明洛接近崔璟的心思。

    崔令安,的確太難掌控了……這個人,幾乎毫無弱點。

    生來即在他人窮其一生也無法抵達的高處,人家投軍是爲建功立業,往上爬,他不是,他是在往下走。

    一個一身反骨,反向而行的人,富貴與權力註定無法令他昏頭麻痹,他時刻都保持着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清醒。

    他也從不結黨,他不需要,也不屑爲之。

    既都不好使,思來想去,似乎便只剩下美色這一條了,但以美人賞賜,此人卻也從不接納。

    各處官員試圖塞人,也從無成功的先例。

    不喜尋美色,那想來是喜歡有些腦子的?

    於是便有了明洛,有參政之權的女官。

    然而,也不好使……

    別說女帝了,便是他魏叔易,在旁瞧着,也覺實在愁人。

    總而言之,此人對待富貴錢權油鹽不進,對待美色情愛更是刀槍不入……當然,後者這一說法,在去年芙蓉花宴時,已經被推翻了。

    此人終於孔雀開屏,衆人皆恍然,原來並非不愛美色,只是從前那些美色,尚未美到令崔令安折腰的地步。

    可惜啊,世事莫測,如今這「美人兒」,及她的阿爹,眼下也不被帝王信任。

    面對這樣一個人,帝王有制衡之心,本無可厚非。

    但今日女帝的態度,與其說是想制衡崔令安,更像是生出了真正的疑心與防備……

    讓李獻爲帥,率玄策軍前去洛陽,當真只是爲了「代朕親臨,威懾四方」嗎?

    或者說,李獻此時回京,當真是偶然嗎?

    魏叔易眉心鎖起。

    或許,不管有沒有徐正業攻打洛陽之事,讓李獻插手玄策府軍務,都早在帝王的安排之內了……

    值此動盪關頭,帝

    王欲將一切不安分的可能拔除,欲將一切握在自己手中。

    但結果究竟會如何?

    魏叔易自覺也無法預料。

    他爲天子近臣,居今日高位,是因得女帝信任與提拔。

    而崔令安是他真正欣賞之人,是不被承認的朋友。

    有些事情是他所不願見到的,卻也是他無法阻攔的。

    魏叔易心思百轉間,拿起了轎中小几上的一隻茶甌。

    白玉茶甌玲瓏剔透,底部有着淺藍花押。

    這是他最喜歡的茶具,他幼時求了母親許久,使了諸多手段,母親才肯借與他用。

    至此後,他不管去哪裏,都習慣帶上它們。

    此時他拿起,本是無意識的舉動,但拿起的一瞬,魏叔易的眼神忽而匯聚。

    他想到了一件他一直存疑之事……

    當初在合州初遇,常歲寧將周家村的供證留了在他車內,他一直想不通,對方究竟是如何確認他身份的?

    他微服前往合州,並未驚動任何人,出行用的馬車也很尋常,唯獨這副茶具……

    莫非……她認得這副茶具?

    可這副茶具出自崇月長公主府,從未流傳於人前,她因何會認得?

    而細思之下,她與崇月長公主府之間,似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

    他待她,之所以一直存有好奇與試探之心,正是因爲他很早之前,便從她身上察覺到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特殊」之處。

    按常理來說,隨着人與人變得熟識,那些令他不解的特殊,皆會慢慢得到合理的解釋,但是……在她身上,卻恰恰相反。

    越是走近她,他反而越看不清她。

    看着手中的茶甌,魏叔易腦海中閃過諸多畫面,一路而來的萬千不解,在這一刻被推至了頂峯。

    時辰已晚,官轎未在鄭國公府外停落,而是由可供車轎通行的側門,直接擡進了府中內門處。

    魏叔易下轎時,即有等候已久的僕從上前行禮:「夫人交待,待郎君歸府後,便請郎君去一趟皓風院。」

    魏叔易點頭。

    正好,他也要去見一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