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是你啊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非10字數:4373更新時間:24/06/27 03:58:52
    隨着一壺這聲喊,四下短暫一靜。

    崔璟察覺到有無數道目光聚集而來,而最爲熾熱驚喜的一道則來自於賽場之上——

    馬上那脣紅齒白的少年震驚到身形一顫,神情激動到叫喬玉柏擔心他會從馬上摔下來。

    “……長兄!”

    長兄竟真的來了!

    真心實意的邀請,和清楚自己在白日發夢異想天開,二者並不矛盾——

    但現下長兄卻真的來了!

    “看,那便是我長兄!”初開場而已, 賽勢還算不得太過緊張,崔琅尚可一邊揮杆一邊分神去同其他三位隊友炫耀長兄:“我家長兄也來看我擊鞠了!”

    喬玉柏笑着點頭:“看到了。”

    同樣腰間系藍色綵帶、剛攔下對方一球的高壯少年看過去:“崔六郎君的長兄?那便是玄策府上將軍崔大都督吧!”

    另一名膚色白皙生得一雙狹長丹鳳眼的同隊學子,也好奇地看了一眼涼棚中的青年。

    “今日這場擊鞠我非贏不可,望諸位鼎力相助!”崔琅自覺已“無路可退”,振奮激動地高聲道:“待此番大打得勝,我請諸位於登泰樓擺下慶功宴,大宴它三日三夜!”

    今日他定要讓長兄對他刮目相看!

    喬玉柏三人皆笑着應好。

    那在隊伍最後方的高壯少年咽了下口水,滿眼嚮往:“那就這麼說定了!”

    腰繫玄帶的對手學子們, 聽得面色複雜——這就把慶功宴定下了, 當他們是死人是吧?

    雙方皆被激出鬥志,賽況逐漸激烈起來。

    “長兄還真來看耍猴兒了啊……”崔棠幾分訝然。

    盧氏看向場中如鬥雞一般昂揚的兒子,點頭道:“這猴兒還真耍起來了。”

    女眷這邊的涼棚下,喬玉綿身邊的小丫鬟一直在同喬玉綿說着賽場上的情況,語氣時常隨着賽況起伏,喬玉綿聽得入神又緊張。

    聽得身邊身後的夫人們誇讚着喬玉柏,一直都很放鬆的王氏只是笑着說“少年人鬧着玩罷了”。

    王氏性情淡泊,整個人最鮮明之處只在兩件事上,一是將丈夫釣魚視爲一生之敵, 二是將對燒香拜佛的喜愛刻進了骨子裏。

    賽場上縱馬揮杆,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令人移不開視線, 婦人們觀賽間隙,偶爾低聲交談幾句。

    當今聖人極重科舉,又屢次修整國子監各學館學制, 使其得以與官場連結得愈發緊密——

    國子監內的衆多監生,因出身不同,無論是通過一層層的歲考之後,經蒙蔭領職入仕,還是走正經的科舉之路,但其中出色的學子,日後無疑是要步入官場的。

    而前兩年,一些想替家中女兒物色如意郎君的人家,欲於榜下捉婿之際,卻發現已沒幾個好捉的了……

    細打聽了才知,好些榜上有名的青年進士,早在國子監讀書時,便已被人暗地裏捉走了!

    如此之下,爲了不挑人剩下的,衆人便被逼得只能更早一步出手搶奪佳婿人選——

    而身爲女眷,尋常也沒機會接觸到國子監裏的學生,今日這場擊鞠賽,無疑是個難得的好時機。

    看擊鞠是主要的,卻也是次要的,借擊鞠來物色好兒郎,才是正經事。

    不參加此次擊鞠的學子一時自不在衆人視線範圍內, 至此, 這六隊二十四位學子已全部上了場, 皆叫衆女眷們過了眼。

    此時場上的八人中,拋開兩名已具人夫氣息的,其他六人中,最招眼的便皆在喬玉柏這一隊了。

    看着一位生得高壯憨實的少年,有婦人低聲同身邊人道:“……那是胡家的郎君,聽說是庶出。”

    庶出不能繼承家業,出路不明朗,除非本人過分出色。

    “那是崔家的……是個紈絝。”

    有婦人撇撇嘴:“不是紈絝也同咱們沒干係,崔氏子與尋常子弟哪能一樣?”

    崔氏子娶妻,不會多看尋常權貴一眼。

    “那個倒也很不錯,儀表堂堂……就是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有婦人看向喬玉柏身後,處於中鋒之位的年輕監生。

    許多婦人皆搖頭表示認不得。

    喬玉綿聽在耳中,好奇地問常歲寧:“寧寧,那些娘子們是在說哪個?”

    “是玉柏阿兄隊中的。”常歲寧定睛瞧了瞧,描述道:“瞧着不像盛人,應是東羅人——”

    喬玉綿瞭然:“那是東羅來的學子……姓昔,名致遠,來國子監已有五六年之久了。”

    國子監內的監生不止有大盛人,也會接納少數鄰邦之國的子弟前來求學,以作友好交流。

    這位名喚昔致遠的監生,便來自大盛的盟國東羅。

    常歲寧輕點頭。

    昔姓在東羅也是貴族大姓了。

    “原來是東羅人啊……”喜兒訝然後,又覺困惑:“女郎是怎麼瞧出來的?怎婢子瞧着這東羅人和咱們大盛的男子生得差不多?”

    常歲寧端起解暑的飲子,隨口道:“細看還是有區分的。”

    一旁的魏妙青聞言細瞧了瞧那昔致遠,卻是皺眉——她怎麼看不出什麼區別來,這常歲寧是怎麼看的?

    這般想着,便悄悄看向常歲寧的眼睛,只見少女一雙眼瞳靜如山泉,一眼瞧過去,好似叫人覺得周身都跟着清涼了不少。

    魏妙青面容一皺。

    這眼睛又算怎麼回事啊?

    世上竟有如此處處不講道理之人!

    她心中又生挫敗,自行屢戰屢敗,只得收回視線悶悶吃茶。

    那昔致遠是東羅人一事,便在婦人間很快傳開了,東羅人是不必多作考慮的,大盛律有明言在,外邦國子監生除非就此定居於大盛,入盛人籍,否則不可與大盛女子通婚。

    若說其他人還須要細細打聽權衡,那場上最惹眼的那位兒郎,卻是根本無需再去多做分辨。

    喬玉柏的出色是藏不住的。

    國子監祭酒之子,樣貌上乘,性情隨和溫潤,才學出衆——

    這般條件,儼然是屬於榜下捉婿中,可閉眼入的那一掛!

    且縱是不談那些出身才學等內裏錦繡,便單靠此時於擊鞠場上的少年英姿,即可傾倒無數了。

    王氏身邊圍着說話的婦人明顯多了起來,甚至漸有擁擠之勢。

    鄭國公夫人段氏見大家搶得歡,便也轉頭低聲問女兒:“青兒瞧這位喬家郎君如何?若覺閤眼,阿孃也去搶一搶?”

    鄭國公一家四口,向來沒有委婉可言。

    魏妙青神情悶悶地揪着帕子,搖搖頭:“挺好的啊。”

    一旁的芳管事:“?”

    女郎的頭和嘴,怎還各玩各的呢?

    但毫無疑問的是,什麼喬家郎君,女郎根本沒在看的……女郎的心思全在那常家娘子身上了。

    “那待瞧見了閤眼的再同阿孃說……”段氏拍拍女兒的手,便又轉回頭笑着和常歲寧說起話來。

    魏妙青見狀心口更堵了,灌了一大盞冰飲子下去,冰的牙關打了個寒顫。

    賽場之上,隨着一聲鑼響,本場第四節落下了帷幕。

    “本節藍方獲旗五面,藍方再勝——”

    馬上的崔琅舉起手中鞠杖,全是汗的臉上滿是喜色:“贏了!咱們贏了!”

    雖每場有五節,但至此喬玉柏一隊四節已勝三節,勝負已定,他這聲贏了是實打實的。

    “餘下一節咱們還要比嗎?”那姓胡的少年拿袖子抹了把汗,問喬玉柏。

    上一場,昌淼所領的黃隊,前面四節也勝了三節,按規矩第五節已不必再打,但昌淼卻言辭挑釁,逼得對方不得不又賽了一節,由此勝了四節。

    有此先例在,這姓胡的少年便才多問了一句。

    此時聽得這句問,對方那四名已露出頹色的學子交換了一記眼神,也等着喬玉柏的反應。

    “自然是不打了。”喬玉柏下了馬來,笑着道:“已值正午,再打一節倘若有人中暑了,那咱們午後的終賽還打不打了?”

    他話語坦誠,倒將爲己方的思慮說得明明白白。

    未自彰大度,卻叫人很舒適。

    對方四人皆暗暗鬆了口氣。

    勝負已定,他們的鬥志已經垮了,再打一節贏面也是微乎其微。

    方纔那昌淼一隊打得實在很兇,輸方不僅輸了比賽,怕是連尊嚴也被一併挫傷了,下場時的臉色都很難堪。

    此時崔琅已朝他們走了過來,笑着擡手施禮:“承讓承讓!”

    少年生得不錯,此時笑容滿面便很是討喜:“今日我家長兄前來觀賽,我若輸了實在沒法兒交代,幸而得諸位承讓,這才贏了此局!”

    那四人皆知曉他的身份,此時便覺有些受寵若驚。

    國子監內各學館將生源分而授之,他們所在的學館內的監生多是由各州府辛苦考上來的,因遠離京師,出身平庸者便更多些——

    譬如他們四人,僅有一人是家中有人做官的,且是不值一提的小官。

    說得寒酸些,馬匹對他們而言是稀罕物,他們在入國子監受教之前,即便打過擊鞠,也多只是“步打”,或“小打”。

    時下擊鞠分三種,馬上擊鞠爲大打,驢上擊鞠爲小打,以步擊鞠爲步打。

    因此,他們同崔琅這些自幼在馬上玩擊鞠的京師子弟實則是比不了的。

    原本勝算就不大,更何況還抽中了喬玉柏所在的藍隊——

    雖起初被激出了幾分鬥志,但心中還是清楚自身能力的,輸了也在意料之中,且喬玉柏並不似那昌淼行事咄咄逼人,這崔琅的態度也很是體面。

    因此,這四人此時便也都放鬆下來,同崔琅還禮。

    又暗思忖,這崔家六郎,說是紈絝,爲人卻是和氣。

    更和氣的還在後頭——

    “過兩日崔某於登泰樓擺慶功宴,諸位也一同來!”

    “?”

    “這……”四個人四個腦子搜刮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該如何精準地做出迴應,只能道:“無功不受祿……”

    “怎就無功不受祿,多虧了諸位相讓!”

    聽已有裁判官宣佈了本場藍方勝出,崔琅急着去找喬玉柏幾人,便匆匆拍了拍其中一人肩膀:“就這麼說定了,諸位可莫要失約!”

    他這一走,便留下那四人茫然相顧。

    退場之際,四人小聲交談起來。

    “咱們輸了擊鞠賽,卻被邀請去赴對方的慶功宴,怎會有此等怪事……”

    “如此一說,對方怎還有些折辱人的嫌疑在?”

    “可……你們可有受辱之感嗎?”問話之人已在臉上自行表態——反正他完全沒有。

    其他幾人也在沉默中表了態。

    “那咱們要去嗎?”

    “那可是崔氏子,若是不去,會不會就此得罪了崔家?”

    此言出,氣氛頓時可怕起來,突然就有一不小心便要斷送前程那味兒了。

    緊張間,忽有一人道:“等等,你們是否忽略了一個問題——”

    其他三人看向他。

    “他們還沒贏呢。”那學子道:“午後他們還要再比一場的。”

    各隊上場前抽籤決定比賽順序,上半日六隊賽畢留下三隊,午後下半日,前面勝出的兩隊先比一場,分出勝負後,勝方將再與餘下的一隊、也就是喬玉柏所在的藍隊比最後一場,才能分出最終的勝負。

    此時已近午時,上半日的賽事已畢,衆人皆需用飯歇息,以待午後最爲關鍵的終賽。

    這期間,預測輸贏也是一件趣事。

    四下之人遂暫時散去,三三兩兩地談論着。

    監生多是往國子監食堂而去,而國子監今日也特地爲前來的官員準備了飯食,此時便由書童指引着前往。

    一些較爲重要或有些私交的官員,則由喬祭酒親自陪同前往,崔璟與魏叔易及姚廷尉便在此列。

    “今日便嘗一嘗我們國子監裏的魚宴……”喬祭酒邊走邊介紹道:“這每一尾魚,可皆是喬某親手爲諸位準備的。”

    “……”

    跟在後面走着的喬玉綿,縱是眼睛瞧不見,卻也不妨礙她同身邊的常歲寧來了個心照不宣的對視。

    阿爹的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來國子監吃飯的人。

    與隊友商議了一番午後終賽計劃的喬玉柏和崔琅此時追了上來。

    崔琅是跑着過來的:“長兄!”

    難得幹了回光彩事的崔琅跑得極快,風一般經過時,不小心碰到了喬玉綿半邊肩膀。

    喬玉綿低低驚呼一聲,忙往裏側避去。

    常歲寧伸手攬住她的肩:“阿姊莫怕,沒事。”

    這聲驚呼叫崔琅腳下忽地一頓,他若有所思地“咦”了一聲,又倒退了回來,看着喬玉綿,恍然道:“是你啊。”

    大家準備返程了沒?我明天就要回去了_(:з」∠)_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