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暗語

    “呼~呼~”

    “你確定……你經常來這裏跑步？”

    “佛……佛系跑者，不求配速，不拼跑量。”

    “那你能不能稍微再快點，主要是旁邊兩個超車的阿姨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我……我主要是擔心踩着地上的蝸牛。”

    “哦~那你就不怕踩到螞蟻？”

    孟浪：“……”

    在林海棠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他終於覺得就算再死撐，基本也是撐不起自己的面子了。

    只看身上的裝備，就知道兩人段位上的差距。

    一個是入門玩家的制式套裝，一個是高端玩家的自定義配置……

    乾脆放棄了掙扎，慢慢走了起來平復呼吸。

    我說了繞一圈，沒說一定要跑一圈吧？

    人之所以活得累，往往就是因爲放不下架子，丟不開面子……

    “你繼續，我今天跑了兩圈，運動量差不多夠了。”

    呵！男人。

    林海棠不知道爲什麼，竟也沒繼續跑了，跟着慢慢走了起來。

    春風徐徐，清晨的陽光透過枝葉，在地上留下搖曳的樹蔭，和兩人交疊在一起的人影。

    孟浪看了一眼林海棠完美無暇的側臉，心跳微微加速。

    孤男寡女，這一副大家一起散散步的架勢是怎麼回事？

    “你今天有空嗎？”

    來了來了，果然是這句臺詞！

    難道說這本極爲嚴肅的懸疑科幻苦情劇，終於要迴歸到喜聞樂見的都市言情路線來了？

    誰說沒有火花？

    假情報！那絕對是假情報啊！

    “有！”孟浪回答的異常乾脆。

    “昨天晚上我接到警方電話，袁厲說想要見你。”

    “啥？”

    孟浪心中的小火花還沒擦成小火苗呢，直接被林海棠一句話給澆滅了。

    原來是說正事兒啊，想多了想多了。

    單身狗真可悲……

    “袁厲想見我？爲什麼？”

    “這傢伙醒過來之後問什麼都不肯說，他很清楚整個刑偵流程和審訊套路，警方也很難撬開他的嘴。

    他說只有見到你之後才會開口。”

    “證據都擺在那兒了，他開不開口，對審判結果會有影響嗎？”孟浪疑惑道。

    “法庭審判的決定因素很複雜，對於犯罪事實清晰，直接證據充分的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認不認罪，都不影響判決。

    甚至死不認罪的情況下，情節還會判的更嚴重一些。

    但問題是，在這次的案件中，除了袁厲入室盜竊、違規持有槍械，以及意圖行兇之外，其餘的罪名都是根據現有證據推理出來的。

    在這種情況下，犯罪嫌疑人是否承認犯罪意圖，無疑也會影響最終的判決。”

    得！又是犯罪未遂背的鍋。

    林海棠見孟浪沉思不語，以爲他是不太願意繼續接觸袁厲這種兇徒，於是開口道。

    “如果你不想見這個人，也完全可以不用理會，他開不開口，其實並不是那麼重要，而且即便你去了，他也未必真的會開口。”

    “不！我答應見他。”

    孟浪搖搖頭。

    袁厲爲什麼想見自己？孟浪大概也能猜到。

    電視劇裏那麼多龍套，被人從背後捅了一刀，又或者挨了一槍，他臨死前的反應是什麼？

    是轉頭啊！

    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這恐怕是每一個將死之人的執念了吧？

    天衣無縫的計劃，被一個無名小卒稀裏糊塗就給破壞了。

    換誰誰能不鬱悶，不抓狂？

    不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失敗的，袁厲怕是牢都坐不安穩。

    “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問問他。”

    ……

    市公安局，審訊室。

    “袁厲，爲什麼要潛入孟先生的住宅，偷的還是這些毫無價值，但是包含個人身份特徵的東西，老實交代！”

    “你非法撬開私人住宅，目的是什麼？”

    “你的槍械哪兒來的，有沒有同夥？”

    “袁厲！你的犯罪證據確鑿，即便不開口，法院也有足夠的理由將你重判，你不要抱有僥幸心理。”

    “看在曾經同事一場的份上，我們奉勸一句，主動坦白交代，爭取寬大處理才是你現在唯一的出路！”

    袁厲眼中露出一絲嘲諷。

    “行了，汪隊長，你也別白費口舌了，都是一個鍋裏混飯吃的，論資歷，你得叫我一聲前輩！

    你這些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心裏有數！

    還是那句話，不見到那個小子，我什麼都不會說，有什麼問題，請直接諮詢我的律師。”

    “你……”

    “咔嚓！”

    門被打開，秦曉茹領着兩個人走了進來。

    “汪隊，孟先生和林小姐來了。”

    “不好意思啊孟先生，還要麻煩你跑一趟。”汪兆平有些尷尬的握了握孟浪的手。

    “汪隊言重了，配合警方調查，是我們每一個守法公民應盡的義務。”

    孟浪客套了一句，這才看向被拷在訊問椅上的袁厲……

    這個拿了自己“三血”的男人。

    雖然“神交已久”，不過孟浪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袁厲的正臉。

    寬額鉤鼻，有些陰鷲的臉，倒是很符合反派的設定。

    “聽說你要見我？”

    袁厲也在上下打量孟浪。

    就是這個看似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破壞了自己精心籌謀的計劃，還讓自己萬劫不復！

    “你很好，我袁厲自認手段高明，沒想到終日打雁，竟讓一隻麻雀啄瞎了眼！”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怨毒，眼中更是兇光畢露。

    “你把我看成麻雀，那只能說明，你不是被我啄瞎的，你是本來就瞎！”

    孟浪卻是毫不示弱的輕蔑一笑。

    “好！有膽量！我記住你了！”袁厲咬着牙道，眼中兇光更盛。

    這句話，威脅恐嚇的意味溢於言表。

    “袁厲！你給我老實點！”汪兆平出言喝道。

    孟浪卻是冷笑一聲，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向前走了兩步。

    他雙手撐在桌面，微微俯身。

    “那你可得記好了，我叫孟浪，孟浩然的孟，劈波斬浪的浪！

    記清楚這張臉，省的幾十年後，你七老八十出來了，卻認不得老朋友！”

    看到孟浪一臉無懼的樣子，包括汪兆平在內的幾位警員全都露出驚訝和敬佩之色。

    這可是袁厲啊，當年對付暴徒，那也是兇名赫赫，如今徹底墮落，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面對這樣一個兇徒，孟浪這個普通人卻毫無畏懼，反而出言挑釁。

    到底是什麼給你的勇氣？

    孟浩然的浩然氣？

    林海棠看向孟浪的目光有些異樣，不過被她迅速隱藏了起來。

    ……

    面對袁厲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孟浪敢如此囂張，那自然是有囂張的本錢。

    在最新一期的《圍城》中，小雨、林海棠、閆薇薇都曾友情出鏡，雖說因爲自己浪到武市的原因，出鏡率都不高，更像是場外親友團。

    不過這至少證明了，他們這些人全都安然無恙。

    這說明，袁厲應該是老老實實的在牢裏待着，而許勁鬆出於某種原因，也並沒有繼續對他們出手。

    至少……今後的兩年內不會。

    至於兩年之後……

    那就指不定是誰找誰的麻煩了……

    我能送你進去一次，就能再送一次！

    想報復？一年365個“孟浪”恭候大駕，就問你怕不怕？

    “好！很好！看來我輸得，並不是那麼冤了。”

    袁厲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敢挑釁，臉色反倒平靜了下來。

    就像是毒蛇收起了獠牙，但是眼中的冷光，卻是有增無減。

    “我能單獨和你談談嗎？”

    “你想幹什麼？”汪兆平立刻警惕起來。

    “巧了，我正好也想和你單獨談談呢。”孟浪笑了笑，然後看向汪兆平。

    “汪隊長，麻煩你了……綁緊點。”

    所有人：“……”

    用這麼淡然的語氣，說這麼慫的話……

    ……

    衆人全都出去了，審訊室裏就剩下面對面的兩人。

    “我想知道，那些針孔攝像頭，究竟是巧合，還是你故意設置的陷阱？”袁厲問道。

    自從知道自己究竟是哪裏露出了破綻，袁厲就對這個問題耿耿於懷。

    不！是如鯁在喉！

    不弄明白，他怕自己真的會死不瞑目。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問題。”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想要讓我做替罪羊的？

    如果我沒有出現，你原本準備怎麼對付小雨？”

    袁厲冷笑一聲，“什麼替罪羊，什麼對付小雨，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好吧，你當然知道我們的對話正在被錄音，怕我誘供，我可以理解。

    不過，不管你信不信，誘供並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是單純的想知道答案。”

    他真的只是單純的想知道……

    如果命運沒有被自己改變，世界線並未變成《我的奮鬥》，而是依舊停留在第一集的《悲慘人生》中。

    在那個世界中，自己並未邂逅小雨，依舊和陸可欣走入婚姻的殿堂，那麼……小雨後來的命運到底會如何？

    是依舊和姐姐一起，過着艱苦卻多姿多彩的人生，還是最終依舊難逃厄運？

    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拯救了小雨，還是先害了她，再救了她。

    這個問題雖然對結果論者來說，似乎沒有什麼現實意義。

    但是對於孟浪摸索世界線有着一定的參考價值。

    這也是他願意見袁厲一面的主要原因。

    “這個問題對你很重要？”

    看着孟浪認真的臉，袁厲皺了皺眉。

    “嗯……你可以看成是我在探究一種很深奧的人生哲學，有關人和宇宙的辯證關系。”

    “呵！幼稚。”

    好吧，看來袁厲對這個高逼格的回答並不滿意。

    “看來普通方式是溝通不了的。”孟浪無奈攤了攤手。

    旋即臉上露出一個來之前對着鏡子演練了很久的“邪惡”微笑。

    “現在，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接下來會說一個暗語，你聽到這個暗語之後，必須一五一十的回答我的任何問題，否則……後果自負哦。”

    袁厲愕然，他像是在看神經病一樣的看着孟浪。

    然而下一刻，當他看到孟浪用嘴型無聲“說出”的那兩個字之後，袁厲整個人都如遭雷亟，渾身一顫。

    他頓時瞪大了雙眼。

    臉上再無桀驁，有的，只剩下深深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