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遲來的正義非正義

    【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選擇。

    有人選擇了眼前的苟且，有人選擇了詩和遠方。

    然而有一個人，卻是用自己生命，將寶貴的選擇權讓給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女孩。

    他叫孟浪，孟子的孟，海浪的浪。

    我認識他是在公交車上，當時還誤會他是個公車色狼，第二次相見，誤會更深……

    我很後悔，如果當時能夠選擇相信他所說的話，後來的悲劇或許就能避免了吧？

    就在幾天之後的一個凌晨，當我冒着大雨，從“地心引力”打工回來，便看到了倒在地上，渾身滿是血污的小雨……

    我哭喊、惶恐、無措，直到救護車和警察到來，我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狀態。

    萬幸的是，經過搶救，重傷的小雨渡過了危險期，堅強的活了下來！

    感謝上蒼！

    而就在事發的第二天，警察就告訴我犯罪嫌疑人找到了。

    昏迷在雨夜中的孟浪被警察找到，懷裏還找到了作案的兇器。

    殺人未遂逃逸，證據鏈很完整，在輿論發酵下，案子以驚人的速度被定性、結案！

    最終判了十一年。

    然而，看着在被告席上對自己露出一絲苦笑的孟浪，我遲疑了……

    如果他是兇手，提前找到我，告知存在跟蹤者的目的何在？

    這個舉動未免太過畫蛇添足，反而增加了自己的嫌疑。

    這並不合理！

    最終讓我動搖的，是小雨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我相信叔叔是好人”……

    於是，我決定深入調查下去。

    然而隨着行動的深入，我卻發現有一股神祕的力量在阻撓我的調查。

    不僅是司法機關，甚至負責案件的警方也都處處表現出了不配合，到最後，就連我和小雨的人身安全也受到了威脅。

    勢單力孤、有心無力的我無奈之下，只能選擇帶着小雨暫時離開蘇市。

    然而這讓我更加確信，這個事件背後必定另有隱情，傷害小雨的也另有其人！

    保護小雨的人身陷囹圄，兇手卻逍遙法外。

    無奈的是，重大刑事案件屬於公訴案件，即便受害人選擇不上訴，也無法影響最終的判決結果。

    程序上的“正義”讓身爲律師的我無比沮喪。

    離開之前，我申請了探視。

    對我表達的歉意和感激，他選擇了微笑和釋然。

    對於我選擇暫時離開，他則給予了最寬容的理解。

    僅僅只是請求我，替他出一本自傳，儘可能的告知後人，有關案件的真相。

    最後更是請我公正，當場擬定了一份財產贈予協議。

    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他投資有道，竟是一位身家千萬的富豪。

    原來……他本可以有一個無比光明的未來……

    在協議中，他拿出一百五十萬，資助給自己的至交好友段賢，幫助他湊足了給父親的治療費用。

    一千萬留給了他的父母，頤養天年。

    最後剩下的一百五十萬，則用來資助小雨完成學業……

    雖然我並不理解，爲什麼僅有十一年的刑期，卻讓他生出了贈予所有財產，彷彿提前立下遺囑般的想法。

    但是我卻從中看到了一個人最美好的品德。

    對朋友忠誠，對父母盡孝，對金錢淡泊，對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女孩，他也能傾其所有的去守護。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男人也並非都是薄情寡義之輩。

    如果換一個場合……

    如果我們能夠有一個更好的再遇……

    ……

    離開蘇市以後，我從來不曾放棄過尋找事情的真相。

    終於，隨着我的人脈漸廣，又經過多年的暗中調查，所有的線索竟都隱隱指向了一個隱藏在幕後的龐大勢力……許氏集團！

    瞬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當年因爲小雨出事而被迫放棄跟進的“許高離婚案”……

    當年究竟是誰在“小雨案”背後推波助瀾……

    誰是最大的受益者，又是誰在包庇真兇！

    許勁鬆！

    終究還是自己初生牛犢招來的禍事，然而卻是連累了他人。

    我以爲我站在由法律書寫的公平戰場，卻忽略了，書寫法律的依然是人……

    面對許氏集團這樣的龐然大物，即便是已經成爲知名律所合夥人的自己，想要撼動也是癡人說夢。

    我只能選擇隱忍，暗中蒐集證據。

    然而直到多年之後，因爲一起兇殺案意外被捕的袁厲落網，才終於讓這個案件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此時我才知道，原來當年因暴力執法被自己一手送進監獄的刑警隊長袁厲，竟是許氏集團的人。

    當年，袁厲在許氏集團的操作下提前出獄。

    新仇舊恨，加上許氏集團暗中支持，策劃了針對小雨的行動，這才讓孟浪遭受了無妄之災。

    如果不是孟浪拼死阻止，或許等待小雨的，是更可怕的結局！

    原來這所有的一切，竟都是源自於我！

    我心懷愧疚，立刻着手想要替他翻案，即便面對的是許氏這樣的龐然大物。

    然而，先得到的卻是一張病危通知單……

    彌留之際，他只留下一句遺言。

    “此生空有青雲之志，只恨手無縛雞之力，希望你們在這個時空，一切安好……”

    ……

    案子翻了，袁厲伏誅，許氏還是許氏。

    而有些事有些人，再也無法挽回。

    多年以後，小雨考上了國際偵破科學院，後來回國成爲了一名職業的刑偵警察，漸漸嶄露頭角。

    她說她畢生的願望，是讓世界再無錯案。

    感謝我心中的英雄，用生命給予她選擇人生的機會。

    每年清明，我和小雨都會來到他的墓前祭拜。

    在他的墓碑上，刻着由我代爲書寫的墓誌銘。

    “遲來的正義非正義（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謹以此書，祭奠孟浪先生偉大的一生！

    ————林海棠代筆】

    整本書的開頭，依舊是一張照片。

    不同以往的是，上面有兩個人。

    依舊身穿囚服的孟浪，和一襲長裙的林海棠。

    照片上，林海棠很親暱的摟着孟浪的胳膊，兩個人的臉上只有淡淡的微笑，不像情侶，更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

    ……

    “呼~”

    合上書，孟浪閉上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睜開眼，然後掏出手機。

    “咔嚓咔嚓！”先給書上的那張照片來了幾張連拍。

    這可是相當值得留念的紀念品，萬一明天“更新”給刷新沒了，那就虧大了。

    緊接着，他又撥了個電話出去。

    “喂，阿浪？”電話那邊，段賢的聲音似乎有些沙啞。

    “是我，伯父現在什麼情況？”

    “嗯？你……你怎麼知道？”

    “怎麼，你還想瞞着我啊？”

    “唉！沒有，只是不想那麼早告訴你而已。”段賢語氣低落。

    “什麼病？”

    “心臟病，需要做手術。”

    “錢不夠？怎麼不找我拿回那5萬？”

    “對手術需要的費用來說，不過杯水車薪。”

    “150萬對吧？”

    “你……你怎麼知道的？我也才剛剛……”

    “別廢話，你可別做什麼傻事啊！我最近做投資正好賺了一筆，過幾天我就把錢給你打過去！”

    孟浪毫不介意把未來的錢拿來現用。

    掛斷電話，也不去理會電話那邊的段賢會是什麼反應。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望向碧藍如洗的蒼穹。

    怎麼說呢，這一次看完“自己”依舊悲劇的生平，卻並沒有像前兩次那樣的憤怒和憋屈。

    反而有種“咦？這樣的結局貌似也不錯”的奇怪感覺。

    哎呀嘛不行不行！

    被美女一誇，飄了飄了。

    孟浪趕緊打住“本書完結撒花”的危險想法。

    開放式的人生結局那麼多，何必一心想着吃牢飯？

    就算比上一個“Bad end”好了那麼一丟丟，那也還是“Bad end”啊！

    “可惜！差點就能拿到國家賠償了，第三次論‘養生’的重要性……”

    ……

    【遲來的正義非正義（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鷹國法學界諺語，體現了對司法程序正義而非實體正義的格外強調。

    意爲即使司法裁判的結果是公正的，如果過遲做出裁判，或者過遲告知當事人，程序上的不公正依然將使裁判成爲非正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