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估個價

    書中的開頭，依舊是一張作者照。

    不過原來那張在醫院中穿着病號服的照片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身着深藍色囚服，鬍子拉碴，眼窩深陷，頭髮半白，臉上毫無笑容，寫滿了不甘和滄桑的自己……

    不得不說，攝影師選的角度絕佳。

    狹小的房間，簡陋的陳設，還有那唯一照射進陽光的鐵窗。

    陰沉晦暗的氛圍感拉滿！

    孟浪癱坐在地，呆呆的看着這張代表着自己某種未來的照片，雙眼中帶着無盡的茫然。

    曾經我以爲，一個優雅的劈叉分腿跳，就能跳過人生的大坑，可沒想到，完美避開了A坑，可落地時卻是一頭扎進了另一個更加深不見底的B坑之中……

    人生的轉折點並不是只有兩個選擇的三岔路口，一條通往黑暗，一條通往光明。

    它有着無數種可能，或許一條通往黑暗，另一條則通往更加深沉的黑暗……

    他終於明白，未來可以改變，但不一定是往好的方向發展，可能更糟！

    好歹自己在“悲慘人生”裏還繼續活了18年吧？

    這次更慘，10年領便當，刷新了最短存活記錄。

    人生處處是陷阱，想安安穩穩活到壽終正寢真的是太難了……

    ……

    “喂，浪子。”

    “阿賢，你中午有空嗎？”

    “有啊，什麼事？”

    “突然想找人說說話了，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

    “嗯？你怎麼啦？”

    “沒事，就是心裏苦。”

    “那個……確定不是找我買保險？”

    “……”

    “行吧行吧，那就還是去老地方？”

    “不！養生人，養生魂，養生人不吃麻辣燙。”

    “噗！你跟我扯什麼養生呢？就你？不吃麻辣燙？”

    “嗯！就剛剛，戒了！”

    對面沉默了足足十來秒。“看來事兒不小，行吧，那你想去哪兒吃？”

    “就我樓下的那家素食館。”

    “呃……”

    ……

    半個小時後，“六合齋”素食館。

    “先生您要點點什麼？”

    四十幾許，風韻猶存的老闆娘語氣異常溫柔，眼含秋波的將菜單遞到了孟浪……的對面。

    “我朋友來點吧。”段賢一臉古怪的將寫滿了陌生菜名的菜單推到了孟浪面前。

    段賢，孟浪的大學舍友兼死黨。

    在當年的年度校園網公開評選中，他位列“科大十大校草”排行榜No.2！

    大長腿，一米八的身高，黃金比例的身材，加上劉德華的眼睛郭富城的眉毛，梁朝偉的鼻子金城武的嘴……

    女的看了想犯罪，男的看了……想在他那張24K純帥的五星級滿分高級臉上印一個42碼的大鞋印。

    總之，天然的婦女之友，老少通殺的絕世殺手！

    順帶一提，當年排第一的是政教處主任的兒子。

    只看一臉花癡的老闆娘和附近幾個頻頻朝這裏張望的服務員妹子，就知道這貨對異性的殺傷力有多大。

    孟浪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接過菜單看了兩眼就開始報菜名。

    “一份土豆蘿蔔蒸，一份開水白菜，兩碗栗子粥，再加一份時鮮蔬菜沙拉。

    少糖，少鹽，少油，不要加味精、雞精，謝謝。”

    “呃……”

    老闆娘被孟浪精緻到苛刻的“個性化定製”弄得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了迷人的職業微笑。

    “好的，請您稍等！”

    老闆娘親自催菜，不大會兒功夫菜就上齊了。

    晶瑩剔透的土豆蘿蔔蒸，切成蓮花形狀的白菜在清澈見底的湯中綻放，精心配色的沙拉，栗子粥散發着甜糯誘人的香氣。

    還有長相甜美的服務員妹子隨侍左右，隨便招個手就能爭着上來服務。

    和這貨出來吃飯的好處之一就是，不管在哪兒吃飯，大概率都能享受到米其林級別的VIP待遇。

    看了看連半點油花都沒有的精緻菜品，又看了看正一臉認真模樣對着茶杯餐具進行無死角熱水消毒的孟浪，段賢心中無語。

    這貨不會是被掉包了吧？

    麻煩把那個吃完地溝油拉肚子第二天就能喊着再戰下一家的正常死黨還回來啊！

    他終於忍不住對孟浪發出了靈魂拷問。

    “所以你這是準備浪子回頭，遁入空門了？爲什麼啊？”

    聞言，正挑着蘭花指擦拭筷子的孟浪一臉平靜。

    “因爲該死的求生欲。”

    “……”

    老半天才恢復語言組織能力的段賢試探着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孟浪沉默不語的夾了筷子沙拉，咀嚼着嘴裏寡淡無味的菠菜，他眼角抽了抽，努力的將食物咽了進去。

    緩緩放下筷子，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唉！”

    兩次都死於胃癌晚期，讓孟浪意識到飲食健康實在是太重要了。

    可惜，第一次《悲慘人生》中毫無所覺，第二次《我的奮鬥》裏根本沒有條件。

    所以養生是必須養生的，位列“改變命運”的第一優先級序列。

    不養生，連刑期都熬不滿，何其悲哀！

    他還準備找個時間去醫院檢查一下，順便做個胃鏡。

    嗯，最好是無痛的。

    “沒事，就是遇到了一個人生中邁不過去的坎，突然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

    感覺到了生命的可貴？聽到這句有點熟悉的臺詞，加上孟浪古怪的行爲和低落的情緒，段賢突然臉色一驚。

    “不會吧？難道……你得絕症了？不會這麼狗血吧！”

    孟浪淡淡看了他一眼。

    “那倒沒有，不過，應該快了。”

    “我……”

    段賢有一籮筐的槽，卻不知從何吐起。

    什麼叫“應該快了”？這玩意兒也能應該快了的嗎？

    事實上，孟浪說這話是有依據的。

    他剛纔抽空度娘了一下，胃癌屬於胃部的惡性腫瘤，從早期發展到晚期，一般來說就是一兩年或者三五年的時間，過程十分迅速。

    所以即便是存活時間更短的《我的奮鬥》版孟浪，正常發病時間應該也是在五年之後，這還是生存環境極其惡劣的情況下。

    現在的孟浪，應該還只是處於“輕微胃炎”階段，屬於還可以搶救的亞健康狀態。

    段賢看孟浪的神情認真不像是開玩笑，又一時摸不準孟浪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只能安慰道。

    “你就貧吧！看你還能講段子，情況應該算不上嚴重，船到橋頭自然直，人生哪有邁不過去的坎！”

    聞言，孟浪很認真的問。“可要是邁過去了還是坎呢？”

    “還是坎？那就再邁啊！一步不行再來一步，你又不是只有一條腿！”

    孟浪愣了一下，沉默了片刻，臉色有些釋然的緩緩點頭。

    “嗯！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感覺心裏好受多了。”

    “就是嘛，來，和兄弟說說，究竟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不過先說好，如果是關於女人的，那就免提！”

    “嗯！規矩我懂！”孟浪點點頭。

    要說段賢立規矩這事兒，那還得從大學那會兒說起。

    有一次，段賢一個處的不錯的哥們喜歡上了一個學妹，要說這傢伙也是賊多套路，居然想要做局演一出英雄救美。

    不過很可惜，羣演沒請對，居然作死的找了段賢幫忙湊數。

    結局嘛就很顯而易見了。

    雖然是演惡霸吧，奈何顏值突破了絲襪。

    最後學妹喜歡上了土匪，患上了嚴重的斯德哥爾摩症候羣，英雄直接哭暈在廁所。

    雖說段賢多次拒絕女孩表明立場，可兩人最後還是鬧的反目成仇，不歡而散。

    自此以後，段賢就自閉了。

    後來他放飛自我，女友換的勤快，多多少少也和這個有點關係。

    孟浪稍稍斟酌了一下措辭，這才道。

    “其實是這樣的，事情呢挺複雜，很多事情也沒法和你解釋，我就簡單點，挑可以解釋的和你說吧。”

    “嗯！你說！”段賢一副認真傾聽狀。

    “我缺錢。”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呆滯良久之後，段賢的臉色先是由青轉白，再由白轉黑，那叫一個精彩紛呈。

    他面無表情的盯着孟浪，直到盯得他目光尷尬的閃躲。

    “合着你鋪墊了這麼久，就是爲了借錢？”

    “那也不能這麼說，我也是真的心裏苦才找你出來傾訴一下的，這心情好了，才想到正事兒。”孟浪有些心虛道。

    段賢強忍着將開水白菜扣到他頭上的衝動。

    “你想借多少？”

    “那就要看，我們的友誼值多少了。”

    “我們的友誼能用金錢衡量？”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給它估個價。”

    段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