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他，回來了（二合一）

    第四紀，弗雷斯塔帝國。

    帝都，黑百合區，金桂街32號。

    這裏曾經只是一處普普通通的別院。

    如今，卻被帝都那些知曉內情的大貴族們，冠以了大公宅邸之名。

    帝國現任女皇的王夫，自然也便是未來的大公。

    雖然實際上伊莎黛拉與夏亞還未成婚，但是帝都的貴族們，卻都知曉那位曾經的第二皇女，如今的伊莎黛拉女皇說一不二的性格。

    她所說的話，便必將成爲現實，不會因爲任何理由，任何事情而動搖。

    此刻已至黃昏。

    淡金色的夕陽自遠天的盡頭斜斜地灑落而下，在金桂街32號的庭院之中，留下了一片絢爛的餘暉。

    沐浴在黃昏中的金髮少女，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怎麼樣了？”

    艾若拉剛一睜眼，便看到了眼前半空中彌散而開的純銀字跡。

    那是來自於蒼銀魔女席爾薇雅的問詢。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艾若拉對這位外表高冷，但實際上底子裏和貴族少女沒什麼兩樣的蒼銀魔女，也已經頗爲熟悉。

    看着空氣之中那彌散而開的蒼銀字跡，艾若拉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

    “還是老樣子。”

    “舊日太陽神的氣息已經消散，也就是說，他已經贏了。”

    “我可以感受到夏亞氣機的存在，換句話說，他的意志還存續在精神海洋之中，未曾在這五百年裏徹底寂滅。”

    “但是，他究竟什麼時候能夠醒來……我也不清楚。”

    靈魂，精神，靈界……

    哪怕在神祕學的領域，這也亦是最爲深奧複雜的部分。

    即便以艾若拉與席爾薇雅如今超越了王座界限的位格，整個多元宇宙對她們而言，也沒有多少隱祕可言，但是唯獨在靈魂之事上，誰也不敢做出斷言。

    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靈魂也亦有着所謂的壽命一說，絕不是可以無限存續，永垂不朽的。

    雖然在絕大部分情況下，生靈的肉體都會早於靈魂先一步衰落寂滅……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在黑塔的歷史之上，便曾經有強大的死靈法師，研究轉生法術走火入魔……

    爲了長生，也亦爲了變強，不斷地將靈魂轉移到全新的容器，全新的人造肉體之中。

    但是，每一次令靈魂更換容器，卻其實都是將靈魂本源磨損的過程。

    如此循環往復了近百次後，縱然那位死靈法師所更換的合成軀體還是嶄新出廠的狀態，但他的靈魂本身卻已然磨損地傷痕累累，近乎崩潰。

    沒過多久便自我寂滅了。

    而這樣的道理，同樣也可以作用於夏亞之上。

    沒人知道這五百年的時光，他的靈魂與自我究竟在那漫長的戰爭中磨損到了何等的程度。

    倘若靈魂的本源已經磨損殆盡，那哪怕身體再是完好，卻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再或許……他能夠再次醒來。

    但是，那受創的，千瘡百孔的靈魂卻會遺失掉許多東西，忘卻了許多重要記憶。

    “這樣嗎……”

    一旁，席爾薇雅那雙蒼銀色的美眸之中，也明顯閃過了一絲失落之色。

    時至今日，夏亞那利用歷史殘響穿越時空的隱祕，對於席爾薇雅她們這些人而言，也早已經不是祕密。

    畢竟，她們可便是夏亞那超時空海王行爲的親身受害者，再怎麼遲鈍也早晚能反應過來。

    而夏亞這次前往第一紀的行程，也並未對席爾薇雅，伊莎黛拉她們隱瞞。

    只是，第一紀那墮落太陽的污染，也同樣會影響到她們。

    所以最終，隨着他一同來到了第一紀的，也僅僅只有艾若拉的那柄聖槍倫戈米尼亞德而已。

    而作爲聖槍的真正主人，艾若拉本人，自然也成爲了席爾薇雅與伊莎黛拉知曉夏亞如今狀況的唯一渠道。

    那夏亞在第一紀的遺失之島上的所作所爲……

    以及，那與遺失之島一同墜落深淵的決絕。

    跨越了四個紀元的時光，也亦被第四紀裏，那些默默守望着他的人們所知曉。

    而如今，伴隨着夏亞那長達五百多年的沉睡……

    所餘下的，便唯有等待，還有期盼與希冀。

    “我明白了……”

    “前幾天伊莎黛拉陛下來過一趟，在這間宅邸之中待了許久，只是當時小艾你還在與聖槍冥想共鳴，所以未曾打擾你。”

    “下次她再來的時候，我會替你轉告她的。”

    席爾薇雅微微垂下了眼眸，壓抑下了美眸之中的失落。

    再也沒有什麼，要比這種永遠也無法知道期限的等待，還有一次次的心生希望卻又消失要來得令人失落了。

    “還有。”

    她的眼眸中閃過了些許的遲疑。

    不過很快，那蒼銀色的字跡，還是在虛空中悄然顯現而出。

    “小艾……”

    “既然舊日太陽神已然隕落，那場精神世界中的賭局也已經告一段落，那你也該休息一下了。”

    “跨越不同時光所產生的靈魂磨損……哪怕是王座，也絕無法承受太久。”

    最終，席爾薇雅還是說出了這番話語。

    同爲王座，甚至也曾經將自己封印在白塔之中，度過了五百年的時光……

    席爾薇雅很清楚，這段時間以來，艾若拉究竟經歷了什麼。

    歷史殘響的內與外，第一紀與第四紀的時光流速是不同的。

    明明在第四紀當中，僅僅只是過去了幾個月的時光。

    但是在第一紀，卻已然是五百多年流逝而過。

    這種時光流速的差異，不論是對於身處第一紀的夏亞，亦或者是身處第四紀的席爾薇雅，都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畢竟他們所處的皆是真實的世界，體感所感受的，便是當前時間節點的時光流速。

    但是，艾若拉卻是身處第四紀的同時，還在利用魂約的力量，將自己的心意，附着於此刻位於第一紀的聖槍之上。

    第一紀與第四紀不同的時光流速，便令艾若拉必須在現實的極短時間之內，去承受百倍，千倍規模的記憶沖刷。

    就彷彿是給一個四五歲的孩童，強行灌輸入一位百歲老者的人生片段一般……如此巨大的撕裂感，足以讓任何一位傳奇之下的超凡者發瘋，乃至於靈魂崩潰。

    艾若拉固然已經成就了王座，甚至自成精神海洋，並非是那些傳奇之下的超凡者可以比擬。

    但是，她所經歷的時光，卻是足足數百年之久。

    要知道，艾若拉此前的全部人生，哪怕算上伊甸園中的那十年，也不過只有三十年不到而已。

    與夏亞的經歷相同。

    每一次冥想，每一次去藉助魂約，感知聖槍的存在……皆會對她的靈魂產生巨大的磨損。

    而這樣的冥想，在這段時間艾若拉卻從未間斷過。

    不論是此前幫助夏亞在精神世界中穩固靈魂，與那位舊日太陽神向對抗。

    亦或者是御使聖槍，守護着夏亞的身軀不受侵害……從未有一分一秒的懈怠。

    “如今精神世界中的對抗已經結束。”

    “而那位夜之女王，奧古蒂娜——”

    “應該也是可以信任的同伴，有她守護夏亞在深淵淵底的本體，我想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

    “小艾，你也去睡一覺吧。”

    席爾薇雅知曉，眼前的金髮少女已經數個月未曾閤眼。

    “不……”

    面對席爾薇雅的勸阻。

    金髮少女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

    “我知道奧古蒂娜可以信任……”

    這是艾若拉發自真心的話語。

    那深淵的淵底，冰封王座旁長達五百多年的守候與陪伴，絕非是靠着虛情假意可以做到的，這一切已然證明了奧古蒂娜的心意。

    艾若拉很清楚，倘若有人，亦或者是神明想要踏足深淵，傷害到正在沉睡的夏亞的話，那麼奧古蒂娜絕對會與她一樣，擋在夏亞的面前。

    “但是……”

    金髮少女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些許的柔和。

    “雖然僅僅只是聖槍上的一縷心意……但我還是得陪着他。”

    “誰讓夏亞他，就是這樣一個害怕寂寞的傢伙呢？”

    “就算是睡覺的時候，要是身邊沒有我的話，那他也會睡不安穩的吧。”

    “而且——”

    艾若拉那天藍色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

    “席爾薇雅小姐，你聽說過那些市井裏所流傳的故事嗎。”

    “久臥病榻，失去了意識的植物人，因爲家人在病榻邊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呼喚，講述着彼此之間的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

    “忽然在數十年的昏迷之後恢復了意識，重新甦醒之類的……”

    席爾薇雅微愣了一下。

    在她還是蒼庭大公的獨生女之時，確實也從民間，聽聞過類似的故事。

    “可是，這種故事應該只是些毫無根據，爲了歌頌親情而杜撰的民間傳說吧。”

    “變成了植物人，也便意味着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連聽覺都不復存在，又怎麼能聽到家人的呼喚。”

    “況且，植物人的甦醒有許多原因，未必便是這一種。”

    “我知道。”

    “那個植物人的故事大概率是杜撰出來的……即便不是杜撰，多半也有藝術加工的成分。”

    “就彷彿是那些童話繪本的最後，在主角團們瀕臨絕境，徹底絕望之時，女主角滴落的眼淚，喚醒了男主角已經寂滅的生機——”

    “大家重新振作起精神，喊着什麼友情啊，羈絆啊，愛與正義啊之類的東西，一鼓作氣地把大魔王給推平了。”

    艾若拉點了點頭：“可是，萬一呢?”

    “倘若因爲我沒陪在他的身邊，未曾這樣去做，導致了夏亞無法甦醒。”

    “倘若在我睡上那一覺的時候，深淵的淵底遭遇了神話生物的入侵，因爲少了聖槍的協助，奧古蒂娜未能敵過，讓夏亞受到了傷害……”

    “那麼——”

    她微笑了一下：“我恐怕，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吧。”

    艾若拉的聲音很輕微，卻帶着難以言喻的決絕。

    不容置疑的決絕。

    席爾薇雅素白的手指輕輕動了動，蒼銀的魔力在虛空中涌動，但最終還是未曾繼續勾勒出新的文字。

    雖然早已經見識過……但是直到如今，她方纔再一次無比清晰地認知到。

    夏亞在眼前少女的心中，究竟有着何等的地位。

    “如果夏亞再也醒不來的話……我們該怎麼辦？”

    席爾薇雅心中那呼之欲出的不安與迷茫，此刻卻已經不需要真正問出，她便從艾若拉的神情之中得到了答案。

    席爾薇雅本以爲按照艾若拉對夏亞的重視程度，她或許會選擇殉情。

    但是現在看來，自己卻是把眼前的金髮少女，想的太過淺薄了一些。

    她絕不會去殉情。

    而只會默默地陪在夏亞的身邊，陪在那道冰封的王座之上，或許再也無法甦醒的少年身旁。

    直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那一天。

    亦或者是……直到時間的盡頭，靈魂亦或者是肉體的磨損，將所有的回憶都盡數風乾。

    所以在這段時間裏，不論自己與伊莎黛拉，迪瑞絲她們再如何於漫長的等待之中焦慮與不安……面前的金髮少女卻從未流露過焦急，急切之類的情緒。

    因爲艾若拉在一開始便清楚，她會用盡一生去陪伴在他的身邊……夏亞在哪裏，哪裏便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所。

    是甦醒也好，是沉睡也罷，其實都沒什麼太大區別。

    “是啊——”

    “不過是，用盡一生去等待他回來而已……”

    忽然之間，席爾薇雅感覺自己的內心，也沒有了先前那般的焦躁與急切。

    小艾都已經有了如此的絕悟。

    自己一直以來，都將艾若拉當做比較的對象，較勁的對象。

    爲什麼偏偏到了這種時候，卻落得了下乘呢。

    “過兩天，我便把長眠位面也搬過來。”

    “之前的我，倒是太過心急了。”

    “當初的五百年都等過來，又更何況……是區區幾個月而已。”

    席爾薇雅輕嘆了一聲，蒼銀色的字跡還未顯露完全。

    但是下一刻，她卻看到，眼前的金髮少女美眸之中，忽然閃過了一絲悸動。

    秋季的晚風，吹拂過那種植着繁盛植物的庭院。

    樹葉隨風搖曳，在樹梢上發出了沙沙的聲響，整個庭院之中都彌散開了金桂盛開的芬芳。

    這處宅邸所在的街道之所以叫金桂街，便是因爲整條街道之上，都種滿了繁茂的桂樹。

    此刻，正是盛開的季節。

    不，不止是桂花香……

    秋風之中，還帶來了某種無比懷念，無比熟悉，讓席爾薇雅不由自主地想要落淚的味道。

    “他，回來了。”

    少女的聲音迴盪在傍晚的庭院之內，帶着些微的顫音。

    這還是席爾薇雅第一次，從向來面無表情的艾若拉俏臉之上，看到如此美麗的笑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