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夏亞.埃古特的正義（二合一）

    “由我來……代替她。”

    “成爲你的容器。”

    那沉靜的聲音，迴盪在空曠清冷的黑鐵殿堂之中。

    而在夏亞話語出口的剎那。

    那縈繞在四面八方的陰影，於驟然間濃郁了許多。

    愈發的幽暗而陰森，帶着某種不可知，不可論的危險。

    海瑟薇分明地看到，當聽聞到夏亞答案的剎那。

    黑鐵王座之下的陰影中，那枚虛幻的黃銅色眸子中，閃過了某種微不可聞的色彩。

    緊接着。

    她感受到，有某種高遠而威嚴，帶着不可言語禁忌的意志，在自己血脈之中緩緩降臨。

    轟——

    海瑟薇的體內。

    那所有原本正在她的意志下被調集，被匯聚，瀕臨於崩壞邊緣，即將徹底爆發而出的赤金色魔力。

    在剎那之間，重新平靜了下來。

    宛若一片死寂的，失去了生機的湖泊。

    不論她再怎麼努力，再怎麼竭盡全力地匯聚意志，專注精神，想要重新喚醒那些魔力。

    可是她的身體，卻彷彿失去了控制一般。

    彷彿所有的力量，都隨着那黃銅色眸子的開合而徹底流逝。

    奪走了她的一切超凡，也亦奪走了她的一切力量。

    讓她在剎那之間，從原本那個強大而不可方物，能夠以一己之身對抗整個議事庭的傳奇金精靈巫師，又一次墜落了凡塵。

    海瑟薇彷彿又回到了千年之前，那個大災變爆發，王庭崩毀的剎那。

    而她也重新變成了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金精靈孩童。

    在茫然，失措，與絕望中……看着父母，親友與族人在那墮落太陽的光芒之下失控，瘋狂，自相殘殺，乃至於分食同族的屍體。

    而她只能在一旁無力地啜泣着，什麼也做不到。

    曾經的一切美好，一切的和平，都在那一刻終結。

    隨後王庭墜落，永夜化爲了帷幕遮掩了天日。

    從此以後金精靈便墜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直到不久前，光明方纔再一次降臨。

    但那也只是虛無縹緲，一閃而逝的幻夢而已。

    光明轉瞬即逝，黑暗方爲永恆。

    原來，我所做的一切抗爭。

    在對方眼中，便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嗎？

    她的嘴角帶起了一抹苦澀。

    剛纔，海瑟薇還以爲自己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去抗爭那位舊日太陽神的詛咒與掌控。

    她還以爲自己是憑藉着自己的意志，能夠用自爆精神力，自爆魔力的方式，去爲夏亞爭取到一絲擺脫壓制與束縛，逃脫星界的可能性。

    但是現在看來，這是何其的可笑。

    對方只要一個念頭，便可以奪走她的所有力量，讓她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而剛纔自己看起來的所謂堅持，抵抗乃至於自爆……其實都不過是對方刻意爲之的放水。

    這位舊日的太陽神，是想要主動延緩自己掙扎的過程，用這般畫面來一點點消磨夏亞的意志，讓他屈服，答應自己的要求。

    就好像火雞在農戶的割肉刀面前掙扎蹦跳，自以爲能找到一絲活命的機會。

    而其實農戶只是在抓着火雞開着直播，向直播間內的觀衆們展示着這只蹦躂掙扎的火雞飼養得有多麼的健康，多麼的有活力，肉質如何如何鮮嫩而已。

    身體內的最後一絲氣力，連帶着最後的意志一同潰散，墜入了虛無。

    她的身形一軟，那單薄的身形無力地歪斜，向着冰冷的地面墜落而去。

    但是緊接着，海瑟薇便感覺到，自己的身軀被人接住了。

    在那已然朦朧的最後視野中，她又一次看到了那雙人類的眸子，還有那熟悉的容顏。

    他便這樣微微地笑着，那雙漆黑的眼瞳中卻帶着難以掩飾的心疼。

    “不要因爲我的原因，被祂脅……”

    那未竟的話語還道出。

    下一刻，海瑟薇的最後一絲氣力也徹底耗盡。

    精神逐漸變得朦朧，蔓延爲了無垠的漆黑。

    但是她卻依舊不願就此昏迷，那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識堅持着不肯散去，在那漆黑的海洋中時明時滅地閃爍着。

    僅餘下，那模糊而縹緲，或有或無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

    夏亞接住了金精靈的嬌軀。

    然後，用輕柔的動作，將懷中半昏迷的少女放下。

    “真是讓人頭疼啊。”

    “如果不是現在這樣接觸下來，我也不會知曉，那個我所認識的金精靈師醬，其背後居然還有着這樣剛烈的一面吧。”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師醬，我也一樣喜歡。”

    他微笑了一下。

    然後，夏亞方纔重新擡起了頭，看向了那黑鐵王座旁，那一枚枚在虛幻中開啓閉合的黃銅色眼睛。

    “夠了吧？”

    “我已經答應你了，由我來代替她，自願成爲你的容器，你的載體。”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作爲我自願放棄抵抗，成爲你容器的交換……”

    他微微垂下眼眸，看着身旁的金精靈少女。

    夏亞輕輕蹲下，用手指幫她拭去了俏臉上那些許先前核爆時所沾染的灰塵，然後方纔再次開口。

    “遺失之島的其他精靈我管不到，也沒有能力去管。”

    “但是，你要還給她自由。”

    “不僅僅只是放她離開遺失之島那般虛妄的自由。”

    “而是徹底剝離出她精靈血脈中的神性與後手，讓她徹底脫離你的控制，不再受到你對精靈族血脈掌控權柄的約束。”

    聽聞着夏亞的話語。

    那幽邃的陰影之中，一道道黃銅色的虛幻眼眸同一時間開啓。

    然後，直直地鎖定了夏亞。

    “伱是覺得，你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

    虛幻的聲音帶着絕對上位者的威嚴，從那陰影所化爲的簾幕後盪漾而出。

    “當然。”

    “因爲，能夠走到我如今這般地步的人類，別說是大災變後的荒蕪時代了。”

    “哪怕是放眼可以預見的未來，除了我以外，也很難再出現第二位。”

    “你絕不可能找到比我更合適，更有機會幫助你晉升那更高領域的新容器。”

    夏亞便這樣直視着那一道道虛幻的黃銅色眸子。

    他的話語很平靜，卻帶着無與倫比的自信。

    “我相信，以我先前所表現出來的特質——”

    “我有提出這樣的交易條件，與你進行交易的資格。”

    “而且事實上，在你的心中，應該也早已經有這樣的自覺。”

    夏亞不卑不亢地開口。

    “人類不比完全被你納入掌控的精靈，是此前從未有神明關注的種族。”

    “倘若我不主動放棄抵抗，完全配合你的話，那麼你絕無法輕易地完成奪舍，至少，絕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這一過程。”

    “而你，實際上也並非如你所說的那般從容，並不只是因爲那具精靈王肉身的腐朽，而是也亦有着外在的壓迫，促使着你不得不冒險行事。”

    “若非如此，你也不會明明還未曾真正到了復甦的時候，一察覺到我的存在，便冒着再次失控的風險，主動喚醒了自己的力量。”

    夏亞便這樣直直地看着那道黑鐵王座之上，那位散發出腐敗氣息，彷彿已然半朽的精靈王身影。

    “大災變，對絕大部分曾經的超凡種族，還有西大陸的生靈而言，都可謂是一場生命的浩劫。”

    “但是，正如無盡海域中「一鯨落，萬物生」的道理一般。”

    “高居於天之座上，俯瞰衆生的無上存在隕落，卻也代表着無盡的機緣。”

    “多元宇宙中神性與權柄的總量是亙古不滅的，哪怕遺失，哪怕隕滅了，也終會從遙遠的星界之外歸來。”

    他微笑了一下。

    “你自稱爲那位曾經的舊日太陽神，輝耀時代的造物主本人，也確實繼承了祂的一部分遺產，一部分神性與權柄。”

    “但是，繼承了舊日太陽神遺產的，卻絕不會僅有你一人。”

    “而凡是接收了那份遺產之人，又怎麼可能不會想要更進一步？”

    “那可是高高在上，被萬靈所頂禮膜拜的天之座啊。”

    “誰又不想成爲那位舊日太陽神的唯一繼承者，成爲新時代的造物主？”

    “既然如此，那麼你這位狀態不對的舊日造物主殘餘，無疑便是祂們最好的獵物，最佳的食糧。”

    “若非如此，你也不會從一開始便這樣耐心地與我接觸，甚至向我透露了那麼多輝耀時代的隱祕。”

    伴隨着夏亞的話語，那陰影之中，萬千道虛幻的黃銅色眼眸明滅不定地閃爍了一下。

    夏亞感受到，那道高遠的意志，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很好。”

    “不愧是我所鐘意的載體。”

    那浩渺虛幻的聲音，絲毫不掩飾其對夏亞的認可。

    “不過，你能夠答應的這麼快，反倒是有些超乎了我的預料。”

    這是事實。

    雖然先前開出了那麼多口頭承諾，什麼保留夏亞的自我意志，甚至幫他重塑肉身，登臨天之座的條件都開出來了。

    但是這位舊日的太陽神很清楚，能夠走到這個地步的存在，都絕不可能是傻子。

    更不可能真的簡簡單單的，便被那虛無縹緲的承諾所誘惑。

    若是真的那麼輕易便答應了，那祂反倒還要懷疑對方的目的了。

    捨棄自我，出讓肉身。

    這樣的事情，可不是自己簡單擡出個輝耀時代造物主的名號便能解決的。

    但是，現在看來——

    “原本，還只是隨心之舉的一些小嘗試而已。”

    “但是現在看來……”

    那虛幻的黃銅色眼眸閃爍了一下。

    終於第一次，落在了那半昏迷過去的金精靈少女之上。

    “因爲——”

    “所謂的愛情嗎？”

    那縹緲的聲音之中，原本漠然的神性之內，此刻終於顯露出了幾分微不可查的感慨，多了幾分人性。

    “還真是讓我始料不及。”

    “沒想到我提前準備了那麼多的允諾，但是最終讓你答應的，卻是這般夢幻泡影般的事情。”

    “明明對任何一位傳奇而言，不論是何等種族，何等風格的美人……”

    “都不過是在一念之間，唾手可得的產物而已。”

    ……

    “那也沒辦法啊。”

    “我這一生所真正在乎的人不多。”

    “但是師醬，卻可以算是其中之一。”

    夏亞微笑了一下，看向身旁金精靈少女俏臉的眼中流露出了幾分溫柔。

    “說起來也是挺可笑的。”

    “哪怕是普通的人類國度統治者，也知道面對挾持人質的犯罪者時，絕不能妥協，更不能顧及人質的安危。”

    “因爲倘若妥協了，那麼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但是，那是統治者所做出的，最爲理性的選擇，卻不是我的選擇。”

    夏亞低聲說：“在我的心裏，這種在你這般偉大者眼中宛若夢幻泡影，根本不值得在意的事情，就是那麼的重要。”

    “比整個遺失之島的死活，亦或者是精靈族的存續之類的事情都更加重要。”

    “或許這樣會顯得很愚蠢，很茫然而奮不顧身，但是這便是我的正義。”

    “若是違背了這份正義的話，那名爲夏亞.埃古特的人類也就不存在了。”

    “既然都是不存在，失去了自我，那我還不如賭一下你這位曾經輝耀時代的造物主會遵守承諾……”

    “在重臨天之座，甚至更進一步後，可以還給我自由。”

    夏亞的話語很輕聲，卻帶着不容動搖的決絕。

    讓那黃銅色眼眸的閃爍，都隨之明滅不定了幾分。

    以祂的位格，自然可以分辨出一些事情的真假。

    對方話語中所流露出的深情與決絕，並非虛假。

    他是真的，比自己所預想的還要更在乎那位金精靈女性。

    若非如此，眼前這個名爲夏亞的人類也不會在明知道遺失之島存在禁忌的情況下，還是依然爲了那個金精靈進入了其中。

    “可以。”

    良久之後，虛無縹緲的聲音在殿堂中迴盪。

    “我可以解除那個金精靈身上的神性與血脈禁制，讓她離開遺失之島，還給她自由。”

    “但是，要等到我與你融爲一體之後，我才會徹底解開血脈的禁制。”

    “甚至，哪怕不止是她一個精靈，而是整個遺失之島上的剩餘精靈也都無所謂。”

    “你可以相信我的承諾。”

    “不論是這個純血精靈亦或者是其他的雜血精靈，他們不論是作爲容器亦或者是作爲棋子都已經失去了價值，我不會爲了這般毫無利用價值的籌碼失信於你。”

    “至於他們自由之後對於我是仇恨也好，甚至要展開報復也罷，等我登臨那一步之後也都失去了意義，我不在乎。”

    那黃銅色的眸子淡漠地看向夏亞。

    而夏亞也只是流露出了一絲笑容，點了點頭。

    “既然是那位輝耀時代造物主的承諾，那我自然是願意相信的。”

    “很好。”

    那淡薄的陰影緩緩消散。

    而那幽暗簾幕也再次顯現而出，將那黃銅色的虛幻眼眸緩緩遮掩，逐漸消散。

    “我如今的肉身還處於自我封印中，未曾徹底復甦。”

    “需要花費兩個月的時間進行破封與喚醒，以及準備之後的正式融合。”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只要不離開遺失之島，你都可以隨意自由行事。”

    “記住，那個金精靈的性命只在我的一念之間，哪怕你將她帶離了遺失之島，甚至遁入了星界之中，也亦毫無意義。”

    “兩個月後，我們正式開始融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