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盜火者」夏亞（二合一）

    嘩啦——

    嘩啦——

    浴室中傳來了水聲。

    隨之一同傳出的，還有金精靈那輕快的，若有若無的哼唱聲。

    這是遺失之島的精靈族吟遊詩人們所最喜歡傳唱的歌篇。

    歌中描繪了一個唯美的史詩故事——被家族所迫害離家出走，獨自流浪的精靈族少女，在一處古老的密林中邂逅了來自於王庭的王子，他們歷經波折，從墜入愛河再到經歷離別與磨難，最終喜結連理，衣錦還鄉。

    自從聽到了夏亞的答覆之後，最近這些日子裏，海瑟薇的心情都很是不錯。

    一整週的時間，她都在爲迴歸遺失之島做着準備。

    光光是基礎法術原典的抄錄，便足足抄錄了上百冊之多。

    其中，絕大部分都是《風刃》，《巫師之手》，《閃光術》，《冰晶棱刺》之類的低階法術。

    這些二三環級別的法術對於海瑟薇與夏亞而言，已經完全沒有了意義，哪怕是毫無防備地攻擊在他們身上，也連體表的防禦都破不了。

    但是，若是不單單只是想要強化己身，而是真正將奧術與魔法，將這名爲巫師的全新超凡體系普及開來。

    在墮落太陽依然存在，超凡種族的血脈皆被污濁的第一紀，爲被困頓在遺失之島中的精靈族找到一條嶄新出路的話。

    那麼，這些基礎法術原典的意義，甚至還要超過那些禁咒規格的原典。

    畢竟，禁咒再是強大，也絕沒法幫助一位從未接觸過魔法的人完成奧術啓蒙，完成那成爲所謂「巫師學徒」的第一步。

    而現在，有着這已經可以用一個小圖書館來形容的法術原典——

    那麼，完成那些前輩們所寄託在自己身上的心願，照亮精靈王庭的前路，也就有了切實可行的基礎。

    而等到將整個精靈族從困頓難行的局面之中解脫，也亦將那橫亙千年的重擔放下——

    到時候，自己也就能夠再無拘束，再無限制。

    可以自由地去做自己所想要的事情，跟隨自己想要跟隨的人了吧。

    說起來——

    夏亞他好像說過，準備之後在西大陸建立一個有教無類，面向全部種族所開放，傳授奧術與魔法的巫師塔。

    而且。

    他還說，想要邀請我成爲那座巫師高塔裏的第一位成員來着……

    如此想着，金精靈少女的哼唱也不由更輕快了幾分。

    ……

    懂了，原來老師在洗澡時還喜歡哼歌。

    筆記本上的知識點+1。

    希望回到現實的時候這些知識點可以派上用場。

    夏亞合攏上了自己的筆記本。

    緊接着，他感覺自己忽然發現了華點。

    「夏亞的飛屋」，是完全由他所創造的金屬構裝物。

    他自己，便是這座小飛屋的真正主人。

    換句話說，只要他想的，其實隨時隨地，都可以自如地用精神力探知到任意一處的確切詳情。

    浴室，自然也不例外。

    啪——

    如此的念頭只是剛一升起，夏亞便看見一條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掃到了自己的眼前。

    帶着輕柔而騷癢的觸感，遮掩住了他的眼眸。

    “嚶嚶~（主人不許花心。）”

    銀不滿地嗚咽了一聲。

    作爲與夏亞所契約最久，靈魂契合度也亦早已經達到滿值，已經可以用心意相通來形容的寵獸，夏亞的心思稍一波動，小雪貂便可以猜到他的心中所想。

    原本，不管夏亞做什麼，銀都是很淡然的。

    畢竟它作爲小艾黨黨魁，也亦是最大的艾股持股人，早就已經穩坐釣魚臺，平日裏一副慵懶閒散的模樣。

    別看平日裏圍繞在夏亞身旁的女人們比比皆是，還都各有各的魅力。

    但作爲艾若拉與夏亞全部過往的共同見證者，銀很清楚，自家主母在主人心中的地位，絕非是她們所可以撼動的。

    流水的天降，鐵打的青梅竹馬。

    只能說，都已經飛龍騎臉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輸。

    可是，唯獨那位金精靈是個例外。

    不論是夏亞，艾若拉，亦或者是銀，都曾經親身經歷過被那位黑塔的永恆一頁所支配的恐懼。

    雖然與艾若拉並不是相同的類型，但是銀很清楚，那位金精靈和艾若拉一樣——

    同樣在夏亞的心中有着獨一無二，不可被取代的地位。

    若要說飛龍騎臉之後還殘留着些許敗北的可能性，那大約就是在這裏了。

    也正因如此，自從在第一紀又見到了那位金精靈後，小雪貂便頓時警惕了起來。

    生怕自己認的主母什麼時候便被偷了家。

    不過很快——

    嗷嗚。

    微弱的惡龍咆哮響起。

    銀一臉懵逼地看到夜拍了拍龍翼，正滿是敵意地看向了自己。

    哦，差點忘了。

    這位新加入的萌新好像是和金精靈關係最好來着。

    而且，還是個護食的主。

    就是不知道這位萌新是在幫着金精靈站臺，還是不滿自己和主人的玩鬧。

    “都不要打架，都不要打架。”

    “加點的好處都有啥，誰說對了就給它。”

    夏亞揉了揉正對着銀齜牙咧嘴的小黑夜之龍的腦袋。

    讓它頗爲受用地眯起了眼睛，也亦收起了那副張牙舞爪的姿態。

    看的銀是一陣心酸嫉妒。

    這該死的萌新入隊福利究竟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啊。

    不過小雪貂很快便也被夏亞抱了起來，扔在了肩頭。

    “銀，你也太小看你家主人了。”

    “雖然師醬故事裏的男主角早已經內定了是我沒錯，但我可沒有心急到那種程度。”

    “我和第一紀的幼年師醬還壓根沒有刷滿好感度……更是從來都沒有確認過關係，這種時候去偷窺洗澡，不是純純的耍流氓嗎。”

    “你家主人還沒這麼沒品。”

    銀狐疑地看了一眼夏亞。

    “嚶嚶嚶~（那主人你剛纔是在想什麼？）”

    “當然是在想正事啦，難道還能是在好色不成?”

    夏亞輕輕地敲了敲小雪貂的頭。

    他一臉正氣地開口：“我是在思考，遺失之島的未來。”

    “還有，精靈族的未來。”

    “雖然我並非是精靈族的一員，但是既然那是老師的使命，那麼作爲老師的男主角，這自然也是我的使命。”

    “這是理所當然的。”

    “嚶~(是這樣嗎？)”

    銀甩了甩尾巴，心中還有些狐疑。

    但是一轉眼，它卻看到身旁的夜已經乖巧地蹲在了夏亞的肩頭。

    那赤金色的龍瞳中滿是信服與崇拜，就差直接冒出星星了。

    唉，萌新啊。

    一看就是沒有被主人坑過，眼神中就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小雪貂在心中嘆息了一聲，不再質疑。

    “夜，你聽說過普羅米修斯的故事嗎？”

    夏亞頗爲享受夜看向自己的目光。

    畢竟對於他那腹黑的德行，自家其他那幾隻寵獸都已經深受其害，瞭如指掌了，沒那麼容易忽悠。

    要不爲什麼大家都喜歡萌新呢？

    “嗷嗚~（沒聽過。）”

    夜搖了搖頭，滿臉期待地拍打着小巧的龍翼，等待着下文。

    這些天裏，出於刷親密度的目的，夏亞每天睡前都抱着它講些睡前故事。

    從小紅帽到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從小美人魚到一千零一夜。

    讓毫無閱歷的夜聽得如癡如醉，每天最爲期待的事情，便是聽夏亞講故事。

    “傳說，在最初的紀元——”

    “火，是天界之上諸神們的特權。”

    “而在大地之上的人類，只能迷失在漫漫的無邊黑暗之中。”

    “爲了尋求庇護，免於黑暗之中野獸，災難的侵襲，只能答應了天神那些苛刻的要求，用無比嚴苛的祭品條件，換來了天神那微不足道的庇佑。”

    “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神之中，卻出了一位名爲普羅米修斯的叛徒。”

    “他盜取了原本天神方纔能夠持有的火種，將其帶到了人間。”

    “於是，原本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黑夜，人們也可以點亮火把自由行動。”

    “人們不用再每天茹毛飲血地食用生肉，而是可以完成烹飪，食用熟食。”

    “就連原本絕難以抵抗的財狼虎豹等野獸，有了火種之後，也可以利用篝火進行驅逐與抵禦，不用再擔心死於野獸之口。”

    他摸了摸夜那幽暗深邃的鱗片，輕聲開口：“你不覺得，我和師醬之於遺失之島，便彷彿是普羅米修斯嗎？”

    “將名爲奧術，名爲魔法的火種，帶到了那個被永夜的帷幕所遮掩的無光之地。”

    “然後，以此照亮了精靈族的未來。”

    “嗷嗚~”

    夜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它畢竟還剛破殼出生沒多久，並沒有什麼閱歷，所以也不是很能理解夏亞話語中的深意。

    而天生便執掌着陰影權柄，誕生於黑夜之中的它，當然也不會明白夏亞口中的「火種」，對於那些渴望光明的種族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

    它只是機械式地記下了普羅米修斯這個有些拗口複雜的名字。

    不過，以黑夜之龍的位格，哪怕只是生硬地記下，便已經足以讓它畢生不會忘卻。

    夜所更在意的，其實還是這個故事的後續。

    “嗷嗚~（那後來呢？那個普……普羅米修斯怎麼樣了？）”

    按照夏亞以往給它所講的故事風格，那些童話故事的終末，大多都會有個圓滿幸福的大團圓結局。

    就比如白雪公主和灰姑娘最終都會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持有魔鏡的黑心皇后與灰姑娘的惡毒繼母和繼姐也都會遭受其應有的懲罰。

    然而，面對夜的目光，夏亞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夜——”

    “你要知道，童話之所以是童話，正是因爲它足夠夢幻，瑰麗，卻又遙不可及。”

    “並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會像那些童話一樣，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普羅米修斯爲人間帶來了火種。”

    “而天神之王在雲端之上的奧林匹斯山上俯瞰到了人間那燃起的煙火百態，自然也亦察覺到了火種被盜的真相，於是勃然大怒，下令要抓捕那位卑劣的盜火者。”

    “原本，普羅米修斯藏匿在人間，哪怕是天神也絕沒有那麼輕鬆將他找到，只能徒勞地降下雷霆發泄怒火。”

    “但是，天神的怒火，卻引發了人們的畏懼與害怕。”

    “人們開始埋怨盜火者觸怒了天神之王，爲人間降下神罰與災難，並選擇幫助天神，將藏匿在人間的普羅米修斯抓捕了起來。”

    “天神將他帶到了高山上，用一條永遠掙不斷的鐵鏈把他縛在一個陡峭的懸崖邊，讓他永遠不能入睡，疲憊的雙膝也不能彎曲，在他起伏的胸脯上還釘着一顆金剛石的釘子。令普羅米修斯每日每夜地忍受着飢餓，風吹日曬還有暴雨的折磨。”

    “還派來了一隻邪惡的鷲鷹，每天啄食着他凝聚了人類情感的肝臟，白天吃完，晚上再長出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聽聞着夏亞的講述，夜有些不解地拍打了一下龍翼。

    “嗚嗚~(爲什麼會這樣？)”

    “嗚嗚~（普羅米修斯盜取火種不就是爲了造福人類嗎？爲什麼他反而會遭遇背叛。）”

    “因爲，這就是現實啊。”

    “漫長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千年的歲月，足以讓人們從當初對普羅米修斯的感激，轉化爲不屑與冷漠。”

    夏亞的話語有些深邃。

    “遺忘，是災難，也是武器。”

    “人們首先奪走他們的記憶，毀滅他們的書籍，他們的文化，他們的歷史。”

    “另外有人來給他們寫另外的書，給他們另外的文化，爲他們杜撰另外的歷史。”

    “之後，這個民族就開始慢慢忘記了他們現在是什麼，過去是什麼。他們周圍的世界會更快地忘掉他們。”

    夏亞的話語微頓了一下。

    “太陽底下，本就沒有新鮮事。”

    “不止是在普羅米修斯的故事裏……”

    “就連在這名爲遺失之島的現實，也亦會同樣如此。”

    “不過。”

    他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

    “誰讓，那是我的老師呢。”

    夜趴在夏亞的頭頂，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夏亞，你在和夜聊什麼呢？”

    清脆而悅耳的聲響從浴室的方向傳來。

    夏亞擡眼看去，只看見金精靈少女已經重新換上了那件純白色的長袍，正一邊用「熱風術」吹乾着自己溼漉漉的長髮，一邊將自己淡金色的長髮編織爲了公主辮的模樣。

    “我好像聽到了普羅米修斯和盜火者？是新故事嗎？”

    迎着金精靈那帶着些許好奇的目光，夏亞卻只是輕笑着搖了搖頭：“沒事。”

    他打開了小飛屋的房門。

    然後，在虛空之中，向着海瑟薇伸出了手。

    “既然做好了回遺失之島的準備——”

    “那麼，我們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