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無色，無間

    “貝爾先生，你將會成爲董事會的一員，我保證。”

    體型像企鵝一樣的菲爾斯伯爵拄着文明棍，擡頭讚賞地看着貝爾。

    貝爾笑着向菲爾斯伯爵躬身行禮：“謝謝您的慷慨，伯爵大人……”

    “你感謝的有點早了，”菲爾斯伯爵打斷貝爾的話，轉頭看向被包裹成木乃伊的‘程海閣’說道：“先證明給我們看吧。”

    “如果屬實的話，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如您所願。”

    貝爾向實驗室的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兩名助手便走上前來，關上了沈言所在的太空艙。

    貝爾湊到沈言跟前，俯下身來說道：“博士，我們將開始對您展開意識置換實驗，如果成功的話，您就可以換一具身體了。”

    換一具身體……也就是說，程海閣在進化成思維生命之前，就在這裏進行過思維遷移？

    而且，看這具身體現在的狀態，這種思維遷移應該還是不得已之下進行的。很明顯，這具被包紮的如同木乃伊一般的身體，應該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這樣的身體狀態，很有可能程海閣一直都在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不對……從他爲了實現晉升，不惜以數千活人爲資糧的手段來看，這傢伙根本就沒把普通人的生命當回事。’

    普通人在他的眼裏，就是材料，是消耗品，爲了實驗成功，即便是再死上幾萬人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拿自己的身體做實驗……

    此時，程海閣的身體和克隆體都已經就位，他們的腦袋都被套在了一個金屬星環的中央。

    房間裏所有人充滿希冀，或興奮的目光向他看過來。

    在場的衆人，擁有着普通人無法想象的財富、權勢，並且這些財富與權勢帶來的福利，他們已經享受了很多年。

    現在，他們的身體已經開始衰老，機能開始退化，儘管現有的醫學技術還能支撐他們繼續活很久，但逐漸蒼老的身體已經越來越無法讓他們感受到足夠的樂趣。

    而眼前這個實驗一旦成功，意味着他們將徹底擺脫身體的桎梏，足以改變世界的格局！

    想想看，當這個世界金字塔頂端的那一小撮人，牢牢佔據了社會頂層還能永生不死，會是一個什麼樣的景象？

    儘管每個人的心裏對實驗的成功都不抱什麼希望，但這完全不妨礙他們對這個實驗濃厚的熱情。

    沈言只看他們的樣子，就明白這幫人心裏已經想好了，即便這次實驗失敗了，只要表現出1%的可行性，他們都會把這個項目推行下去。

    這已經不是百分之幾百的利潤問題了，這其中牽扯的利益足以讓他們踐踏世間的一切。

    哪怕是用人命去探路，用命堆也要這條路淌平！

    “除非……這條路用人命走不通！”

    對，就是因爲人命走不通！

    電光火石之間，沈言感覺腦袋裏劃過一道閃電，一個困擾他許久的問題似乎就要解開謎團。

    然而還沒等他沉下心來，貝爾先生親手合上了太空艙的電閘——

    “嗡——”

    隨着一股強大的電流注入，套在程海閣腦袋上的金屬環開始瘋狂旋轉，一道道藍紫色的能量流在金屬環中間滋生出來。

    在衆人的眼中，這股憑空出現的藍紫色能量流，如星河一般神祕而又瑰麗，完全不同於他們認知的任何宇宙能量。

    直視它，彷彿自己的靈魂都要被吸進去。

    “這股能量……是什麼？”

    “靈能！”

    貝爾先生熱切地看着太空艙中逐漸增多的能量流，一邊解釋道：“用你們能夠理解的方式來說，就是一種可以和‘思維’或者叫‘靈魂’產生作用的能量！”

    “靈能……”菲爾斯伯爵捋了捋自己的小鬍子，沉聲問：“這是你們發現的，一種全新的宇宙能量？”

    貝爾先生搖搖頭：“它其實早就存在於我們的世界裏，就如同電能一樣，只是我們從沒有注意過它，或者說並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麼而已。”

    “這些金屬環，看上去就像在做切割磁感線的運動，實際上我更願意稱它爲‘繳絲’，靈能不是通過它的運動產生的，它只不過是在把隱藏在人體伸出的靈能抽離出來罷了。”

    聽到貝爾先生的話，衆人凝神往太空艙中看過去，隱約間似乎真的看到有絲絲縷縷的藍紫色靈能隨着金屬環的轉動，從程海閣大腦的位置抽離了出來。

    整個過程像極了舊時代養蠶抽絲。

    而隨着抽離出來的靈能越來越多，沈言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變得越來越弱，在所有的靈能全部被抽離程海閣的身體纏繞到金屬環上的那一刻，沈言對周圍的感知也全部消失了。

    整個人輕飄飄地懸浮在半空，感知不到身軀、四肢，只有一個模糊的‘我’的概念停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那是一種無法描繪的混沌狀態，感知不到自己，感知不到外界，因爲沒有參照物甚至感受不到時間的存在。

    最開始沈言還能思考，思考着這就是程海閣曾經經歷過的，這就是思維的世界，第四維度？

    如果這就是思維存在的世界，那麼程海閣成爲思維生命之後，不惜耗費極大代價也要重新降臨物質世界也就能講得通了。

    這讓沈言想起了自己看的雜書中，佛家常說的‘無色界’。

    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等四空。指的，便是一個完全沒有物質存在的世界，超脫了物質束縛，只剩下‘受、想、行、識’四種特徵的生命概念。

    非大覺者入無色界，如墜無間地獄。

    程海閣不是什麼‘大覺者’，拋卻物質世界的七情六慾獲得的‘自由’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要想盡辦法從這無間地獄中重新‘降臨’。

    沈言也不是大覺者，好在貝爾先生並沒有讓他等太久。

    在所有靈能被抽取一空的那一瞬間，貝爾先生已經按下了另一個電閘。

    下一刻，在儀器運轉下，纏繞在金屬環上的靈能之力直接轉移到了克隆體的腦袋上。

    隨着金屬環紡絲一般的擺動，絲絲縷縷的藍紫色靈能順着克隆體的腦袋一點一點溢入他的身體。

    沈言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旋渦，隨着一陣眩暈的下墜感閃過，他已然重新回到了一具全新的身體中。

    “克隆體腦電波活躍度提升，心跳加速。”

    “克隆體腦電波活躍度進入適應值！”

    “教授，我們應該成功了！”

    在幾個助手的歡呼中，沈言感覺到自己睜開了眼睛。

    他知道，程海閣的實驗應該結束了，他也醒了過來。

    “教授，這是您的新身體，您快看看還滿意嗎？”

    一個年輕的女助手拿着一枚鏡子遞到了沈言面前，然而沈言卻懵了——

    他以程海閣的視角，從鏡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