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植物人的社會

    太陽完全從山頭落了下去，夜幕四合。

    沈言跟着兩個植物人少年，沿着道路一直向南，大約走了十幾分鍾，終於來到了城鎮北側的一個老舊的小區門口。

    周圍沒有路燈，小區裏的居民樓也沒有絲毫光亮。似乎在這個由植物人組成的城鎮裏，根本沒有電力的存在。

    站在小區外面，只能看到被植物完全包裹起來的樓宇像一個黑色巨獸一樣伏在地面上。

    “新怡花園……”

    沈言看到小區門口有一個石雕，還能模糊的看到雕刻出的幾個大字。

    來到小區門口，兩個植物人少年發現沈言還跟着他們，散發出的信息素透露着不解：“你也是這個小區的住戶嗎？我們怎麼沒見過你……”

    沈言不動聲色地迴應：“我住城中心，回去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實在有些走不動了，看看能不能討口水喝。”

    在回來的路上，沈言就注意到兩個少年流逝了大量的水分，身上的葉子都蔫吧了，移動速度也越來越慢。

    顯然，植物人對於水的消耗，比自己想象的還大，而且會直接影響到植物人的行動效率。

    缺水，對於植物人來說可是要命大事，沈言拿這個當藉口，一般不會引起別人太大懷疑。

    果不其然，兩個本就處於缺水狀態的少年，果然沒有絲毫懷疑，反而有些警惕地轉身。

    其中，長相胖壯的少年焦急地傳遞出信息：“我……我們家也沒有多少存貨，你要借水還是去別家吧。”

    一旁有些瘦弱的少年一巴掌拍在有些胖壯的少年的頭上：“蠢貨，我們家不是沒有多少存貨，我們家是一點存貨都沒有！”

    教訓完自己的兄弟，瘦弱的少年又看着沈言，靦腆地笑着：“水塔被封鎖的太突然了，我們家也沒有囤水的習慣，要不然也不會去乾枯的河堤那邊取水了。”

    沈言笑着點點頭：“沒事，我找個地方休息休息也好。”

    對於兩個少年的小心思，沈言自然是一眼就看了出來。

    水對於植物人來說，幾乎是生存的必需品。在取水不是很方便的年代，作爲普通人都會在家中備下日常用水，跟別說現在的植物人了。

    而且，沈言明顯的感知得到，兩個少年在脫水的狀態下，身上的靈能波動正在逐漸加強，甚至還出現了波動混亂的情況。

    就像一個人，心跳加快伴隨着心律不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發心臟病一樣。

    如果再長時間得不到水源補充，兩個少年的身體狀態都會出現變化。

    所以說，他們的家裏必然是有存水的。

    至於爲什麼要去乾涸的河牀取水，無非是風險預防而已。

    畢竟誰也不知道，水塔會封到什麼時候。

    不過這都跟沈言沒有太大的關係，他只是找了個藉口接觸一下這裏的其它植物人而已。

    眼看着沈言沒有離開的意思，兩個少年相互對視一眼，只能苦着臉往家走。

    碰上這種情況，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打又打不過，跑又跑不了……

    沒辦法，只能讓他跟着了，反正家裏大人都在，也不怕他有什麼壞心思。

    兩個少年的家，住在小區東側，8號樓，7層。

    曾經小區裏的電梯早就荒廢了，植物人各自選擇自己的住所，7層已經比較高了。在往上，10層之後幾乎沒有沒有人住。

    兩個少年慢吞吞的爬上樓梯，在自己門口一反常態的敲了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中年男性植物人從裏面拉開房門，從門縫上探出頭來。

    兩個少年中，那個偏瘦弱一些的少年，趁機將自己的一根藤蔓遞了上去，搭在了自己父親的手腕上。

    在完全漆黑的樓道裏，沈言也看不清少年的小動作，只是老實的站在身後等待着。

    過了幾個呼吸，少年似乎與父親交流完畢了。

    中年男性植物人向沈言播撒出一縷信息素來：“遠來是客，一起進來歇歇吧。”

    沈言迴應：“謝謝。”

    跟在中年男人後面，沈言走進了這家人的客廳。

    沒有燈光的房間裏，沈言只能藉着窗外植物發出的微弱的光芒，依稀地看出一些傢俱的輪廓。

    這是一個不算小的客廳，大概有五六十平米的樣子，客廳裏只擺放着一個藤條編織的沙發，一個寬大的桌子，還有三把矮小的凳子。

    長相胖壯的少年，不情不願的給沈言搬來一個凳子：“坐吧，我爸去給你取水了，本來家裏的水就不多……”

    小胖子陳琛有些懊惱，他跟哥哥陳洛私自決定外出取水，原本是想減輕一下家庭負擔的，沒想帶水沒取來，反而帶回來一個拖油瓶，這下家裏本就不多的存水，就要見底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明天。

    沈言假裝沒有接收到小胖子的信息素，坐在凳子上自顧自的打量起窗外的植物來。

    整個城鎮，所有的建築都被植物包裹，白天的時候看起來還沒有什麼，但到夜晚降臨，這些植物泛起了奇異的光彩。

    一串串的藤蔓，閃爍着熒綠色的光芒，還有隨處可見的花卉，相互縈繞在一起。

    沈言甚至發現，這些像呼吸一樣的光點，像網絡一樣鋪開在城市的每個角落，然後向中心的某個位置匯聚過去。

    像極了黑客帝國中，主角最後來到的機械之城。

    “很漂亮吧。”

    身後傳來一股信息素，沈言轉頭便看到中年男人提着半桶水來到自己身後。

    男性植物人將手裏的水桶遞給沈言，沈言伸手接過：“謝謝。”

    小胖子陳琛和他哥哥跟在父親的身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言手上的水桶。

    沈言看到，兩個少年植物部分的身軀上的葉子恢復了些許水潤，但還是有些蔫吧，很明顯，兩個人並沒有喝飽。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桶水，裝模作樣的將手臂末端的根鬚伸了進去，隨後就把裝着水水桶，遞給了兩個少年。

    兩個少年興奮的伸手去抓水桶，但意識到父親還在身邊，又縮了回去。

    沈言：“那去吧，我補充這些水分，已經足夠了。”

    父親對沈言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又對着自己的孩子點點頭。

    兩個少年驚喜的抓着水桶退了回去。

    等到孩子們離開客廳，中年男人在沈言邊上坐了下來：“我也經常像你一樣，坐在這裏，看着窗外的這些光點發呆。”

    “它總能我想起自己還是‘人’的那段日子……”

    中年男人自嘲的笑笑：“算了，不說這個了。我們都是被人類社會淘汰的傢伙，說這些幹啥。”

    “現在也挺好的，至少不用給爛尾的房子還着房貸，每天曬曬太陽，喝點水就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