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炷香

    傍晚。

    紫月揹着豬草回家。

    豬圈裏養着兩頭豬，一頭賣錢，一頭留着過年吃，紫月在院子裏切豬草，她手起刀落，將豬草切碎，動作嫺熟。

    “小月兒，你師兄呢？”

    “師兄剛走。”

    蘇蓉微微皺眉，“小月兒，你怎麼不留你師兄吃完飯再走？”

    “娘，師兄餐霞飲露，不食人間煙火，他肯定有其他事要忙。”

    紫月笑吟吟的回答。

    “好吧。”

    蘇蓉眉眼溫柔，“小月兒，你們先來屋裏吃飯，等吃完飯再餵豬。”

    “好勒！”

    紫月帶着弟弟來到屋子裏吃飯，紫木恢復精神，他也來到飯桌上。

    “哇！”

    “好香啊！”

    紫月咽了咽口水。

    桌上有很多菜，臘五花肉炒蒜薹、小雞燉蘑菇、涼拌折耳根、蛋花湯、鹹菜，這些菜都是過年才能吃到的。

    紫月拿起筷子往弟弟碗裏夾肉，“小風，你要多吃點肉，快快長大。”

    “謝謝姐姐。”

    紫風埋頭吃着飯菜。

    蘇蓉看着很是心疼，“小月兒，你在龍虎觀修行如此辛苦，你可要多吃點。”

    紫木附和道：“是啊，小月兒，你要多吃點肉，補補身體。”

    “爹，師兄對我很好，帶我吃席，請我喝羊肉湯，我身體好着呢。”

    紫月不想讓父母擔心。

    夫妻倆見過秦洛，知道他靠譜，想到紫月有這樣的師兄，他們很放心。

    紫木笑着提議，“小月兒，等你弟弟再大些，不如把他也送到龍虎觀。”

    “爹，修仙很累很辛苦，以後還是送弟弟去學堂，讀書有出息。”紫月在龍虎觀每天喝粥，可不想弟弟去受罪。

    ……

    秦洛行走在山間。

    最後一縷晚霞消失在他身前。

    一陣陰風撲面而來，秦洛擡眼望去，一團幽藍的火焰飄過來，他伸手觸碰，能感覺到裏面有微弱的神魂波動。

    “鬼火。”

    “這是陰魂的執念。”

    秦洛看到模糊的畫面，他隨手一揮，眼前的鬼火被驅散。

    他繼續往前走。

    在路上碰到的鬼火越來越多。

    “爲何此地鬼火衆多？”

    秦洛覺得有些反常。

    尋常鬼火沒什麼危害，但是大量鬼火聚集，就很容易滋生出邪祟。

    秦洛雙手快速結印，周身出現金色符文，他腳底生光，一道金色波浪向四周擴散，山間鬼火在遇到金色波浪時消散。

    “還好沒有出現邪祟。”

    幽靜的山谷，流水潺潺，秦洛在河邊看到廢棄的土地廟，裏面沒有土地神。

    “土地神消失，山間鬼火衆多，長此以往，山裏肯定會出現髒東西。”

    山谷裏陰風陣陣。

    秦洛看向山谷深處。

    有大量陰魂從山谷裏飄出來。

    白天陽氣很重，陰魂在外面很快就會消散，他們只能躲在幽暗的山谷裏，在陰氣重的地方能存在更長時間。

    即便如此，普通陰魂也很難維持太長時間，他們會隨着時間流逝逐漸變爲沒有意識的鬼火，直到最後，徹底消散。

    從山谷深處飄出來的陰魂圍着秦洛，他們眼裏帶着好奇，卻不敢靠近。

    “你們爲何還留在世間？”

    聽到秦洛的問話，陰魂們面面相覷，身穿青色長袍的老者站出來，他躬身道：“稟仙師，我們不知該去何處。”

    “你們應該去地府投胎。”

    “我們找不到路。”

    “你們跟我來吧。”

    秦洛不知道地府在什麼地方，但是他知道附近哪裏有土地神。

    土地神是負責管理陰魂的。

    “多謝仙師！”

    陰魂們對着秦洛拱手。

    秦洛不緊不慢的走在前面，後面的陰魂排成長隊，絡繹不絕。

    翻山越嶺。

    不斷有陰魂加入隊伍。

    深夜，秦洛來到鏡湖村，身後的陰魂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鏡湖土地公正在廟裏休息，忽然外面地動山搖，彷彿有千軍萬馬襲來。

    “什麼情況？”

    鏡湖土地公來到外面查看情況，看到是秦洛，他連忙躬身行禮，“大仙！”

    秦洛指着身後密密麻麻的陰魂，“前輩，能不能幫我把他們送到地府？”

    “這……沒問題。”

    鏡湖土地公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他還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立即施展神通，土地廟附近空間扭曲，古樸的石門浮現。

    “鬼門！開！”

    鏡湖土地公大喝，當石門開啓後，天地間的陰風呼嘯着涌進石門。

    周圍的陰魂被捲進石門。

    施展法術後，鏡湖土地公滿頭大汗，他的容貌瞬間衰老很多，開啓通往地府的鬼門，對他來說消耗極大。

    土地廟前的香爐裏有一炷香，只燃了一半，這種情況很常見。

    秦洛默唸法訣，指尖燃起火光，他走到香爐前，伸手點燃那半炷香。

    土地廟前出現金色的雲煙，鏡湖土地公瞪大眼睛，他沒想到秦洛這樣的大能會給他這種小神上香。

    伴隨着磅礴的能量涌進體內，鏡湖土地公原本虛弱的身體瞬間充滿力量。

    “大仙。”

    “小神可承受不起。”

    鏡湖土地公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前輩，無需多禮，這是你應得的。”秦洛沒想到他隨意點燃的半炷香，居然讓鏡湖土地公受寵若驚。

    鏡湖土地公吸收着香火之力，他的力量在不斷變強，甚至超越巔峯時期。

    上香是需要消耗自身氣運的，秦洛分出一縷氣運，便讓鏡湖土地公煥然新生，他的滿頭白發變成黑色，壽元大幅增強。

    當所有陰魂跟隨陰風通過鬼門後，鏡湖土地公隨即收起鬼門。

    “前輩，爲何會出現如此多陰魂？”秦洛很是疑惑，附近山裏百鬼夜行。

    鏡湖土地公低着頭，有些無奈，“管理陰魂是土地的職責，但隨着香火減少，我們自身難保，頂多管管周圍的村民。”

    “難道城隍不管你們？”

    “嗐，前些年，城隍廟被摧毀，老城隍不知所蹤，我們只能苟延殘喘。”

    秦洛眼眸微凝，連城隍都出問題了，難怪山間百鬼夜行，他不由好奇，“前輩，能不能跟我說說神族爲何沒落？”

    鏡湖土地公點頭，“在多年前，天庭統治三界，後來人族崛起，修仙者逆天而行，天庭衆神跟人族修仙者爆發曠日持久的大戰，最後天庭戰敗，陰間衆神保持中立，得以在大戰後各司其職。”

    “那城隍廟是怎麼回事？”

    “老城隍暗中幫助神族轉世，這件事被司天監知道，所以惹來麻煩。”

    “既然當初陰間衆神選擇中立，爲何現在又要幫助神族轉世？”

    “當初陰間衆神受天庭壓迫，就想着跟隨修仙者會不會好些，現在陰間衆神被壓迫的更慘。”鏡湖土地公搖頭苦笑。

    秦洛大概明白怎麼回事，“土地和城隍負責管理陰魂，對陽間的穩定很重要，這些勢力難道就不爲百姓着想？”

    鏡湖土地公喟然長嘆，“天道無情，仙也無情，修仙者長生不老，凡人在他們眼裏如同草芥，他們不會在意。”

    “我在意。”

    秦洛眼神堅定。

    鏡湖土地公知道秦洛跟其他修仙者不同，他神情恭敬道：“大仙，小神願意追隨你，無論天涯海角，隨叫隨到。”

    “以後若是有需要前輩的地方，我不會客氣。”秦洛笑着說道。

    鏡湖土地公跟着哈哈大笑。

    “喂！”

    清脆的聲音傳來。

    銀髮龍女出現在土地廟附近。

    秦洛看着亭亭玉立的龍女，面帶微笑，輕聲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跟你交易。”

    “交易？”

    “什麼交易？”

    秦洛頗感興趣。

    他知道龍族有很多寶貝。

    龍女從嘴裏吐出一枚金色珠子，她眼眸微寒，“這是我的龍珠，只要你讓我成爲水神，我就把龍珠給你，聽你差遣。”

    龍珠是龍族的本命物，一旦失去龍珠，實力就會大大折損，若是龍珠被毀，龍族也會跟着身死道消。

    “姑奶奶，失去龍珠，你的境界會跌落的。”鏡湖土地公提醒道。

    “無所謂。”

    龍女俏臉認真。

    “你爲什麼想成爲水神？”

    秦洛有些好奇。

    龍女神情高傲，她昂着頭，“我是水神後裔，我理應成爲新的水神。”

    “這理由不夠。”

    秦洛搖了搖頭，神情嚴肅道：“我需要能爲百姓服務的水神。”

    “那好，我發誓，只要你讓我成爲水神，我一定造福周圍的百姓，如有違背，你捏碎龍珠，我便萬劫不復。”

    龍女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秦洛在龍女眼裏看到怒火，“你如果說實話，我可能會考慮你的請求。”

    鏡湖土地公不敢多嘴。

    龍女撰着拳頭，眼眸裏泛着漣漪，“我父王是洛水的水神，他恪盡職守，讓洛水兩岸風調雨順，卻被大夏國師偷襲而死，我只有凝聚神格，才有機會復仇。”

    洛水是從紫雲山脈最高處流入東海的龐大河流，橫穿整個大夏王朝。

    秦洛搖頭輕嘆，“如果是復仇，我不能讓你成爲水神。”

    龍女失落的低着頭。

    “我以後會前往大夏王都，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會給你討回公道。”

    龍女猛地擡起頭，她眼裏有光，“請問先生打算什麼時候啓程？”

    “大概明年。”

    秦洛現在要修煉道法真解，他準備明年下山遊歷，看看外面的世界。

    “先生能不能帶上我？”

    “你最好留在鏡湖。”

    秦洛下山遊歷，不會特意跑去大夏王都，所以他不想帶上龍女。

    “無論如何，我先謝謝先生。”

    龍女伸出手，金色龍珠騰空而起，她相信秦洛不會食言。

    秦洛看着飄到身前的龍珠，他能感覺到其中磅礴的生命能量。

    他揮手拒絕，龍珠回到龍女的手中，“希望你以後能造福周圍的百姓。”

    面對龍珠。

    秦洛沒有絲毫猶豫。

    “多謝先生。”

    龍女單膝跪在地上。

    鏡湖土地公神情震驚，一向高傲的姑奶奶，居然也會放下身段。

    秦洛對着鏡湖土地公拱手，“前輩，以後周圍的亡魂，還麻煩你送往地府。”

    “小神領命。”

    鏡湖土地公拱手作揖。

    現在的他，不僅是鏡湖村，就連方圓百里的村鎮他都能管過來。

    秦洛轉身消失在夜色裏。

    鏡湖土地廟前，那半炷香還燃着，龍女注意到秦洛點燃的那半炷香，她美眸微凝，俏臉疑惑道：“他竟然給你上香？”

    “是啊。”

    “他敬神，但不畏神。”

    鏡湖土地公的眼裏帶着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