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極樂六環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107鋼魂碎檔了字數:2784更新時間:24/06/27 03:51:21
    虛無之刃劃過金沙,劍尖打飛一串翻滾的黃金,鑲滿寶石的五彩絲綢在鋒刃上依依不捨地斷裂。一捧烈火順着劍鋒擡起的方向被拋入金沙之中,將無數精美閃耀至極的工藝品燒成熔化的鐵水。

    莫爾斯從金銀堆裏生生拽出一匹虹彩織錦的柔紗,咒言順着織錦而上,將其整個化作最爲樸實的漆黑麻布。

    他以麻布覆在身上蔽體,當他完成這一舉動,他身周若干寸內的烈日金沙紛紛化爲暗淡黑灰散去,只留一片毫無美感的焦土。

    焦土隨着他的步伐向前蔓延擴散,雖然身後走過之處又有無數金沙丘上的珠寶金幣從四面八方塌陷補充,然而任何一枚金幣寶石都無法靠近這身披黑布的虛無本身。

    他的行徑引起諸多生物的不滿,那些帶着僕從匍匐於地面的未知生物惱火地衝着他尖叫,當他們見到這由純粹的咒言擬造出的死物,又驚恐地倒進金銀首飾的渦旋裏,將腦袋埋入灼熱的金幣和寶石間,露出可笑的醜態。

    “你不喜歡這些嗎?”一道哭泣的聲音細細柔柔地含着淚珠同他耳語,“你不歡喜這景象嗎?”

    在他眼前,無數過於高聳的金山垮塌,每座金山下都露出一座琉璃的像,刻着莫爾斯的種種形貌,每座琉璃像邊又都伴有一座鍍金的塑像,刻畫着色相之主本身的美麗姿容。

    無數俯身跪在琉璃像身邊的奴僕齊齊扭過頭,萬千道聲音無比和諧而怪異地補全了一句話中的每一個音節碎片:“我爲你新做的,我的虛無之人啊。千與千個日,萬與萬個夜,我等着你有欲求的時刻。你怎地此時才令我瞧見呢?”

    “那你便停下這玄虛。”莫爾斯不客氣地說,話語伴生的咒言如漆黑的箭矢,剎那間將所有琉璃的塑像擊碎。

    他從金沙中撈出一把金幣,重新熔鑄成一枚小小的金彈,“這個我要了。”

    歡愉者的落淚卡了殼,也許她亦不曾想過莫爾斯會這樣光明正大地搶奪她的金玉珠寶。

    金沙向低處滾,流沙中陷落出一個漆黑的孔洞。莫爾斯躍入其中,直直掉進一潭漫無邊際的深紅葡萄酒湖。

    得益於根本沒有實體,莫爾斯在湖水中睜眼上浮,劍刃刺入一處由血肉鋪成的柔軟平臺,借力翻至岸邊。

    血與骨於此搭建起極盡華美的亭臺廣廈,星羅棋佈的羣島樓閣間連接着曲折幽深的迴廊,宴席排布在六千六百六十六個島嶼的樓閣中央,無數新鮮食材被當場抽取製作,端上宴會檯面。

    數不勝數的肥胖至極的饕餮者將滿桌珍饈爭搶着填入腹腔,他們被撐破的內臟從破開的皮裏流出,鮮血淌進樓閣之下的酒湖。另一些飢渴者則將整個頭顱埋進湖裏,大口吞食着湖水本身,直到因溺亡而墜入湖底化爲枯骨。

    從一面白牆上走出一位美如山間精靈的白膚少女,端着一隻金盤嫋嫋婷婷地挽住莫爾斯空蕩蕩的黑布,白皙牙齒咬住一塊正在活動變形的鮮美糕點,仰起脖頸遞到莫爾斯嘴邊,咯咯地笑着。

    莫爾斯手中的劍橫着揮去,將少女斬成兩半。她的上半截倒在皮膚鞣製的光滑地板上,歡快的面容仍微微地笑:“伱怎地什麼都不吃呢,我的客人?你不飢餓嗎?你不口渴嗎?”

    莫爾斯從桌上拿起一根細長的白骨,這東西也不知是出自什麼生物。

    他將其堂而皇之地塞進黑袍,“下一關。”

    歡愉者的臉孔變得猙獰,皮膚向周圍裂成等分的三塊。

    “你又拿我的東西!”她尖利地長嘯。樓閣垮塌,島嶼沉沒,湖水捲起滔天波浪,將莫爾斯打撈而起,推入湖水的彼岸。

    靡靡的音調從歡慶者口中吟哦而出,輕柔薄紗散落滿地,飄散的霧氣中,有無數縱享歡愉之人嬌聲長呼,身形如幻影般朦朧不定。俊美的生靈享盡百般樂趣,沉醉在彼此之間不可脫離。

    一隻柔嫩的手掌撫上莫爾斯的黑袍,由於袍中空洞無物而陷進了袍子裏側。

    那邀請者嬌嗔一聲,拽着莫爾斯不放開。“這次你又要從我這搶走何物啊,我的虛無之物?除了我自己,你可取不走東西呢。”

    “怎麼能叫又呢。”莫爾斯平靜地說,回身抓住那極美貌的少女,無視她豐滿的身體,舉起劍斬下她的頭顱,又從頭顱上割下一束無比完美的光滑長髮。

    他將這縷頭髮綁在先前取來的白骨上,揣進黑袍上不知在哪的兜裏。

    歡愉者驚聲地大叫,她的音浪如絲線水平地切割而去,瞬間切斷了此間無數生靈的身體:“你令我有缺陷了!你怎地不識好心!”

    無頭的肢體猛地撲上來,拼命抓撓莫爾斯的黑袍,似乎想從那片虛無裏抓出些補償。她的手掌滑過咒言後猛地握緊,鬆開手掌,掌中依然空無一物。

    莫爾斯笑了笑,大步向前走去。

    越過山麓,忽而有無盡的僕從在他所處的山巔下跪倒,無窮的軍隊、國王、貴族、朝臣、工人、農人紛紛在山谷中匍匐跪倒,震耳欲聾的歡迎與讚美響徹了天的邊緣。

    當他跨上山巔的演講臺時,難以計數的奴僕爭先恐後地向他腳下撲倒,雙手高高舉起,獻上無盡的花束、錦旗、掛毯、劍盾、勳章、長袍、公文與王冠。

    其中有一人雙手託舉着一把鋒利的黃金匕首,當莫爾斯同他靠近時,那人從地上飛竄而起,匕首直指他的身軀,眼中有極盡狠毒的憎惡與痛苦的怒意。

    莫爾斯橫過劍,一把將其從山巔拍下去,如踢飛一塊小石。

    脫手的黃金匕首被他接住,順手揣在腰間。

    “這麼着急?”他挑起眉頭,山谷裏傳來一聲惱火的尖叫。

    越過山巔,迎面而來的是一處無邊無際的茫茫森林,本該有芬芳花鳥與美麗鏡湖的森林如今直接地展現出它的恐怖。

    樹木從地裏拔出根系追逐,無數條鋒銳可怖的荊棘揮舞着沾滿劇毒的長刺,莫爾斯揮劍燃火,快速向前開闢道路。

    他所需的物件都取完了,倒也不必再在這過程中偷偷摸摸地拔兩根藤蔓帶走。

    “何必呢?”莫爾斯輕聲說,將追逐他的重重陷阱拋在身後。“經典而老套。”

    衝出森林,他再次來到一片茫茫的沙灘,這一次的沙面不再是硌人的珠寶,而只是最爲柔軟的細沙。

    和風帶着清涼的水汽軟化着來人的身軀,無處不在的舒緩歌曲柔和地撫摸着冷硬的心腸,令人不禁昏昏沉沉地想要垂下疲憊的眼皮,放緩急促的呼吸,往甜美的酣睡裏永永久久地落下去。

    莫爾斯還沒來得及坐下休息,整個場景便發生了最後一次變化。

    跨過了從無盡美好的宮門一層層觀賞着繪畫與工藝品緩緩踱步前進的流程,也越過了在廳堂中聆聽人世間絕無存在的奇異樂曲的機會,更是錯失了與無數假面舞女或隨便什麼玩意交流二三的契機,出現在他眼前的,是重重輕紗籠罩的一張向四周無限延展的軟榻。

    紗幔上以細筆描繪着衆生的百般情形,所有有情之靈,無數無邊,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若非無想,皆從這極樂樓閣墜死滅,從這墮落天隘入涅槃。如此,又是無衆生有滅度,無衆生得涅槃。

    帳後有萬千聲,有萬千形,無人相,無衆生相。非雌非雄,非壽非幼,無盡之美極處爲無盡之孽。此榻周圍無出口,無入口,無有可離去之通途,唯紗帳深處可沉淪深入。

    “向我來,我的虛無之物。”帳上的千百形體齊齊傳出紗帳幽深處的引誘,其中有無限的喜欲和渴求,與同等的傲慢、嫉恨與憎惡,“你已到了我殿中,你要來我腹內。”

    它的笑清脆如鈴鐺,怨毒如鳩酒:“你這盜匪的幫兇!你無處走!”

    莫爾斯同它一起笑起來,接着他笑意一收,吼道:“你人呢!”

    刻滿符印的劍刃在他左手間斷裂,磅礴的冰冷金光從中流泄而出;咒言符文同時以最大幅度爆發,與之極默契地接應,眨眼間將莫爾斯帶離歡愉之殿,只留一片燒燬的輕紗,從歡愉之主的軟榻上飄飄悠悠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