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0.海洋

    亞特蘭蒂斯遠處。

    一位燃燒的神祇正在慢慢地接着這座宏偉的城市，最普通的外城，繁榮的內城，神聖的王城，以及建立在最中央的宏偉神殿，而那還只是海底中那座真正神殿的微縮版本。

    這整座有三環結構的城市就是一座巨型神殿，而所謂的神殿實際上是個能轉化海洋力量，並使其以更加微觀的時間尺度影響世界的裝置，讓這個龐大的意識以“擬人化”的姿態展示自己存在的機器。

    如果這座機器能順利地運轉，多數凡人以爲的海洋意志就會現身——以Ⅵ階異常實體的形態，也是他們那渺小腦袋裏能對海洋所能具備的理解了。

    就像是神霄也沒法窮盡和太陽聯繫起來的祂一樣，人類誕生於海中的思維也難以真正的理解和認知到這顆星球的海洋整體到底是什麼概念，對他們來說海洋比起遼闊這個概念，更加近於無垠。

    而海洋化身這個異常實體也幾乎沒有人類可以戰勝，雖然她得依託於神殿才能保持形體，這也隔給了神霄這樣的強大人類摧毀神殿的機會——前提是如果她能順利地來到這裏的話。

    但在她真正觸碰到海洋以前，這座託着城市的神殿就會運轉，並且將其順利攔截到沒法攻擊到亞特蘭蒂斯的遙遠距離以外，如果她真的抱着和海洋爲敵的想法強行深入的話……

    就會被這個偉大意志的化身殺死。

    即使是太陽神在他那最強盛的短暫歲月裏，那自以爲超越永恆的時光中，那個傲慢和狂妄到竟然會犯下那種荒謬錯誤的自己，對於海洋依然懷有無與倫比的敬畏。

    不僅僅是因爲她是他們的起點，更是因爲他比多數凡人更能理解海洋到底是什麼概念，對她來說摧毀如今人類文明的難度，跟普通凡人翻幾個身沒有什麼區別。

    僅僅是最基礎的行動就宛若天災，這跟另一個覆蓋了六分之一地表的偉大生靈很相似。

    她在這顆星球的行動幾乎可以說是小心翼翼了，如果她真的想要毀滅什麼，爆發出的力量會遠遠超越那些沒有見過海洋時代的凡人想象，他們得以見到的海洋災難對她來說都像是靜止。

    而那個陷入沉睡的地表生靈則不同，他有的時候會稍微地動動自己的軀體，聯邦政府跟現代科學家練手編造了同天衣無縫的謊言來解釋這種情況，將其稱作“地震”。

    但即使是最恐怖的地震對於那個生物也只是睡夢中的輕微觸動，而且完全不同於源於海洋的娥倫澤生命，這種現象對他來說是極其罕見和輕微的，問題只在於他本身的體積實在過大了而已。

    就像海洋沒不願意傷害凡人，他也根本不怎麼想動自己的身軀，但那種能比肩Ⅴ階能力者攻擊的恐怖災難依然會不斷地降臨在這顆星球上，沒有什麼辦法讓其徹底停下來。

    這只是因爲他們的身軀過於龐大。

    但這遠遠比不上即將到來的災難，就像是亞特蘭蒂斯曾經得到的預言，古老的神祇將在預言到來後的第七個千年甦醒。

    這指的就是那個地表生物即將結束這種接近於他們理解中所謂沉睡的低活躍狀態，並且離開這顆星球去做對他本身有意義，但是娥倫則生命和海洋都沒法理解的事情。

    這也是最主要的問題，海洋沒法和這個生命溝通，娥倫澤生靈可以相互理解，甚至能夠掌握同種語言是因爲他們來自同個龐大的意識，但是他的交流方式——假設對他來說有交流這種概念的話，那麼這種方式肯定是超越他們的感官系統和理解的。

    他們甚至不可能意識到那種“交流”的存在，就像是凡人沒法讀心，沒有眼睛的生物看不到色彩，沒有耳朵的生物聽不到聲音，甚至比這還要難以跨越。

    什麼形式的相互溝通對海洋和他來說都是不可能的，因此她沒法勸說其溫和地離開這顆星球，而註定會導致來自於她，且演變了漫長時間的生命形式遭受重大的打擊。

    雖然以前也有些相似的災難，但那往往都是來自於這些生命內部的鬥爭，多數生命的隕落，其實也證明和象徵着少數生命的強大，可這次要摧毀文明的卻不是她的造物。

    而不希望見到這幕的海洋自然想要讓他接着沉睡，直到她所創造的生命中有的再次掌握了抵抗這種災難的能力，在很久以前他們能做到，在未來他們也很可能有辦法做到。

    但現在對所有生靈都是個虛弱的時代，諸神被囚禁，人類帝國纔剛重新崛起沒幾千年，古納們也在“不久前”全體朝着未來進行了躍遷，巨龍和他們的亞種也早就近乎滅絕，剩下那些有辦法抵消他甦醒所帶來災難的羣體都在“避世”中，根本不會理會此事。

    現在是他們最虛弱的時代，因此海洋就讓亞特蘭蒂斯觸發了祂的防禦措施，也正是因此祂才模仿着海洋的造物製造了那些半活半死的海族。

    而海洋想做的事情就是讓其意識到周圍有危險，現在不是甦醒的好時間，但問題在於亞特蘭蒂斯也沒法真的對他造成威脅，所以還得儘可能地保證他沒法確定外面到底有多危險。

    海族們對亞特蘭蒂斯人防線的衝擊就是這個防禦措施的試探，防御機制在替這個偉大的生靈確定其重新“活躍”的時機，在海洋本身的幫助下對其的壓制成功了很長時間。

    直到現在，正如海洋計算出的結果，他將在這個千年醒來，亞特蘭蒂斯和海洋共同營造的危險環境將被其識破爲謊言，他們再也沒法撐下去了。

    因爲要是再接着和其對抗，那這些海族就將吞沒整個文明世界。

    所以他想到了個能“一勞永逸”的辦法。

    在火神完全理解了這個計劃以後，提出了個相當尖銳的問題，他們想藉助這個生靈拖住神霄，但這麼做是否會有些過於冒險，如果沒能控制好的話，這些東西豈不是將毀滅整個世界？

    好在實際上這種可能性不會存在。

    因爲神霄的特性能夠完美的反制這種防御機制，因爲這些海族根本不是活物，而是套偵測周圍環境到底適不適合甦醒的複雜系統，而且還是可以被預測，或者說預言的系統。

    最重要的是這個生靈甦醒的結果將會是世界末日——也就是神霄最不想看見的情況，她甚至都不用理解就可以直接本能地知曉如何“安撫”這個巨物，以及讓他陷入沉睡。

    這些海族跟任何生靈進行戰鬥都很可能會成長，而且因爲他是和他們有着不同形態的偉大生命，他們沒有辦法有自己的靈魂和意識結構理解和預測他的反應，也就是說他們幾乎不可能找到讓他保持沉睡的正確辦法，這對跟他截然不同的娥倫澤生靈來說過於困難。

    就像是沒有感官系統的生物要理解彩色一樣。

    但是跟他們同爲娥倫澤生命的神霄卻是個例外。

    因爲她根本不需要理解——只要存在這種可能性，她就能用那雙超越時間的眼睛看到。

    再配合海洋本身進行干預，就能夠使得其永遠和這個巨物保持微妙的平衡，只要這個平衡被打破意味着人類文明的顛覆，那她就再也沒法離開這裏。

    而她那恐怖的救世神力將化作世界上最牢靠的囚籠。

    而現在他要做的事情很簡單。

    那就是說服海洋本身。

    太陽神慢慢地降落在了亞特蘭蒂斯王城中心的神殿前，而在他剛剛落地的瞬間，密洛德就帶着另外兩位賢王走進了神殿，看着這位不速之客說道：

    “你怎麼沒提前和我的打個招呼呢？”

    太陽神語氣溫和地說道：

    “我擔心你會因爲聯邦的勝利怪罪我。

    “事實上，我對此也有些慚愧。”

    密洛德笑了笑：

    “我能分清盟友和敵人，在這件事你給我們提供的是幫助，這點能我可以看清，就算你沒來拜訪亞特蘭蒂斯給我們提供建議，我們的結果也不會更好。

    “有罪的是那些不願意和我們共同對抗海族的陸地人。”

    而且祂還是他們神祇的舊友。

    太陽神點了點頭：

    “不過其實現在的情況也沒比你們和他們正面衝突差多少，因爲就算你們真的和聯邦直接開戰結果也沒法取得勝利，只能保證互相都沒什麼成功，但這對你們來說已經是失敗了。

    “畢竟你們才是居住在深溝旁的那個文明，但其實你們也不用灰心，因爲據我對聯邦的瞭解，他們最終肯定還是會願意給你們提供幫助的，但只會在他們別無選擇的情況下。

    “而那樣最主要的傷亡肯定都是你們承擔，聯邦也會藉機削弱你們在他們看來最有威脅的一點——你們那數量龐大的常規異常者軍隊，所以嘗試決鬥的計劃確實是個好辦法。

    “只可惜聯邦的確是個難以戰勝的強敵。”

    密洛德也表示了同意：

    “你們已經盡力了，而且不瞞你說，其實我本來也想去找你討論下接下來的事情，你們比那些陸地人要更加瞭解海族的危害，所以我在想你們是否願意給我們提供一點幫助。”

    太陽神點了點頭：

    “當然，雖然我在這裏的力量已經衰竭的很嚴重了，不過我也願意代表諸神們做出承諾，只要能找到向你們提供幫助的辦法，就會立刻付諸實踐。

    “實際上我來到這裏也是像和你們的神祇討論下海族的問題，他們是全世界的問題，如果眼睜睜地等着他們掙脫束縛，那就是我們全體生靈的末日了。”

    密洛德見此欣喜地點了點頭：

    “果然，你們跟那些陸地人不同。”

    這些諸神有着和他們不同的視角，這些長壽的生靈不像是那些陸地人那樣短視，太陽神的說法完美符合密洛德本來對陸地人的期待，他本以爲那些人可以意識到這些海族不止是亞特蘭蒂斯的威脅。

    太陽神微笑地說道：

    “我們當然不同，不過其實我們和他們的區別不是因爲種族的不同，聯邦人和你們亞特蘭蒂斯人其實也沒有本質的區別，而我們神祇的思維結構其實也源自於他們。

    “這裏面有問題的其實是聯邦這個特殊的組織，它所呈現的思想超越了人性，將那些或善良，或平庸，或骯髒的靈魂化作了冰冷的零件，像是臺機器般展露着人類的邪惡本質。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密洛德點了點頭：

    “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

    太陽神也點了點頭以表示贊同，接着神色溫和地請求道：

    “可以讓我和你們的神明獨處會嗎？”

    在得到了滿意的答覆以後，密洛德也不再保持警戒，直接和其他兩位賢王共同退出了神殿，也絲毫不擔心太陽神會在這裏做什麼，畢竟……

    這裏還有他們信仰的神祇。

    “我已經明白你的來意了。”流動海水在神殿中化作了類人的女性姿態，“這個想法不錯，但代價卻是整個亞特蘭蒂斯，他們全都是我的孩子。

    “而且都是好孩子。”

    她是全部善良的集結。

    太陽神平靜地說道：

    “是的，這是個悲傷的決定，但我相信這是值得。”

    一具人類男性身軀在他身後浮現：

    “距離最終之日還有七百年，我在你的身上看見到了野心和貪婪，你得動機不是爲了讓他接着沉睡下去，而是除掉對你來說最有威脅的敵人。

    “你要提前七百年殺死我的無數孩子。”

    太陽神點了點頭：

    “沒錯，但動機並不重要，我們要做的事情是相同的。

    “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我們未來的七百年可能只能等死了，聯邦未必會讓神霄以我們期待的方式接着活下去，現在的她正身處前所未有的困境中，她未必能成功地倖存下來。

    “而且對她來說很可能有比這要更急迫的危機要應對，甚至可能爲此付出生命，我可以保證這種可能性相當的高，而那些末日對你來說都不過是短暫的休息而已。

    “我們都清楚這事跟你比起來不值一提，而且……

    “我們也是你的孩子。”

    兩道海洋的化身慢慢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接着他們慢慢地消散灑滿了地面，接着重新在太陽神的面前升起了一具沒有性別特徵的寬敞身軀——足以容納兩種特徵。

    接着祂說道：

    “我同意了。”

    一切的惡也都源自於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