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星河長明，人間長安

    時隔七十餘年，靈初再次踏上了這處曾經埋葬了賀朝雲父母，賀遠夫妻的隱世洞府。

    再次看見了那一片絢爛的花海。

    彷彿渺無邊際的花海，靜靜的在這片土地上綻放所有的燦爛。

    這一次靈初與姜衍之二人進入這片花海，卻再也沒有當初的那般重重驚險，有的只是一片寂靜和祥寧。

    不過，當二人來到上光真君真正洞府之外的時候, 卻在那座小小的石橋邊上，瞧見了一具漆黑色的枯骨。

    這具枯骨偏小，但色澤卻與尋常枯骨截然不同，通體漆黑，骨頭之上甚至還有一道道細小的孔洞，彷彿被噬空了的枯木。

    枯骨之上，還覆蓋着一層有些破敗的衣物, 是製成法器的長裙，大體的形狀還有但沾染了不少黑色的污垢。

    黑色枯骨的腰間還墜着一個儲物袋，一個黑紫色的荷包，比尋常荷包要大些。

    而黑色枯骨已經化作骨頭的手掌之下，壓着一張泛黃的紙張，上面原本鮮紅的血跡已經凝固成黑塊。

    上面只有三個大字。

    恨！恨！恨！

    靈初與姜衍之的目光在這具枯骨腰間露出的半截長鞭以及那黑紫色的荷包上停留了片刻，隨後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這具枯骨，沒有猜錯的，應當是毒娘子的。

    當年活着從此處洞府出去的，只有三人，靈初，姜衍之，以及毒娘子。

    毒娘子在當時，是早就成名的築基修士，骨齡早就超過靈初和姜衍之這等仙門弟子許多，以其成名的時間來看, 當時的毒娘子歲數只怕已經超過了五十。

    百年之約，毒娘子比起靈初和姜衍之, 可沒有百年之說。

    若是不破金丹，對於毒娘子而言，這個約定，只有短短的六十年。

    而如今，已經過去了七十餘年。

    從枯骨來看，毒娘子並未成功突破金丹，還是築基的境界，且以屍骨的腐化程度來看，腐化到這般模樣，恐怕不下十年之久。

    看毒娘子的模樣，恐怕不是因爲找到紫靈的線索而來，更大的可能是遇到了生死危局利用木盒子傳送來的。

    結果可想而知。

    “看你們二人的模樣，倒不像是被追殺的逃進來。”

    石橋之上，悄然浮現的男人揹負雙手，滿臉都寫着不屑一顧的神色，但男人背在背後的雙手，卻不自覺的緊握了起來。

    上光真君真正看好且期待的，從始至終只有靈初與姜衍之二人，如今看到二人整整齊齊，一幅泰然自若的模樣來到此處, 他的心中已有了結果。

    這二人, 必然有紫靈的消息！

    靈初與姜衍之再次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瞭然的神色，果然，毒娘子是被追殺進來的。

    “行了，你們兩個在那兒眉來眼去的作甚！本君可沒空與你們在這兒閒話，想要東西，就拿消息來換！沒有消息，就莫怪本君狠辣！”

    靈初二人不急，上光真君卻急了。

    他已經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記不清年月了。

    “虞師妹，你先說吧。”姜衍之退後了一步，將先說的機會留給了靈初。

    二人都不知道對方到底得到了什麼消息，若是二人的消息是相同的，後說的人必然佔了劣勢。

    這麼簡單的道理，靈初怎麼會想不明白，聞言側目看了看姜衍之，正對上一雙鋒銳卻清朗的眸子。

    “前輩，我與姜師兄二人皆尋得了紫靈前輩的消息，而前輩卻不曾說過，若尋得了同一線索，該當如何？”靈初心領了姜衍之的好意，卻並不打算就這般心安理得的收下，轉而與上光真君打起了含糊。

    上光真君活了不知道多久，一雙眼睛看過太多的人妖魔鬼，靈初與姜衍之的話是真是假一眼便瞧得出來。

    二人不曾通過訊息，當是真的。

    只是，這小丫頭倒是伶牙俐齒的，顯然是要他的一句承諾。

    不過對於上光真君來說，只要能夠得到紫靈的消息，越多自然越好，但他的奢求從來不多，只要有就好。

    他沒有時間了。

    “我只要真切的消息，當年的誓言，我的確也沒有與你們定下更多的要求。”上光真君挑眉看着靈初，也不知道哪家教出來的小兔崽子，顯然就是在吊人胃口，不得承諾不開口，顯得旁邊那個劍修小子厚道多了。

    得了肯定的回答，以及上光真君戲謔的眼神，靈初卻恍若不覺，臉上甚至還帶了淺淺的笑容，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的，顯得分外乖巧。

    “紫靈前輩早就不在東陸之上了，而是在無垠海。”

    無垠海，竟然是在東陸之外！

    上光真君背在身後的手微微顫抖，難怪，當年他尋遍了東陸，卻始終不曾找到紫靈的蹤跡。

    而一旁的姜衍之，在聽到無垠海的時候，臉上也有了淡淡的波動，目光在靈初身上掠過，卻看見一雙漂亮的眸子正悄悄朝他眨眼。

    瞬間明白靈初意思的姜衍之鋒銳的眉眼微微柔和了一些，脣角勾起細微的弧度，接下了靈初的好意，“晚輩也查到了，當年紫靈前輩曾隱居於一處名爲十里青山的酒肆，後來被仇家追殺，那家十里青山的酒肆被毀，紫靈前輩也在追殺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想來紫靈前輩當時便是通過了什麼法子去到了無垠海，並在無垠海之上，開創了一個門派，名爲無妄齋，至今傳承不絕，日日有後人供奉。”姜衍之說完，目光一轉，靈初便接着說道。

    二人配合的倒是順暢。

    “還有嗎？她可曾留下隻言片語？那個追殺她的人呢？”

    前一句是問的靈初，語氣忐忑而低沉。

    後一句是問的姜衍之，聲音頓時變得陰狠。

    姜衍之先回答的，“那位追殺紫靈前輩的修士，早就坐化了，我是從那人的後輩口中得知的消息，當年紫靈前輩並沒有死在追殺之中，而是消失在了一處遺蹟之中，那處遺蹟有一座上古的傳送陣，紫靈前輩傳送之後，將那處陣法損毀了。”

    “我見到了紫靈前輩的一縷神識，”靈初看見上光真君隨着這句話而露出緊張和期待的面容，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紫靈前輩只讓我帶了一句話。”

    “何必執着。”

    何必執着。

    只這一句話，便勝卻了千言萬語。

    上光真君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最後只剩下一片黯然，他所有的精氣神彷彿都被這一句話抽走了，“拿了東西，走吧。”

    說着，揮了揮手，兩滴鮮血沒入二人的眉心，識海深處，彷彿有什麼破碎的聲音，一陣輕鬆之意涌上心頭。

    緊接着一股排斥之力將二人送出了洞府，靈初與姜衍之再一睜眼，已是在一片羣山之中，二人懷裏各自抱了一個玉盒。

    耳邊有淡淡的聲音，“我們兩清了。”

    洞府內，小橋流水叮咚，負手而立的男子仰頭看向洞府頂部那以無數螢石鑲嵌而成的星海，似是回憶起了什麼，眸光柔和而深情。

    “紫靈。”

    細碎的呢喃是愛人最深情的呼喚，負手立於小橋之上的人影隨着呢喃一起消散在了風中。

    十里青山，萬家煙火，星河長明，人間長安。

    何必執着，所有的恩怨情仇，且隨風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