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啓程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七兩生字數:5093更新時間:24/06/27 03:41:14
“我說,你打從回來就神神叨叨的,怎麼不說話?”代二朝着辰遠喊道。
“你住嘴,遠哥想事情呢。”辰遠沒說話,顧明倒是皺着眉頭也朝代二喊道。
“你喊個毛,還有你。打從回來就跟中了邪一樣,一直拿着個破木棍子比比劃劃,幹嘛吶!”代二也衝着顧明喊道。
“你忙你的,少管!”顧明嫌麻煩,衝着代二道。
“我早忙完了啊!”代二瞪着眼睛道,說罷圓瞪着的眼立馬彎成一個月牙:“你是不知道,那樂樂……”
“大哥!在麼在麼!”一聲嘹亮的喊叫打斷了代二猥瑣的表情。
“咋了兄弟!”代二立馬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跑了過去。
小王爺敞着衣襟就跑了進來,鞋跟也沒蹬,腳後跟一路跑來黑乎乎的,急着道:“爹說你們要走了?”
“這……我倒是不想走來着。”代二一手摻着冉雲的胳膊,一手撓着頭道。
“那就別走啊!咱天天喝酒,快活。樂樂要是不夠,我的兩個侍女也給你。”小王爺更顯焦急。
“哈哈!我兄弟就是敞亮……”
“小云,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等做完了,再回來找你喝酒,好麼。”辰遠這時過來,揉着冉雲亂糟糟的頭髮道。
代二白了辰遠一眼,應是嫌他打斷了欣然接受兩個妙齡女子的機會。
“遠哥,你們幹什麼去啊!怎麼走的這般匆忙,我還沒帶你們出去遊山玩水哩!”冉雲哭喪着臉說道。
“哈哈!我們就是去遊山玩水,不用你帶了。”辰遠玩笑道。
“真的啊!帶上我!”冉雲高興道。
“這你也信,我們當然不是去遊玩了,反倒很危險呢。”辰遠眯着眼睛道。
“沒事啊遠哥,你那麼厲害!我的結拜大哥也兇過火!能有什麼危險,是吧大哥!”說着朝代二擠擠眼。
“小弟說的不錯!”代二雙手抱胸滿意地點頭,看到顧明停下手中比劃的木棍死死盯着他,轉頭又道:“不過真的有危險,你還小,別去了。”
“那他呢?他不小嗎?”冉雲指着臺墨道。
“他不一樣,他是你顧哥的徒弟,自然要帶着。”代二道。
“是啊師叔,您就安安定定在這裏呆着,沒準過個三五日,我們就回來了呢。”臺墨衝過來衝冉雲一作揖道。
“師……師叔、我才多大!比你大不了幾歲吧!”小王爺驚道。
“您是二師伯的兄弟,我自然得叫您一聲師叔了。”臺墨理所當然地道。
“可是……”
“好了小云,真的有兇險,不然肯定帶着你。再說了,王爺也不可能答應你到處亂跑。”辰遠溫和地道。
“爹爹知道若是跟着你出去,定會答應的!遠哥,你就跟我爹爹說一聲唄,你一說,他指定同意。”小王爺甚至開始撒嬌了。
辰遠面對敵手,有一千種方法讓他就範,可唯獨面對朋友的請求,尤其是“小”朋友,他便絲毫想不出辦法。
冉雲見辰遠面露難色,只得撇撇嘴,道:“那這樣吧遠哥,你帶我出了這臨澤城就好。”
“你出城做什麼?”辰遠問。
“只是在這裏呆煩了,爹爹說我只要出了這城,就隨時對我的生命構成威脅。可我呆在這城裏,前兩日不也差點沒命了麼!”小王爺氣鼓鼓地翻個白眼。
“那……”
“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不知好歹!”王爺人還沒進院,聲音已經飄進來打斷了辰遠。
王爺一進門,兩步並到冉雲跟前,一把揪住他後脖子道:“走,回去給老子背詩去!別在這兒搗臊人!”說着就往院子外提。
“不是啊爹!我、我就是想去玉城參加詩會的啊!不是天下半數的學子都會去麼,我想去學習學習!”冉雲被拖着邊倒退邊大喊着,兩行鞋跟犁出來深長的印子在門口堪堪停住。
“你此言當真?”王爺看着手裏死狗一般的兒子,驚奇地問道。
“自然是真的啊爹爹!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啊!況且我此番行萬里路就是爲了讀萬卷書去的!”小王爺情真意切地道。
“那好!詩會在初九,今天才初四,去玉城兩日便到,後天我親自送你去。”王爺語氣也終於緩和,鬆開了揪着脖子的手。
“王伯,就讓我送小雲去吧,玉城也有兩萬域絕軍的,沒什麼大礙。”辰遠笑呵呵道,“域絕”是定西王的軍隊,取“蕩平西域,永絕後患”之意。
“可……”
“小云跟着我,您還不放心麼?”辰遠走過去,牽起冉雲的手腕,冉雲趕緊兩步藏到辰遠身後。
“那倒不是,有你一路照拂,比我帶兵親自送去還令我安心。”定西王道。
“只是你此去有重要的事,我怕這崽子不知輕重一直纏着你,誤了你的大事。”王爺又道。
“我只將他送去玉城兵營,去鳳凰嘴時自然不會帶着他。”辰遠笑道。
“那行,那就有勞賢侄了。”王爺說着居然作了個揖。
“哇!王伯,遠離硝煙這麼些年,您也學得跟酸儒一樣了嗎?淨整這些虛的,哈哈哈……”辰遠調笑道。
“你也是個兔崽子!”王爺見自己那麼認真地道謝,居然被對方嘲笑了,照着辰遠後脖子也是一巴掌。
“待會兒讓人背箱金條過來,路上用。”王爺冷哼一聲,覆手而去。
“不用一箱啊王伯,一人兩根就夠了,帶那麼多又不能吃,還光是個重。”辰遠衝着王爺遠去的背影喊道。
冉雲見父親已經走遠,高興地從辰遠身後蹦出來,牽住辰遠的手道:“走遠哥!照你說的,果真抓住了個人!”
辰遠也是一笑:“走,去看看。”
北大營的牢房裏,幾個兵士打着火把圍着木架,架子上捆着一個人,副統領趙除正用鞭子蘸鹽水在抽打,時而皮鞭蓋過慘叫,時而慘叫蓋過皮鞭。
“這叫聲不穩定啊!咋一會兒大一會兒小的?你在這兒九淺一深呢?”代二衝着揮鞭子的趙除笑道。
趙除也被惹笑了,伸手一遞:“你來。”
“我不打哭爹喊娘的廢物。”代二頭一偏冷哼道。
“別看愛哭爹喊娘,嘴可硬着呢,什麼都問不出來,只是說他好奇而已。”趙除搖着頭道。
“你是魅皖宗的人?”辰遠突兀地問道。
架子上捆着的那人擡起頭來,定定的看着辰遠。這人不是那天趙除帶隊搜查代二屋子時三番五次攪局插話的那人,又是誰?
“不是?那你是銀城那邊的人?一笑堂?”辰遠又問。
那人眼睛又睜大了幾分。
“也不是,但是看來這兩個地方你都知道。”辰遠笑道。
“算了,料想你也不是什麼重要角色,小狗腿一根罷了,什麼都不知道。”辰遠搖搖頭。
“這人是幹啥的?”顧明好似什麼都不知,問道。
“那日我們進王府前,不是有好幾個人暗中盯着我們麼。”辰遠說。
“嗯。”顧明看向辰遠,點點頭。
“然後第二日以及後面兩日,我們再出王府去的時候,已經沒有人盯着我們了。”辰遠道,
“哦,王府內有他們的人,不需要盯了。”顧明懂了。
“嗯,再一個就是,他們想盯着的不是我們,是我們的東西。”辰遠道。
“那個箱子。”顧明說道。
“嗯,那些人想拿回那個東西。”辰遠道。
“他們是誰啊?怎麼安插人進的我們王府?他們要那個空箱子又有何用?”小王爺這時出聲道。
“他們是誰我們暫時還不知道……什麼?!空箱子!箱子是空的?!”代二突然跳腳道。
“狗日的!裏面的東西呢?!”代二說着向木架走過去,一把拔掉了那人鬢角的一股頭髮。
“啊——”那人撕心裂肺的叫喊,“我不知道!我打開就是空的!”
“放你娘的屁!”代二又將他另一邊鬢角的頭髮撕了下來。
“啊!”那人只又叫了半聲,便昏過去了。
“真是空的大哥,我眼看着他打開的,打開就是空的。”冉雲這時也咧着嘴對代二說道,生怕幾句話沒問完這人已經被代二給剃度了。
“怕是提前幾日已經開過一次,提前給拿走了。”代二道。
“不可能,前幾日馬都在我院中,兵丁未經允許不得進我院來的。”冉雲說道。
“昨日遠哥交代我說把馬遷到外院的馬廄交代馬伕喂些好料,說要趕路。然後叮囑我隨時盯着,看誰會偷摸過去動那馬背上的箱子。”冉雲又道。
“那興許是……”
“好了他二哥,真的是個空箱子。”辰遠笑呵呵的攔下了又要幫對方剃度的代二。
“啥?那東西呢?”代二呆了。
“在墨墨的鋪子裏,我從那裏出來的時候就拿的是個空箱子,東西留在那了。”辰遠道。
“啊?鋪子都沒了!”代二喊道。
“那東西怎麼都毀不了,你覺得一點火能把它怎麼樣?若是火能烤化,銀城那些人費那勁才煉化那一點?”辰遠笑道。
“是啊!在不確定暗中有無敵手,前景不明的情況下,讓它留在廢墟裏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顧明點點頭道。
“什麼時候掉包的居然連我們也瞞着,好一個陰陽人……”代二又嘀咕着。
辰遠翻了翻眼睛,道:“把他放了吧,他就是個可憐的嘍嘍,什麼有用的線索也提供不了。”
“放了之後派人跟着他,看他去哪,找誰。能有收穫算是運氣,沒有也正常。”冉雲這時候道。
“哎呀!不錯呀小云,還有點計謀在裏面。”辰遠笑道。
冉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估計不會有什麼收穫。”
“那就這樣,我們先去那店裏的廢墟下取那東西,然後直接一路上鳳凰嘴。”辰遠道。
“好,走。”顧明很是乾脆。
“終於要出發了!”冉雲滿眼激動之色。
“樂樂……”代二一臉落寞。
“走!”顧明過來照他後腦一巴掌,率先出了地牢的門。
“還在。”辰遠拍着吹乾淨骨架上的黑灰,箱子已經被大火燒了個乾淨,連裏面的這骨架也被燒的黑黑的了。
“完好無損。”顧明湊過來看一眼道。
“這骷髏都水火不侵,那這人活着的時候得多兇殘!”代二咂着嘴道。
“這也沒個箱子了,得找個什麼東西裝它啊,不然就這麼拎着走在路上得多顯眼。”顧明四下張望着,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東西。
“不用,我來。”代二說着解下了外衣,穿在這骨架身上,又脫下一隻襪子,撕開了當面罩系在它腦後,另一只襪子乾脆套在頭上。
“你騎着你那小賤馬,我把他綁在你背後,這樣遠遠看去像是你帶着個人。”代二收拾妥當,衝着顧明道。
“還是你騎馬吧,我近來腿腳有些鬆弛,練練腳力。”顧明道。
“嘁,堂堂孤峯少掌門,怕個死人骨頭。”代二將骨架往背上一扔,頗爲嘲諷地斜看顧明一眼。
顧明也不搭腔,看着代二跳上馬,一拍馬屁股:“駕!”
追月鼻子哼哧兩聲,扭頭看看背上的人,又看看顧明。見顧明笑着點點頭,才不情願地甩開蹄子,慢悠悠小跑起來。
“走吧。”辰遠笑道。
“走嘍——”顧明朝遠處喊一聲,兩個人影向大路跑來。卻是臺墨不想重臨此地,在那裏遠遠候着,小王爺年齡相仿,卻也陪着這個師侄聊天。
幾人一路不疾不徐,緩緩向着玉城進發,過了玉城,只需一日,便能到鳳凰嘴。
小王爺冉雲一路上都很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會兒跑去這裏看看,聽到潺潺的水聲也會跑去山澗邊,瞅一眼立馬又跑回來。衆人走到路線是一條直線,他的足跡若畫出來那是一條蜈蚣。打他記事起就沒獨自出過遠門,就連去城外狩個獵,也至少能跟個兩百甲士。還都是唯王爺親命是從的那種,自己這小王爺命令他們不許跟着,人家連理都不理。就連他故意耍刁,拿鞭子抽打,人家就那麼支棱着,眼皮都不擡。總之就是寸步不離地跟着他,恨不得解手都幫他牽牛子。
“遠哥,去了玉城,你們住一日吧?”冉雲跑來喘着氣道。
“住一日幹什麼?我可不會作詩。”辰遠笑呵呵地撫着冉雲的頭。
“嗨!遠哥,你真以爲我去那什麼勞什子詩會嘛!”冉雲瞪大眼睛道,“我不這麼說爹能讓我出來麼!”
“哈哈,我就說你怎麼喜歡上吟詩作對了。”辰遠笑道。
“那有啥用?大軍壓境的時候,我衝到陣前一抱拳說‘諸位敵軍,且聽我吟詩一首!’然後他們就退兵了?”冉雲嗤之以鼻,“還是兩軍交戰,難解難分之時對方出上聯,我若對出來,就算我軍大捷?”小王爺又冷笑一聲。
“也不盡然,好的詩文流傳千古,千百年後都能鼓舞人心。譬如一句‘只解沙場爲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就激勵了不少你們的域絕軍呢。”辰遠道。
“那是自然,像這種詩句我也會背,什麼‘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什麼的。我是不喜歡那些娘們唧唧的酸秀才,整兩句病懨懨的哀愁啥的,給老子入伍,老子讓你一天傷春悲秋。”冉雲忍不住呸了一口,“可憐我南啓文人,盡是傷春悲秋之輩。”小王爺又嘆道。
“你出身軍旅世家,自不喜歡這一套。”辰遠道。
“就算不出身軍旅,我也不喜歡那一套啊!”代二適時地插嘴道。
“你滾一邊兒去,你知道個屁的詩詞,這話頭你也敢接。”顧明嗤笑道。
“我咋不知道!”代二一吹鬍子道,“你聽好了!一雙玉臂千人枕,一點朱脣萬人嘗。是詩不是?”
“呃……是吧。”顧明手扶着額頭道。
“你再聽,妓女吹金管,庖丁洗玉盆。是詩不是?”代二又道。
“有這詩?”顧明都愣了。
“有的。”辰遠跟小王爺同時點點頭。
“你再聽!何處春深好,春深妓女家。眉欺楊柳葉,裙妒石榴花。是詩不是?還是四句。”代二面色已有些猖狂。
“是詩是詩……”顧明眼睛都閉起來了,揉着太陽穴,像是頭疼。
“你再聽!妓女……”
“行行我知道了二哥!您才高八斗!您滿腹經綸!”顧明連忙制止代二背詩。
“哈哈!他二哥,這都誰教你的?”辰遠樂不可支。
“學問這種東西全靠自覺,等着誰教你?自己找着學。”代二嚴肅地道。
“好好好,果然是有興趣才能出學問。”辰遠道。
“少舔勾子,跟上了!駕!哈哈哈哈……”代二一拍馬屁股,大笑着離去。
幾人一路上就這麼走走停停,吵吵鬧鬧,時而講些趣事,時而鬥嘴追逐。夜裏也不住店,在小王爺的強烈堅持下,每晚都在野外生一堆火露營,吃食也不買現成的,就抓謝野雞野兔鴿子之類的,說這才是江湖好漢的生活。第三天傍晚,衆人遠遠望見一腳城樓,城樓後是巍峨的青山,樓與城牆看去就像是鑲嵌在山上一般,實際上玉城距那背後的青山百里有餘。此時累了一天的夕陽正要躍去那青山後沉眠,辰遠長舒一口氣,道:“斜陽棄東海,遠山抱孤城。”
“好詩!好詩啊遠哥!”冉雲拊掌道。
“哈哈!學你二哥一句:少舔!”揉揉小王爺腦袋,道:“進城!喝酒!”
“好!我請!”小王爺興奮地跳起來喊着,不知從哪裏抽出兩根金條來,舉過頭頂敲的叮噹作響,一溜煙向着城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