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羅慕路斯也是韓國人麼?(上)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正統大汗阿里不鴿字數:2025更新時間:24/06/27 03:40:05
    另一方面,爲了避免今後走向“羅慕路斯也是韓國人”這種論述,也得想辦法解釋合法性獲取的問題。

    這也是雍正思路中,面對的困難的後半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相對於其他文明,中原人的一個主要特點,就是長期災害和戰爭帶來的強大組織能力。想要挺過威脅,大家必須以更加嚴密高效的形式進行組織,向團體讓渡更多權力,服從上層的指揮。

    中原文明的特質,很大程度都是來源於此。後世人們給出的各種讚揚或是批判,也基本上都是圍繞着這一點展開。

    有人把這稱爲社會學的早熟,不過郭康見了這一圈其他文明,覺得更合適的說法還是“過度軍事化”——相比於其他文明,這才是中原人最突出的特質。而社會組織和相關理論的完善,只不過是服務於軍事的手段,所以跟着發展了而已。

    而現實是,且不提各種災害。按後世人的統計和計算,人類歷史上總共發生過一萬多次戰爭,其中三分之一都是中原文明打的。他們生活的就是這種環境。

    大概是隨着後來技術的發展,以及各種組織方式的成熟,後人漸漸不需要這麼“瘋”了。整個中原文明,軍事化的程度其實是在下降的。

    在郭康那會兒,曾經有人發掘出了商朝的遺址,發現了個奇怪的現象:他們的屋子很小,爐竈也不夠一家人做飯用的。經過調查和計算,人們才發現,這些住宅本來就不是給家庭使用的。

    那個時代,成年男性和女性是分開居住的,哪怕結婚生子之後,孩子也和母親在一起。而衆多男性則專門集中在一起,這很可能就是爲了應對軍事要求。

    簡單來說,就和斯巴達人那種情況差不多。不過斯巴達人只有一個城邦,而商人到底搞了多大規模、有沒有其他人效仿,就不知道了。

    但有一點。這些人要是看到自己後代的樣子,大概率是會覺得他們過於軟弱,毫無中原人的信仰與精神吧……

    在這樣高度軍事化的羣體裏,指揮者的權力也比其他文明更大、更穩固。用古羅馬比喻的話,就是這個文明常年處於戰爭狀態,所以掌權者日常就是軍事獨裁官。

    而這會帶來一個問題,那就是人不可能總是做出正確的、有利於羣體的選擇。權力和責任總是對應的:無所不管、把一切資源都整合起來用於對抗災害的強大權力,對應的就是無所不管、一切事情都要它來承擔責任的無限制義務。

    平時,指揮者能以大局爲理由,直接拒絕反對意見,乃至用強力手段壓制其他聲音,要求所有人爲了目標出力。因爲戰爭和水患都是拖不得的,重要的時間點往往稍縱即逝,根本沒時間給大家博弈、討論。而且,它們關係到的利害也非常重大,其他的各種要求都可以爲之讓步。

    西門豹治水時說,“民可以樂成,不可與慮始”。民間雖然對於西門豹的驅使不滿,但還是在規則的強制要求下完成了水利施工。最後發現確實有益,就沒人再指責他,也不認爲他的話是蔑視自己。長期以來,整個制度就是如此運行,人們也被教育要服從規則,爲了集體利益做出貢獻。

    但另一方面,在面對戰爭和水患的時候,任何決策錯誤都是致命的。而且,往往也沒時間去討論和更改。同時,因爲決策者權力高度集中,所有的誤判都會被放大,招致嚴重的後果。因此,一旦決策者出現嚴重問題,就需要用儘快的方式把他排除出去,而這種最高效的方式,往往就是通過肉體消滅實現的。

    無論是信陵君救趙,還是項羽破釜沉舟,爲了奪取兵權,都採用了直接擊殺原本將領的手段。但之後,這些故事卻被傳爲美談。其中的邏輯,自然也是不難分析的。

    因此,在外人看來,中原政權的運轉過程,可能顯得十分酷烈。平時的管制十分嚴格,而一旦出事,立刻刀光劍影。

    這種特點,也沒法拿單純的“好”、“壞”來判斷。因爲人類社會和自然界一樣,很多時候沒法定義“先進”“落後”,只能用“適應”來衡量。既然其他方式適應不了黃河,那就只能這樣了……

    而中原的政治哲學,也都在體現着這兩個方面。

    比如最典型的儒學,其實有兩部分。就像孔子強調社會關系時,總是成對說一樣,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關係也是共同存在的。

    一方面,理論中主張,所有人平時都要遵守規則,在禮制的約束下活動;另一方面,它也不斷強調,能力不合乎要求的人要趕緊離開掌權的位子。

    在孔子的時代,這種表達還比較溫和,只限於對大小貴族的要求,對於社會頂層和底層沒有涉及。

    到孟子的時候,隨着“士”的範圍進一步擴大,對普通人也有了要求;而對應地,能力考覈的範圍也擴大到了君主,產生了“誅一夫”的理論,要求用暴烈的方式淘汰不合格的統治者。

    後世統治者當然只想要其中一方面。這一點從傳世典籍的流變裏,能夠直接看出來。

    後世人曾經發掘出了戰國時代楚國的儒家簡牘,與《大戴禮記·曾子立孝》的相同段落進行對比。結果發現,簡牘裏說的是“君子之立孝,愛是用”,而傳世文獻裏則成了“忠之用”。孝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之一,也是若干禮制的基礎,結果把基本定義都給改了。

    後面的文字裏,簡牘中列舉了對於君、臣、父、子、兄、弟六個方面的要求,但傳世文獻裏,對於君、父、兄的義務都被刪掉,只剩下三個了。類似地,簡牘裏“孝而不諫,不成孝”這樣的,整句都不見了。

    但問題是,中原的哲學非常注重實用,並不是憑空架構的神學體系。這些理論是對於客觀現實的描述,把它們刪了,也不代表需求會跟着消失。古人嘲諷說:“坑灰未冷山東亂,劉項原來不讀書”,這種行爲,最後也沒能讓任何一個王朝哪怕晚滅亡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