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康和朱文奎討論完,才發現狄奧多拉不知道跑哪去了。
“人呢?”郭康有些疑惑。
“可能是太枯燥,聽不懂吧。”朱文奎看了看滿地的圈圈,和手裏筆記上密密麻麻的數字,倒是頗有自知之明。
“算了,回頭慢慢找她吧。”想起狄奧多拉之前的“約談”,郭康心裏就有點犯怵:“我感覺我也需要個頭箍了。”
“這是什麼話!”朱文奎立刻搖頭,勸慰道:“都是些日常瑣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何必如此糾結?公主她也是關心你,大家交流下,誤會都能化解的。有什麼需要的地方,我也可以幫忙啊。”
郭康正想表示感謝,旁邊的讓娜卻不樂意了。
“那你剛纔是怎麼給我說的?”她瞪着朱文奎,連連抱怨起來:“哦,你好兄弟不高興,就趕緊安慰;妹妹不高興,就給她打個鐵箍是吧?有這麼對親人的麼?伱這麼喜歡鐵箍,怎麼不給自己打個啊?”
“我也不是有意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唄。”朱文奎也不高興了:“別人讓我打,我還不給呢。”
“行了行了,你哥也是關心你,以爲你真想要。”郭康也幫忙勸說:“要不回頭咱們仨一人一個算了,誰也別比誰特殊,行了吧……”
“?”讓娜一臉問號。
“那,那回頭再討論吧……”郭康只好強行糊弄:“我還得想辦法應付狄奧多拉呢,其他的事情只能放一放了。”
“我就覺得,你們這點很怪。”讓娜不饒人地說:“你們天天抱怨希臘女人麻煩,但你們就沒想過,這件事,你們也有責任麼?”
“怎麼了?”朱文奎問。
“知道希臘人有問題,你們卻還一直跟她們通婚,讓她們掌控後宮權力。”讓娜指出:“你看,不管是太后專權,還是那個什麼史則天搞事,不都是你們自己的制度允許的、官員和軍將們都默認的?這就只能怪你們自己了吧。”
“我們也是沒辦法。”郭康開始倒苦水:“在其他地方還好,當地人的牴觸一直不大。但在希臘地區,我們一開始,就是靠姻親和收養關係,才得以立足的。”
“這邊的地緣局勢,你也知道。黑海的出口,和進入地中海航線的幾個重要區域,都是希臘人的聚居地。所以,想要進入地中海,打通商路,讓國家富裕起來,就得穩定控制希臘地區。”
“這個地方跟當今的中原不同。當地人就喜歡認宗教、認血統。雖然希臘人自己也發展出了選官制度,但就算本地人,爲了讓地位更鞏固,都很喜歡認個義父或者乾脆冒認個祖宗。”
他舉例道:“你看,我們宮廷裏,一大堆姓杜卡斯、姓科穆寧的希臘人,其實沒幾個是真的。很多人,都是突然從哪裏冒了出來,然後就開始宣稱自己是當年的巴塞琉斯,走丟了的親戚。”
“我聽說,在法蘭克國家裏,也是如此。是這樣的吧?”
“這個倒是沒錯。”讓娜被他盯着,只好點點頭,加入他的話題:“很多人在冒充查理曼時代的老貴族後代,王室就算能查出記錄,爲了任用人才,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大家都很在乎血統,但血統又確實不能保證人才。結果,就只好默許有能力的人假冒血統,來開放一個選拔人才的渠道了。”她感嘆道:“聽起來挺諷刺的,不是麼?”
“至於神羅……”她想了想:“我懷疑大空位時代之後,神羅那邊還有沒有能力,去查證每一個貴族的下落。就算真有個流落的旁系,估計也找不到對證吧。”
“是吧。這點,全世界都一樣的。”郭康說:“當年海倫娜太后,自己給官員們說,她在嫁到紫帳之後,才知道科穆寧家族的人丁居然這麼興旺。每年提拔的希臘官員,都有一小半是她失散多年的親戚。”
“連我們第一次進入大都,都藉助了這方面的習慣。你們記得之前,給你們送文件的那個曹建吧?”他問。
“我記得呢。”朱文奎說。
“他家的先祖曹蒙,當時作爲使節,和希臘人談判。期間,他和當時的宦官首領米海爾建立了合作。米海爾很看重他,甚至收他爲養子,作爲自己的繼承人。也是在他們的幫助下,我們才入城平定了混亂。”郭康介紹道。
“我們對羅馬的統治權,也是通過聯姻獲得的。按羅馬傳統,紫帳汗廷確實有繼承帝國的權力,希臘人也不能不認。”
“即使如此,在第一次進城之後,我們都面臨着巨大的挑戰。兩位正在內戰的希臘官家,居然聯手起來對付我們了。”
“這件事情太反常了,簡直不符合希臘人的行爲邏輯。”他連連搖頭:“你們看,希臘歷史上,有過這種事情麼?不應該是他們爭相賄賂我們,讓我們帶他自己當共治皇帝,並且消滅對方,才更合乎歷史常態麼?”
“你們當時幹了什麼?”讓娜感覺很奇怪。
“我祖先郭蓋記錄過這件事。”郭康說:“當時,大家覺得,要宣傳我們是正經的羅馬人,和那兩個亂政的希臘官家不一樣。”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初來乍到,必須展示新氣象,才能讓衆人服氣。於是,他們把娘娘廟裏的十字架啊、天兄啊什麼的,都搬出來不少,另做了個羅慕路斯雕像放進去,召集大家進行祭祀。以此表示,我們是正統羅馬人,從來沒有忘記羅馬的道統。”
“啊……”
“那會兒的希臘人跟現在不一樣,極端的很,當時就有人受不住要鬧事。”郭康連連搖頭:“我們調動軍團士兵,彈壓了好幾次。結果,李玄英他祖宗看戲誤事,還是給人轟出來了。”
“那後來怎麼解決的啊?”讓娜對希臘人的轉變,很是好奇。
“後來不是奧斯曼軍隊在城外紮營了麼。”郭康說:“塞爾維亞軍隊失敗之後,奧斯曼人把附近的教堂都拆了,就留了一個,改成天方寺臨時用着。”
“希臘人很害怕,當時的大牧首緊急把我們拜過的、羅慕路斯以下的各位先祖,批量追認爲聖人,宣佈祭拜他們都合規了。之後,這種事情都好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