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最後的一幕

    言靈，時間?零！

    昂熱的速度快得像是獵豹，瞬間越過了與康斯坦丁漫長的間隔，路明非也是見過世面的人，各種bug級的混血種見過不知道多少了，但無論是三度爆血的楚子航，還是貴爲日本黑道的皇帝源稚生，亦或者妖冶的源稚女，都比不了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

    校長頃刻間接近了龍類，手中握着那柄折刀，火光照亮了刀身，上面扭曲的紋路就像是刻在墓碑上的銘文。

    “路明非！”校長的聲音在空氣中炸開。

    路明非手中握着黃金沙鷹，視線隨着昂熱的身影移動。

    在時間零領域裏，只有他和昂熱還能再正常的行動，可以說，他是昂熱唯一的隊友。

    圍繞着康斯坦丁身邊的熔岩飛濺，熾炎放射，但速度慢得就像是輕飄飄的羽毛，遲緩無比，猶如電影中被刻意放慢的鏡頭。

    看電影的人都很清楚，電影中的慢鏡頭都是絕對重要的畫面，所以導演才不會允許你有任何的忽略。

    此刻，昂熱就是那絕對重要之人。

    泛着紅光的折刀在火焰和熔岩的縫隙中切入，昂熱割裂了康斯坦丁的肌體，動作流暢忍不住讓人想起庖丁解牛的典故，在昂熱的刀下，身爲青銅與火之王的康斯坦丁和庖丁手下待宰的肉牛沒有區別。

    昂熱揮舞折刀，劈開康斯坦丁筋骨間大的空隙，插入骨節間的空穴之中，熔岩四射，赤紅的血液飛濺。

    康斯坦丁的兩條手臂落在了地上，昂熱一個照面就切斷了他的雙臂，而康斯坦丁的面孔才剛剛由憤怒向着疼痛轉變，眼睛裏是還沒有熄滅的火光。

    沒等他做出應對，校長就已經從他的正面消失了。

    刺啦——

    昂熱在康斯坦丁的額頭豎劃一刀，表面的灼熱火焰裂開了，昂熱手腕一抖，細密的血珠就被折刀甩落。

    一隻赤金色的眼睛從傷口中爆出，佈滿了殷紅的血絲，緩慢地轉動。

    “當我爲你破開他的防禦，你會看見一隻轉動的眼睛，他的第三只龍眼，那是他的要害，瞄準他的額頭，用這賢者之石射擊那裏。”

    昂熱把黃金沙鷹交給路明非時說的話重新在耳邊浮現，路明非知道那只眼睛就是第三只龍眼，康斯坦丁的要害。

    路明非舉起黃金沙鷹，對準了康斯坦丁。

    這是校長爲路明非營造的完美機會，路明非只要把賢者之石磨製的子彈射中龍眼，他就會是殺死康斯坦丁的英雄。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路明非沒有失手的道理。

    等等。

    自己在做什麼？

    路明非的手停下了，他猛然打了一個冷戰。

    昂熱替路明非擋住了來自康斯坦丁的仇恨，失去了遊走於生死之間的壓力，路明非戰鬥中已經繃得快要斷裂的神經鬆懈了下來，空氣灌注進肺部，洗刷了一切的混沌與空白。

    路明非大腦重新清明。

    我只是想攔住康斯坦丁而已，爲什麼現在已經到了要殺死他的地步？

    這一幕……是不是和上一世有點相似？

    路明非的身體僵住了。

    如果說，康斯坦丁的結局依舊是死在校園。

    那老唐……

    恐懼握住了路明非的心臟，就像是無數的毒蛇在胸膛遊走，那冰冷陰暗的感覺幾乎讓路明非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

    路明非迴歸以來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就算是老唐突然出現在了校園內，路明非也能努力的壓制住自己不安，努力帶老唐逃離出卡塞爾學院。

    就算是康斯坦丁復甦，朝着路明非他們飛奔而來，路明非也能燃燒生命用“爆血”和“不要死”把他攔下。

    但此刻，巨大的恐懼就像是子彈一樣穿透了路明非身體，名爲勇氣的血液灑盡，似乎自己身體中的一切都被抽走，路明非手都忍不住哆哆嗦嗦起來，幾乎要握不住手中的黃金沙鷹。

    路明非顫顫巍巍地回頭。

    一道熟悉的身影躺在了卡塞爾學院內，他似乎剛從睡夢中醒來，慢悠悠的擡頭，頭髮雜亂無章，露出一張喜相的臉。

    “老唐！”路明非的聲音有些顫抖。

    “哥哥！”康斯坦丁的聲音傳來。

    即便是在時間零的領域之中，即便老唐不在康斯坦丁的視線以內，康斯坦丁依舊在察覺到了自己哥哥的存在，驚喜的出聲。

    這是火系言靈的探測，也是他們雙生子血脈的聯繫。

    遲疑時間太久了，路明非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射擊機會，時間零的效果即將過去。

    昂熱嘆息一聲。

    寒光閃過，泛着紅光的折刀被昂熱插入了康斯坦丁的第三只龍眼！

    灼熱的龍血爆出！

    康斯坦丁痛苦地捂着額頭，如同被扔進地獄中的硫磺泉裏那樣嘶叫着，身體劇烈地抽搐着，昂熱的折刀上塗有針對龍類的劇毒，劇毒已經破壞了康斯坦丁的核心，也宣告着這只龍類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一直籠罩在康斯坦丁身上的火焰與熔岩忽然開始崩潰了，就像是年久失修的牆磚般一一剝落，足以融化鋼鐵的火焰熄滅，滾燙的熔岩滴落在地面，冷凝成漆黑的石塊，滋滋冒煙。

    康斯坦丁最本來的面目露了出來。

    一切屬於龍類的異常消失之後，他就是一個很年輕的男孩，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的樣子，小小的一張臉，眉色很淡，皮膚是病態的白色，包裹住凹凸的骨骼，身體消瘦得就像是一隻流浪了很久的小狗。

    時間零解除。

    路明非忽然看清楚了，之前並非他的錯覺，在康斯坦丁的胸膛一直到腰身，確實都有一道巨大的創口，鮮血淋漓，露出翻滾着的黑色血肉，似乎剝開傷口就能看見他的心臟。

    這一道創口和康斯坦丁額頭上的創口，明顯是同一個人所留。

    很痛吧，康斯坦丁。

    無數的記憶在路明非的頭腦中炸開，像是碎裂的彈片般在他腦海裏橫衝直撞，神經被割裂，許多從來沒注意到的信息被路明非重新想起。

    爲什麼，昂熱一直都在冰窖之中，康斯坦丁還會被未覺醒的老唐喚醒？

    爲什麼，昂熱上一世會不阻止覺醒後的諾頓從卡塞爾學院逃離？

    一切忽然都清晰了。

    喚醒康斯坦丁的根本不是老唐，而是昂熱！

    要殺死青銅與火之王雙生子的不僅有路鳴澤，還有昂熱，還有把老唐送來卡塞爾學院的神祕黑手……

    這是一個天羅地網的殺局，無數的刀俎都以備好，鋒利的刀刃泛着血光，老唐和康斯坦丁都只不過是待宰的牛羊而已。

    這就是所謂棄族嗎？路明非忽然想起了夏彌的自稱。

    所有人都要殺死這對雙生子，路明非卻天真的以爲，自己可以輕而易舉的阻止悲劇的發生。

    別傻了。

    不是死去的人都像葉勝和酒德麻衣這樣無關緊要，讓你救活也無所謂。

    有些人的結局早就被黑暗中用血墨寫好，就像是命運三女神的紡織的絲線，誰都不允許更改。

    老唐是如此。

    遠在東京的那個女孩，似乎也是如此……

    “更換實彈！”

    所有學生的通訊頻道裏，都響起校長的聲音。

    路明非意識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是，拼了命向着老唐奔去，因爲太過用力顯得面孔都有些可怖。

    他的體力本應該已經被“爆血”和“不要死”榨乾，但他此刻硬生生從自己的乾涸的肌體中重新擠壓出了力量，全身上下的每一個關節都在在吱吱作響，血管猙獰暴起，似乎下一秒就會因爲承載不了這樣的壓榨而崩潰，分崩離析。

    康斯坦丁閃動膜翼，搖搖晃晃的飛起，昂熱的折刀還插在他的龍眼之上，沒有拔出。

    “哥哥……”

    老唐已經醒來，看着那個朝着自己而來的陰影，驚駭地後退。

    所有的學生都聽見了校長的命令，曾經的訓練讓他們沒有一絲猶豫，每個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退下了無害的弗裏嘉子彈，換回了足以擊穿鋼板的實彈。

    數百支槍械瞄準了在黑夜裏滑翔的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徒勞的揮動雙翼，跌落在老唐的面前，赤紅的鮮血順着他的膜翼滴落。

    康斯坦丁此刻的速度根本不可能逃離子彈，不過他似乎也沒打算逃。

    黑暗中，扳機扣動。

    路明非拼命地衝過去，想要帶走老唐。

    無數的子彈傾瀉而出，槍聲轟鳴，就像是有人在黑夜中奏響了宏偉的交響樂，康斯坦丁忽然意識到自己給哥哥帶來了危險，全力張開了雙翼，就像是巨大的屏障，把老唐和路明非包裹在其中。

    槍口噴涌的火蛇幾乎點亮了卡塞爾的校園，數以千計的實彈命中康斯坦丁的身體，核心崩潰以後，康斯坦丁就失去了操縱金屬的言靈之力，所有的實彈都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的身軀之上。

    美麗的龍軀破碎。

    學生們不斷地射擊，一個彈夾打空就換另一個，他們都見識過康斯坦丁的狂暴，所以此刻絲毫不敢停手。

    在這樣暴烈的彈幕中，康斯坦丁有些瘦小的身軀始終死死地站着。

    老唐的頭被路明非強行按了下去，不讓他看這一幕。

    所有彈夾打空，最後一顆子彈離膛，校園裏瀰漫着刺鼻的硝煙，慢慢有人站了起來，然後接連不斷，所有人都看向那一個他們傾瀉火力身影，即便如此多的子彈打上去他仍然屹立不動。

    【他的身軀破損得像是一具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朽屍，無數透明的彈孔，他的龍類骨骼再柔韌，在失去了言靈之力以後，也不過只是一種好的材質而已。張開的膜翼上所有骨骼和關節都碎成了粉末，正在一片片下墜。他不再流動光輝了，變成了慘淡的灰白色。】

    康斯坦丁看了看老唐，目光流露出絲眷戀，以後又對着路明非虛弱地笑：“謝謝……”

    他小小的腦袋無力的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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