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看法
類別:
玄幻奇幻
作者:
夜鷹三零七字數:2905更新時間:24/06/27 03:28:17
“我們這裏不歡迎城裏人。”
說完,酒保朝身後打個手勢,兩個身材壯碩、剃着短髮的年輕人走了出來。他們手提沉甸甸的棍棒,像屠宰場用來敲昏動物的那種。
“別再前進了,我最後警告一遍,我們這裏不歡迎城裏人。”
酒保警告着推門而入的來客。
剛開門營業不久,第一個客人竟是城裏人。他最討厭的就是城裏人。即便如此,他的眼睛還是盯着那鼓鼓囊囊的口袋。
人總不會跟錢過不去。
若來客執意不走,他不介意打劫一番。
“我可不是城裏人。”
來者滿臉無辜,綠色的眼眸充滿困惑,嘴裏嚼着一根細長的木棍,不知是餓了還是純屬打發時間。
他聳肩搖頭,露出友善的姿態,用他能做到的最柔和的腔調說道:
“您不能因爲我長得帥就以爲我是城裏人吧?那您這思想可不對,難道下城區就不能有長得帥的人了?您不光將美好的事物拱手相讓給上層人,還在貶低自己,貶低了整個底層民衆。帥與美可不是上等人的特權。”
“下城區可不會有綠眼睛的人。”
似乎被來者的話觸動了,酒保揮手示意打手放下武器。
“快走吧,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三次。城裏人在這一週內做了什麼,您不會不知道吧?別告訴我您相信報紙上的說辭,只有蠢貨才會相信什麼煤氣管道爆炸。趁我還沒發火,趕緊滾!滾出下城區,否則說不定什麼時候,您就會被自己的同胞炸死。”
“我都說了我不是城裏人,”來者強調,“但凡牆花還在,我肯定不會來工業區喝酒啊,別廢話了,這兒能調蘋果白蘭地嗎?”
說完,格里安·佐默大搖大擺靠近酒保,發現酒保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從施比岑貝格廳長的私宅出發到現在,他身上的傷幾乎痊癒。估計再過一個小時,精神面貌會更上一層樓。
“蘋果白蘭地啊,能,當然能。”
聽到來者說起“蘋果白蘭地”,酒保不再阻攔,這詞讓他想起一個人。
牆花酒館很有名氣的、代號“白蘭地”的賞金獵人。
據傳聞,這名賞金獵人就擁有一雙綠眼睛,光靠着那惑人雙眼,蜜蜂般的桃花運環繞其周身。
這人會是“白蘭地”本人嗎?
他不是在牆花之夜死了嗎?
酒保直勾勾盯着來客的臉。確實很帥,身高也夠高,一看就是感情上的人渣。
“您怎麼能證明您是‘白蘭地’本人,牆花之夜裏可沒有倖存者。”
酒保對來者的身份還是有所懷疑。
但他不是初出茅廬的傢伙,不會出口譏諷。很有禮貌地對後面喊了一句“蘋果白蘭地”,感覺不放心,又親自跑到調酒師那邊囑咐了一番,好半天才握拳歸來,彷彿招待“白蘭地”會耗費他半生精力。
“我就不能是那天晚上不在嗎?怎麼一個個都認爲我那天一定會死呢?還有,我以爲您會親自給我調酒呢。”
格里安不做解釋,任由酒保發散思維。
他很少來下城區這片叫做工業區的地方,印象中他只來過兩次,還都是爲了同一個賞金。
在整個下城區,工業區的人口密度最大,住滿了工人及其家屬,環境最爲惡劣。大部分建築物都是灰黑色的,無論走在哪兒,都能聽到不斷的機器轟鳴聲,儘管喧囂不斷,卻給人荒涼與寂寞的感覺。
簡直是下城區中的下城區。
“我調酒的技術不好,也就能調製點最簡單的酒水,”酒保說,“您想聽打擊樂嗎,我這兒有個在教堂幹過的夥計,定音鼓打得不錯。”
“不收錢就聽。”
格里安坐在椅子上,悠哉愜意,推出一張紙和兩張鈔票。
咚咚咚——
鼓聲響起,聲音清脆有力,讓人心跳加快。
格里安瞄了眼角落裏賣力敲打定音鼓的演奏家,那人沉醉在自己的表演中,動作熱烈激情,彷彿舞池上都有虛影與他一同舞動,陷入永恆的狂歡。
“我想知道這個地址在哪。”格里安指了指推出去的紙條,“方便找個人帶我去嗎?”
根據施比岑貝格廳長給出的資料看,這位假格里安住在工業區,是一個工廠員工。
或許是查出來的資料就很模糊,又或者是廳長認爲自己對下城區很熟知,總之,格里安找不到那個地方,他只好來到消息最靈通的地方碰碰運氣。
他希望今晚就能搞定,這樣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然後趁着明天的空閒時間,去酒館找個人約一發。
酒保看了眼紙條上的地址,雙手拄着吧檯,嘴角微勾,“知道,但是您總得付出點什麼。”
“我想您應該不缺錢,下城區經過這一遭之後,這邊的治安更差了吧?您需要我幫您整治一下治安嗎?”
格里安看得出這酒保是個“使徒”。
與魔鬼進行了等價交換的傢伙們,經常在最亂的地方充當正義使者,驅趕或斬殺“羔羊”。
說是如此,本質上是“羔羊”一發瘋就會燒殺搶掠,擾亂當地收入。所以“使徒”們經常會聯合行動,將自身稱作“銀衫黨”,迅速整治治安,時間長了,“銀衫黨”也成了個正規組織,在下城區擁有多個據點,方便集結與行動。
工業區“羔羊”數目最多,因此這邊“使徒”們得經常出門抓“羔羊”。
正因如此,格里安認爲酒保大概率是希望自己去殺幾個“羔羊”。
“先不提酬勞,我先問您一個問題。”
酒保也不管格里安願不願意,搓着馬克,自顧自說道:
“您對‘羔羊’與‘使徒’的看法是什麼?”
“貪婪的人,倒黴的人,走投無路的人。這並不是並列的三種,而是同一種。他們因爲出身低賤而倒黴,又因倒黴而走投無路,這樣的人他們究其一生都瞧不見什麼光明與希望,因此只要有一點光明灑落,就會爲之瘋狂地行動,而後造就了貪婪。
“我認爲這不怪他們,縱使人的一生不僅僅由環境決定,也由性格決定,但是環境還是佔了很大的因素。哦對,還有時代,如果這些人生在魔鬼改造學誕生前的年代,他們不僅不會是人人喊打的階下囚,還會是對抗魔鬼的主力軍。”
酒保若有所思點了點頭,用馬克包裹着酒杯,把玩起來。
“我有個朋友,她用自己的健康,或者說,她用自己未來的壽命與魔鬼等價換取了一個願望,而後她成爲了‘使徒’。”
“然後呢?”
“您認爲這種並沒有害過人的‘使徒’該死嗎?”
“您這問題問的,就彷彿您仍然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個世界,不,我們把範圍縮小一些,就是這個國家。這個國家根本就不存在善惡有報這一說。所以我無法對您的話做出評價。我很久以前就不相信這一點了。”
格里安手指敲打着桌面,不給酒保插話的空隙。
“極端一點,嬰兒可什麼都沒做過吧?但一些孩子剛一出生,就被販賣給木乃伊僞造商,僞造成開羅的木乃伊,然後成爲貴族們的收藏品,最後再以陪葬品下葬,成爲真正的木乃伊。如果真存在惡有惡報,那這些貴族的惡報什麼時候會到來呢?總不會是盜墓賊光顧的那一天吧?什麼善惡有報,都只是統治階級的把戲罷了。”
“原來您是這樣想的。我一直覺得您很厲害,一個普通人,能獵殺那麼多‘羔羊’與‘使徒’。”酒保推來調製好的蘋果白蘭地。
格里安看了一眼,差點笑出來。
這杯酒應該叫做酒中放了塊蘋果,而不是蘋果白蘭地,但他不介意,抿了一口,放下。
太難喝了。
“那您會爲了您手下的賞金們感到一點悲傷嗎?”酒保說,“或者說,您還記得您殺過的‘使徒’當中,有多少人其實根本沒殺過人。他們只是用自己僅有的東西換取了另一樣東西。”
“我不記得。我是爲了賞金,爲了錢才去獵殺‘使徒’。從那一刻起,錢就是我的目標。”
“也對,沒有任何一個劊子手會記得手上溫熱血液的主人。”
忽然,酒保不知道從哪拿出了左輪手槍,銀白的槍管便已頂在了格里安頭上。金屬觸感冰涼,彷彿嘲諷有了實體。
酒保狠狠壓住扳機,但並沒開槍。緊抿的雙脣充滿不屈和憤怒。
打擊樂仍在敲響,聲波激盪,引發陣陣漣漪,帶着雷霆萬鈞的力量撕裂寧靜。
“那你還記得,你殺過一個叫做五月的女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