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算好人有好報嗎?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夜鷹三零七字數:2474更新時間:24/06/27 03:28:17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驚愕感在心中猛地閃出。格里安認爲,閃出這詞即便加上了修飾語猛地,也無法準切表達那股聲貌俱全的感覺。

    不如直接用BOOM來形容,動感,帶有聲響與爆破力,衝擊感強。

    現在,腹部遭受擊打的格里安就有這種感覺。死命睜着的雙眼陣陣刺痛,眼眶中滿是血絲。

    還未叫出聲,嘴被捂住,整個人被推進身後的巷子。眼前彷彿有萬千銀針砸落,黑暗的天空裏全是風雨雷電。

    他驅使僵硬的身體,試着擊打恢復理智的、恩將仇報的“羔羊”,做着最後的反撲。

    但做不到。

    累。

    太累了。

    眼皮快速一張一合,彷彿一隻累極了的灰色飛蛾。

    “裝作我們在打架的模樣。快!”

    “羔羊”的聲音很微弱,但堅定的語氣賦予了這話呼風喚雨的氣韻。

    然後是一個急轉身,“羔羊”拽着格里安的雙臂,讓自己的後背着地,當做落地時的緩衝。

    格里安不理解“羔羊”的話,更不理解對方的行爲。

    最後的渾噩意志中,他選擇相信“羔羊”,相信所謂的“好人有好報”,出手揮拳,用那綿軟無力的動作擊打在“羔羊”身上。

    “這樣……咳咳咳!”

    這樣行了吧?

    嗓子裏全是血水,格里安說不出話,只好猛咳清痰。

    “他媽的,你敢侮辱我媽,你這婊子養的死同性戀!”

    “羔羊”按照自己對格里安說的話,率先入戲,口無遮攔罵起髒話。

    他配合格里安機械式的毆打,嘴裏振振有詞:“沒根的東西!你家娘們天天得給你漏屎的屁股塞藥吧!喝了點酒就敢對老子的媽指手畫腳,今天不幹死你老子不是男人!”

    格里安似乎理解,但又無法理解對方在做什麼。

    大腦像被厚厚的霧籠罩,思維緩慢沉重。難以快速思考或做出決策,因此他下意識模仿“羔羊”的模樣,同樣罵道:

    “你才看上你媽了,我再餓也沒哪種口味。”

    “你再說一遍?!”

    罵着罵着,恍惚間,格里安聽見身後有人在竊竊私語。

    不,光明正大嘲諷他與“羔羊”。

    沒去思考那究竟是路人,還是別的什麼人,他如同裝滿煤炭的蒸汽機,無止境得出拳擊打,一下、兩下……

    “呦,你看那邊,有兩個醉鬼在打架。”

    “哪呢?”

    “那邊,你看見沒?就是那個撒了一地的垃圾桶旁邊,豁,這倆醉鬼打得都把煤氣燈杆子掀起來了?真是夠猛啊!喂!你們兩個,剛纔有沒有看到有東西朝着這邊來了?”

    “你有病吧,跟醉鬼說這些。”

    “你再罵我一句試試?本來我一個人就能出來追那個逃出來的‘羔羊’,你跟瓦爾特·勃勞希契就是不想幹活,才跟我一起出來了。喂,那邊兩個死醉鬼,剛纔有沒有看見奇怪的東西!”

    這二人邊說,邊朝巷子中扭打在一團的兩個“醉鬼”走去,但剛到垃圾桶位置,他們就停下腳步。其中那話多的極爲嫌棄,再次問道:

    “你們兩個,看沒看見剛纔有紅眼睛的人朝這邊走?”

    沒等格里安接話,“羔羊”立刻就比劃出一個方向,口中大喊:

    “看見了看見了!那邊,就那邊!”

    說話時,還不忘繼續毆打格里安,做戲做得很足。

    “謝謝配合,二位接着打,我就不打擾了。我們追。”

    說完,急促的腳步聲遠去。巷子周圍又只剩下了格里安與“羔羊”兩人。

    不過這時,他們不再扭打成一團,從互毆的醉鬼變成相依爲命的流浪漢,貼在一起,靜靜呼吸。

    格里安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羔羊”提前預感到了那兩人的到來,而那兩人是來追殺“羔羊”的“二十三”成員,爲了躲過他們的盤問,“羔羊”選擇按着自己演一齣戲,裝作單純的醉鬼打架。

    科隆警察廳的警員都不會在非工作時間管理酒鬼打架,更別提“二十三”了。

    這“羔羊”腦子還挺好用。

    忽然,格里安察覺到“羔羊”指的方向是麥考林離去的方向,他猛地驚厥,麥考林身上揹着“二十三”的成員,要是遇上了……

    “您先歇一會兒吧,等過一會兒再走,下雨了,您先拿着個擋着雨吧。”

    “羔羊”拉住正準備起身的格里安,撿了塊大木板頂在頭上,給格里安擋雨。

    二人坐在一起,格里安微微擡頭,透過木板縫隙看見灰濛濛的天,雨水順着縫隙流入,滴在臉上,好似又回到了下水道。

    “對不起,我剛纔感覺到了危險,”“羔羊”說,“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拉着您跟我一起演醉鬼了。您也知道,這羣高高在上的傢伙對我們這種醉鬼,最多是言語辱罵幾句,不會真的做什麼,更何況,他們還是‘重塑者’。就更看不起我們了,對了,我……我剛剛下手是不是太狠了,對不起。”

    一陣無聲。

    體力稍有回覆,格里安有氣無力地詢問道:

    “他們,是來追您的?紅眼睛……您剛纔眼睛就是紅顏色的……”

    “對。但只有我逃出來了,我的媽媽應該已經死了。”

    “羔羊”說這話時,並沒有撕心裂肺的悲傷,相反平靜得很。

    格里安知道,那是對生活已經麻木的反應,下城區很多人都有這種麻木感。底層人沒時間悲傷,他們僅是活着都很艱難。悲傷多了,也就顯得不那麼悲傷了。

    但看着“羔羊”側過去的頭,他知道,對方在哭。

    明明下着雨,不用側過頭也足以用雨水掩飾哭泣的雙眼,可“羔羊”還是這樣做了,就好像轉過頭,能樹立一個強大的形象。

    格里安想出聲安慰幾下,他突然發現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就知道是個賣麪包的小夥子。

    “等會兒,跟我去個地方吧。”格里安說。“下城區也回不去了,不是嗎?”

    “是啊,回不去了,都沒了,沒有一處好地方了。話說,我本以爲您會對我這種‘羔羊’深惡痛絕,畢竟賞金獵人本身不就是幹這個的嗎?用‘羔羊’‘使徒’的命來換賞金。”

    “還有‘惡魔’。”格里安補充。

    現在這個年代,會選擇與人類共生的魔鬼太少了,很多普通人不知道“惡魔”的存在。

    “我沒想到您還活着,牆花坍塌時候,我以爲您已經死在了那下面。”

    格里安咳嗽着,感嘆道:“咱們都是命大的,我沒死在牆花下,您也沒死在今天夜裏。”

    “對了,謝謝您的哲人石。”

    “羔羊”感激的語氣中帶着悲傷,生死存亡後的短暫平靜,會將一切放大。

    這會兒,他回憶起歇斯底里的死亡。鮮血與吶喊。吶喊,鮮血。吶喊……

    “不用謝,都是下城區的。我們認識,我手上有能讓您恢復正常的東西,當然得幫了。”

    格里安努力扯開嘴角一笑,“走吧。他們也應該走遠了。”

    體力剛恢復少許,格里安就選擇往前走,趕快與麥考林匯合。“羔羊”怎麼勸也勸不動,只好跟在後面,一同行走。

    走了一會兒,格里安瞧見前面有個驢車,車後面走出來個人。

    是麥考林。

    剛想打招呼,他就發現麥考林的表情很奇怪,跟瞧見了鬼一樣。

    這傢伙不會以爲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