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維也納華爾茲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夜鷹三零七字數:4344更新時間:24/06/27 03:28:17
    維也納華爾茲,其旋律流暢華麗,節奏輕鬆明快,俗稱快三步。

    這種社交舞常見於貴族與中產階級的社交圈。

    每小節三拍,第一拍爲重拍,第四拍爲次重拍。基礎動作有左右快速旋轉步、完成反身、傾斜、擺盪、升降等技巧。六拍走六步,二小節爲一循環,第一小節爲一次起伏。

    這些知識都是格里安剛剛從“舞男”嘴裏聽到的。

    雖說他曾經也知道。

    大廳寬敞空曠,鞋底乾脆有力的噠噠噠聲反覆迴盪,與新敲擊出的聲音碰撞交織,節奏感頗強。

    “五二三,六二三——”

    格里安連續右轉,伴隨“舞男”數的拍子,換腳步,連續左轉,換腳步,再連續右轉八小節,如此往復。

    此刻,他除了還能說話外,身體的大部分被“舞男”掌控着,跳着只有男位,沒有女伴的維也納華爾茲。

    真是奇妙,上一秒二人還在短兵相接,現在卻好似師生般親密無間。如果他們都沒有滿身血污,就更像了。但在充滿警惕的紅光下,血污顯得棕紅泛黑,將其視爲奇特的妝容也未嘗不可。

    “我真沒想到你能撐到‘快三步’。”

    “舞男”憤懣地說。

    在他的構想中,牆花新星會在“圓舞曲”教學結束後,因無法重複其步伐,即刻暴斃。

    沒想到,牆花新星不僅完美重複了“圓舞曲”的基礎步伐,還主動多跳了一段,自由發揮。

    “我雖然是個賞金獵人,但不代表我對藝術沒有任何追求。相反,我很喜歡藝術,音樂、繪畫、舞蹈,每一樣都深得我心。”

    格里安笑着,泰然自若,神色安穩,就像個優秀的舞蹈學徒,將老師教授的一切在短時間內盡數消化。

    “而且我可是正宗的神聖意志帝國人,怎麼可能不會跳‘圓舞曲’呢?這玩意連奧地利的農民都會跳。您要是上來教我的是芭蕾,那我現在確實會坐在撒旦身邊爲他搓着背呢。”

    意識到自己的軀體被“舞男”操控後,格里安精神很緊繃,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他很快便發現,“舞男”的操控並非印象中那種絕對掌控,似乎只能令自己跳起舞來。

    跳的還是在奧地利農民中很流行的圓舞曲。

    “這一輪的教學也快結束了吧?”

    格里安的左側眉毛不停抖動,左眼睛也隨之眯起來,左嘴角偶爾還會抽搐,帶動脖頸旁的肌肉上下攢動,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話說,您覺得我能成功重複出維也納華爾茲的基礎步伐嗎?”

    經過上一輪“慢三步”的教學,格里安大致明白了“舞男”的異能。

    先扭擺“讀條”操控他人。再打拍教學。最後獨自重複。

    講實話,若在這兒瘋狂轉圈跳舞的不是自己,他會認爲“舞男”的異能實在太有意思了。

    換句話說是沒啥大用的廢物異能。

    要是面對的是“重塑者”,“舞男”會死在最開始的扭擺讀條那步。

    用來對付普通人倒是不錯。

    但話又說回來,普通人想弄死個普通人也不是什麼麻煩事,用得着這麼費勁嗎?

    而且自己被操控的這段時間,“舞男”並未發起進攻。

    足以說明,“舞男”的異能也會限制住他自己,令他無法進行攻擊。

    什麼垃圾異能。

    “舞男”這魔鬼改造不愧是在黑診所做的,是真黑啊。

    怕不是黑醫生把魔鬼器官掉包了。

    “話說您是在哪做的魔鬼改造?您是不是被坑了啊?告訴我,讓我躲開那家。”

    格里安很好奇,到底是哪家醫生這麼不靠譜。

    雖說以前也聽說過,不靠譜的黑醫生把能讓人增加好運的異能弄成了增加厄運,但今天頭一次見到魔鬼改造的失敗產物,還是讓他大開眼界。

    怪不得清掃完牆花的酒客後,負責對付自己的是“舞男”。

    要是加入圍攻克勞迪婭的戰場,一秒就被解決了。

    “關你屁事,跳舞也堵不上你的嘴嗎?”

    “跳舞跟我說話有什麼關係?倒是您,好好打拍子啊!說什麼話呢!當老師的可不能三心二意。”

    話音剛落,維也納華爾茲教學結束,格里安再次恢復了對四肢的掌控,就像第一輪的圓舞曲一樣。

    趁教學與重複動作中間的間隙,他掄起左臂,揉捏左肩上的肌肉,面色有些難看。

    “來!自己跳一遍吧!”“舞男”爽朗邀請,“維也納華爾茲可比圓舞曲快多了。”

    重新打起節拍,他原地輕快踏步,神色愉悅,彷彿勝利就在眼前。

    聽到拍子,格里安雙膝鬆曲,自腿部以上將身體稍向前撐,雙肩放鬆平放,背腰稍微撐緊,獨自一人翩翩起舞。

    或許是原本的格里安·佐默就是貴族,無論是“圓舞曲”還是“維也納華爾茲”構不成絲毫難度,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就會跳交誼舞,重複基礎舞步並不算難。

    可交誼舞這玩意,一羣人跳才有優雅的氛圍,一個人跳,還是當着另一個人的面,怎麼看怎麼奇怪。

    很尷尬,有種過年時給煩人親戚表演才藝的感覺。

    不光格里安尷尬,另一邊的“舞男”也很尷尬,因爲他很痛恨自己的異能——舞蹈家。

    痛恨到自己都不願意展露。

    一階段的扭擺與默唸拍子,二階段的操控,無論哪個階段,都令他作嘔萬分。

    關鍵是,他的一階段不能自如開啓,必須身體出現創傷,骨頭發生斷裂才能開啓。雖說如果是意外受害,可以通過異能·舞蹈家進行恢復,總得來說,弊大於利。

    是個廢物異能。

    “對了,我問您個問題。”

    “問。”

    “請等一等,嘶——等我跳完您教給我步伐。”

    “裝什麼裝,再怎麼裝紳士你也就還是個在下城區廝混的混子,還真以爲自己成貴族了?”

    “您說您,爲何對我攻擊這麼強呢?”

    即便轉圈快得無法看清“舞男”的神色,可光聽語氣就知道“舞男”有多煩躁,甚至還有點兒……嫉妒?

    那濃厚的妒意,表現爲堪比殺父仇人的恨意。

    格里安不明白這到底從何而來。

    那完全不是“二十三”成員對待普通人的應有情緒。

    正如“黑牙”所說,這隊成員全部都是通過黑診所進行魔鬼改造的“重塑者”。

    這種出身黑診所的“重塑者”,在他們還是普通人時,全都是一羣能夠造成社會不穩定的危險分子。

    因爲只有賞金獵人、強盜、殺人犯才能攢得出魔鬼改造的錢財。

    所以等到他們加入特別行動部門,開始執行各種任務,無論是殺人還是防火,理應不會有什麼情緒。

    無論正面情緒,負面情緒。

    畢竟都是曾經總做的事情。

    哪怕是“黑牙”,這位前牆花同行對自己也只有一種“我先你一步”的優越感,並沒有敵意。

    那“舞男”到底是爲什麼呢?

    自己也沒見過他啊?

    他不會是魔鬼改造失敗了,開始對健康的普通人無差別憎恨吧?

    “好了,基礎舞步完成!接下來是自由發揮時間!”

    格里安紳士一笑,右轉前進,在“舞男”面前原地躊躇,壞心思地拉住“舞男”的手,重新上路。

    “你瘋了!”

    “舞男”真的很生氣。

    氣格里安的行爲,氣自己的異能·舞蹈家。

    不光一階段不能隨便開啓,二階段也不能隨意結束。

    教學階段是自己的主場,展示階段則學員獲得主動權。就像一段怪談,怪談的主人也要遵守相應的規則,無法逃脫。

    格里安跳着男位,承擔全部轉度,微微低頭,在“舞男”耳邊低語道:

    “說回我剛纔的問題,等一會兒您打算教我什麼?”

    他只會跳交誼舞,要是來個別的舞種,那下一輪絕對會暴斃。

    “芭蕾。”

    “太惡毒了。”

    “剛纔不是你說想學芭蕾嗎?我滿足你啊。”

    “那我換一個問題,我要是想擺脫您的操控應該怎麼做?愛德華茲老師。您看我多好學。”

    “我不知道。”

    “怎麼可能?您就告訴我吧,我都要在下一輪死了,就不能滿足我的心願嗎?”

    “我真不知道!”“舞男”怒吼。

    也許有結束的方法,但他使用異能·舞蹈家不超過二十次,通常在“圓舞曲”時候,對方就會因無法重複動作而身亡。

    如果一直能重複呢?

    或許會將教學、展示、教學、展示這過程無盡重複,直到被教學方無法重複舞步,或是有人力竭而死,否則無法停下。

    確實垃圾。

    但“舞男”不想面對現實。

    “嗯……您看起來確實是真的不知道。”

    格里安惋惜搖頭,繼續帶着“舞男”轉圈,絲毫不見疲憊之態,反而越轉越興奮。

    左手按住“舞男”的力道也越來越大。

    指甲快要刺穿衣物,扣緊血肉之中。

    “那我最後問一個問題,您是真的打算下一輪教我芭蕾嗎?那樣的話,我真的會死。所以我得在這一輪結束前,找到擺脫您控制我的方法。但如果我真的死了,能麻煩您把我燒成灰,放進五仁月餅的月餅盒裏嗎?這是我唯一的懇求。”

    “神經病,那你趕緊去死吧。”

    “舞男”搞不懂這傢伙的想法。

    明明身上都那麼多傷口了,隨便說句話就會帶動胸口、脖頸上的猙獰傷口,牽動每一塊撕裂的皮肉,還是爛話連篇,暴露出惡劣的品性。

    如果可以打破規則,他現在就想終止雙人的維也納華爾茲,開啓第三輪的芭蕾教學。

    他已經能夠想象得出那一幕。

    在這灑滿紅光的穹頂下,紅極一時的賞金獵人以脊椎爲中軸,用足弓做錨點,輕盈地旋轉,旋轉。

    當轉動不在,疼痛自上而下,肌肉纖維盡數斷裂,將他的意識與血肉剝離,痛苦地向側方倒去。好似八音盒上斷了腿的木偶。

    “那我最後再說兩句。”

    格里安放慢步伐,像是做好了死亡的打算。

    “您以前的學員們應該都死在了‘圓舞曲’階段吧。所以您根本不知道,每通過一輪考驗,身體就會有一部分得到解放。”

    “你在放什麼狗屁!”

    “您先聽我講完啊。老師不能這麼暴躁!”

    格里安認真的表情不像在撒謊。

    “愛德華茲老師,我實話告訴您,我現在其實有兩個部分可以自由活動,無需按照維也納華爾茲的節奏行動。您猜猜,我現在獲得解放的是什麼地方呢?左臂、右臂、左腿、右腿中的哪兩個呢?也許下一秒,我的某之手就會發動突然襲擊,把您打死。

    “我其實本來想的是,熬過四輪,這樣我就能不費吹灰之力脫困。但結果您下一輪要交我芭蕾,真是太壞了。”

    “舞男”根本不相信格里安的說辭,他的異能再差勁,也不會就這樣被輕易掙脫開。

    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所經歷的一切算什麼呢?

    從樞機主教的小男孩,到科隆大教堂特別行動部門“二十三”的正式成員,這中間到底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到現在了還不忘記說垃圾話嗎?”

    “真的,我騙您幹什麼。我發誓,我從不撒謊。就像我們的皇帝陛下說要給教皇點兒顏色看看,就真的派兵去了翡冷翠。到現在雙方還在交戰,弄得奶酪都漲價了。”

    格里安輕鬆道,那雙綠眸注視着“舞男”,用那種他隨時都能做出的深情目光,含情脈脈。

    他能感受到“舞男”被噁心到的不適感,想要掙脫,想要遠離。

    “您知道嗎,我的左臂現在真的好痛啊,痛得我感覺大腦都在痛。但大腦沒有痛感,這只是我的錯覺。是啊,錯覺。您也有錯覺吧?以爲成了‘重塑者’就變成人上人的錯覺?可事實上您還是那麼弱小,獲得了一個堪比垃圾的能力。”

    “你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別故弄玄虛了。”

    “意義?呵呵,當然有了。”

    說完,格里安像個騎士般大喊,宣泄忍耐了很久的劇痛。

    “意義就是——拖延到我的左臂掙脫束縛啊!”

    轟——

    那早就停止的低吼聲再度襲來,但這次,比此前更近,更猛烈。

    格里安的右臂仍保持維也納華爾茲的動作,左臂因強行脫開束縛痛得直顫。

    轟——轟——

    一聲比一聲猛烈的聲響令他與“舞男”停止紛爭,尋找聲音的來源。

    轟——轟——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那聲音似乎就在腳下!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